第24章
“你怕？”上官明月淡淡道，走近他，将他困在床榻之上。
藺欽瀾原本就坐在床上了，這下幾乎躺在了床上，“你……你三思……”
半晌，藺欽瀾才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上官明月低笑，以手撫過藺欽瀾的臉頰，藺欽瀾微微側頭，實在有些害怕他的心思。
上官明月道：“你覺得尋洛在少林寺中，為何會那般幫我？”
藺欽瀾道：“你……那時候就想好了？”
上官明月嘆道：“他雖然本來就會幫我，不過，我看得出他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明月樓到他的手裏，也不算虧。”
藺欽瀾道：“其實赤練勾在你身上的消息，也是你放出去的吧……”
若非他自己願意，江湖上豈能傳出那樣的謠言？
上官明月笑道，“欽瀾，你實在是很聰明……”
藺欽瀾幾乎欲哭無淚。
他不是沒有想到過這一點，畢竟上官明月在短短時間內要辦齊這麽多事情的确很難，而且他還做得如此周密。只有可能是這事情的開端也是他引起的，這樣才對。
若事情的開端不是他引起的，藺欽瀾應該也會驚訝于他的智慧和手段，可若連事情的開端也是他引起的，藺欽瀾不止是驚訝，幾乎已是驚懼了。
這種事一旦做不好，後果是十分可怕的，江湖中人為了七種武器，百年來不知道有過多少次厮殺。雖然最後都因為各大勢力而平穩下來，但厮殺的開始，往往是十分殘酷的。上官明月一個不好，就會把自己給折進去，然而，他卻竟真的敢那樣幹。他膽子真的太大了……
藺欽瀾自認為自己是個膽小的人，他玩不過上官明月。
“怎麽了？欽瀾，你這樣聰明，這世上能和你一樣聰明的人只怕也很少，咱們豈非是天生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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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藺欽瀾嘆了口氣，與他對視。
上官明月唇邊含笑，“怎麽了？”
藺欽瀾道：“你真的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過我？”
他此話可說是又無奈，又有些小心翼翼。
上官明月道：“大概吧……”
藺欽瀾蹙眉，“什麽叫大概？”
上官明月道：“說不準哪一日，我就放你走了呢？”
藺欽瀾立刻喜笑顏開，“真的啊！”
上官明月眼睛暗了暗，“真的！”
藺欽瀾立刻覺得人生有望，喜滋滋得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答應你的追求吧，不過，你不能在我不願意的時候碰我，還有……雖然要成親，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要讓江湖中人知道的好。”
“為什麽？”
“我覺得丢臉……”
“……”
“呃不是！我是說，我覺得不太好意思。”
藺欽瀾幹笑，滿臉讨好，天知道他是真的覺得丢臉的，因為上官明月若要和他成親，難道還會讓他當新郎嗎？當然不可能了！雖然那婚書本來應該是他當新郎的，只不過上官明月定不會妥協。
上官明月意味深長地一笑，“好啊……”
“那你……把赤練勾當嫁妝阿不，聘禮吧。”藺欽瀾實在是想得到赤練勾，于是有此一要求。
上官明月的眼神溫柔了下來，道：“可以。”
“對了……我還得去見見秋棠和尹城主……”
上官明月的面色一變，“去見他們幹什麽？”
藺欽瀾抽了抽嘴角，道：“我……我不喜歡秋棠，只是……我之前有讓尹城主幫我采摘天淨城中的秋心草過，我想要去拿秋心草……”
雖然尹天城應該知道秋心草要如何保存，只不過藺欽瀾覺得，不管那秋心草如何保存，時日過得越久，效力總是越不好的，而且尹天城還答應給他幾株帶着泥土的，想試試看移植呢，若是成功，他的神醫之名可就更加完美了。
上官明月道：“也好，秋棠和尹城主身上畢竟中過寸寸灰之毒，你去拜訪，正好也可以替他們診脈，以免秋棠出什麽事情……”
藺欽瀾點點頭，“應是如此……”
伸出手，推上官明月的肩膀，“你下去吧。”
上官明月道：“我們現在是未婚夫妻。”
藺欽瀾的臉色微微發紅，道：“還沒成婚不是嗎？夫妻還沒成婚之前，應該要分房睡的。”
上官明月深深地看了藺欽瀾一眼，看得藺欽瀾心虛地連連咽口水。
“好，那麽，等明月樓的事情了了，咱們就成親……”
“呃……好。”
※
夜黑風高。
藺欽瀾從明月樓裏溜了出來。
往日裏上官明月監視他極嚴，幾乎不讓他離開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是現在不同，現在藺欽瀾找借口與他分房，上官明月就無法時時看住他。
藺欽瀾雖然有意與上官明月成親後等他膩了，但是，那是實在沒有法子之後他才會選擇的，現下他還真的不甘心。
特意和上官明月提了顧秋棠和尹天城，以上官明月的性子應該會認為他是個愛財的人，所以，他一定會去找秋心草。
上官明月不知道，藺欽瀾早先讓尹天城幫他弄秋心草，就已交代了他要把秋心草放在什麽地方，他原先是怕移植的那幾棵過了太久的時日不好成活，所以讓他們先行種下，這下卻給了他方便。
藺欽瀾微微一笑，簡直可以想象到上官明月發現自己不見後震驚的樣子。
他的表演很逼真，逼真得連自己都要信了，而且半真半假，若上官明月真的不被他騙到，那也十分難。
他順走了明月樓裏的許多金銀，這就跑掉了。
赤練勾很重要，他也很想要，但是上官明月要把明月樓讓出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打了退堂鼓，藺欽瀾雖然很垂涎赤練勾，甚至願意為了赤練勾冒着生命與貞潔的危險，可是，他卻不願意為了赤練勾永遠地受制于人。
上官明月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其實也是很了解他的，上官明月說不一定，但是他以後對他膩了的可能性卻很少，若真的要膩，那少說也要幾年。
人的一生中有幾個幾年？他喜歡醫術，志在行醫救人，除了醫術外，要和男人談情說愛，他着實有些想不到。
而且……上官明月的對他的情竟然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
若是別人，藺欽瀾恐怕會感動，但若是上官明月，藺欽瀾卻有說不出的恐慌。
在他眼裏，上官明月永遠都是那樣子，風流天下，對外人溫文有禮，心眼極小。
他竟然會想要和自己過一生？何其荒謬。
嘆了口氣。藺欽瀾決定，赤練勾沒有自己的一生重要，跑！
上官明月發了武林貼。前明月樓樓主發了武林貼。
顧秋棠與尹天城會完蕭允穆後簡直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
上官明月……那個風流天下的上官明月，竟然會發信，控訴藺欽瀾騙財騙色！！！
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大跌眼鏡，大跌眼鏡的同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質疑上官明月發出這條消息的準确性……
其實上官明月只是想找到人吧？大家幾乎都這麽想。
只不過，前去求證的人，卻發現藺欽瀾騙財騙色很有可能是真的……
騙色，有婚書為證，騙財，明月樓上下都可以作證，藺欽瀾走時卷走了明月樓許多金銀，這就可見他身為神醫，竟也學梁上君子的行徑。
雖然詭異，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此條消息還是傳遍了大江南北。
藺欽瀾聽見這個消息差點被口裏的茶嗆死。
他覺得上官明月一定會去各種深山老林裏找他，而因為他不喜歡吃苦，不願意往北邊寒冷的地方去，南邊溫度适宜環境又好的地方也就那麽幾個。所以藺欽瀾果斷放棄了那個方法。
他選擇易容，大隐隐于市。
只不過這種大隐隐于市，還是被顧秋棠和尹天城發現了。
“欽瀾。”顧秋棠親昵地喚他，但是眉頭卻微微蹙起，顯然不明白他為何會陷入如此境地。
藺欽瀾看見只有他們兩個，對着桌子咳嗽了一聲，指了指一邊，沖他們兩個使了下眼色。
顧秋棠與尹天城對視一眼，先往那邊去，藺欽瀾喝完了茶，很快就若無其事地也往那邊去。
“明月發了武林貼，你可知道？”顧秋棠顯然有些焦急，武林貼并不是人人都能發的，能發武林貼的都是些厲害人物，越厲害的人物越引人注目的事情，往往帶來的效應會越強烈。
上官明月控訴藺欽瀾騙財騙色一事，幾乎已轟動了整個武林。
當初上官明月與赤練勾一事，才在少林寺解決，并且爆出與神醫藺欽瀾已成親，現下上官明月指控藺欽瀾騙財騙色，有證有據，藺欽瀾還失蹤不見，不由得整個武林都對此事津津樂道，想要找到藺欽瀾詳細了解——并且抓到他給上官明月換取一定好處。
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往日裏會發武林貼的，大抵是些不死不休的仇敵。上官明月雖然說抓活的，但說不準有些人就将藺欽瀾打個半死不活再拖回去交差。并且，江湖上早已有人懷疑上官明月對藺欽瀾因愛生恨了，有些仰慕上官明月的人，說不準連獎勵都不要，直接想把藺欽瀾給咔擦掉。
“我剛知道不久……”藺欽瀾有些讪讪，上官明月顯然是氣得狠了，否則他不會發武林貼，只怕他不但氣得狠了，而且還想用這方法将他比逼出去。這下子整個武林都知道他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逃不逃得了。
顧秋棠四下張望，道：“現下明月還沒有得到你的消息，我也是聽天城說，他将你要的秋心草種在山裏，我猜測你會來秋心草的附近，所以前來……”
藺欽瀾眼前一亮，“秋棠可有解決的方法？”
顧秋棠道：“你回去找明月，讓他撤了武林貼。”
藺欽瀾不由苦笑，“你……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逃麽？若是你，你也會吓得跑掉的。”
顧秋棠面上有些尴尬，“明月他……他向你表白？”
藺欽瀾咳嗽了一聲，道：“差不多……所以咯，是不是很吓人。”
上官明月是顧秋棠的朋友，他當然不好說吓人了，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道：“話是如此，可是明月脾性一向難以為他人所動，你……你怎麽逃得了？”
與其之後被抓住，顧秋棠倒是有些希望藺欽瀾被他勸服，主動去找上官明月和解。
這倒不是因為他贊同上官明月想讓藺欽瀾束手就擒，而是因為藺欽瀾這樣逃很容易出事，藺欽瀾原本就因為專精醫術，武功不是很高，在這麽多人的搜尋下，倒不如回去先讓上官明月撤了武林貼，說不準還有法子能夠和上官明月周旋。
藺欽瀾明白這個道理，然而，他卻搖了搖頭，“他已下定了決心，我本來也跑不出來的，我好不容易跑出來，再來一次，我可不一定跑的出……”
顧秋棠沉吟道：“若如此，你還是莫要與江湖中人親近得好，欽瀾，你可有好友住在江南這一帶？”
藺欽瀾垂頭喪氣道：“有是有，可是……多半交情不深，淡如清水，都是醫患關系……”
“我有個朋友……他武功不錯，但幾乎不曾涉足江湖，你去投靠他，大概可以……”
藺欽瀾眼前一亮，随即卻又暗了，“不，你和尹城主和我熟識，到時候上官明月他一定也會從你們這邊查我的下落，我不想那麽快就暴露……”
尹天城忽地出聲道：“不若你去天淨城？”
藺欽瀾一個激靈，道：“天淨城？我……我能去天淨城嗎？”
顧秋棠也是一臉詫異，“不是說非天淨城之人不能進去嗎？”就連他進去，也是被尹天城忽悠的坐實了天淨城城主夫人的身份才能進去的。
尹天城道：“雖然天淨城有規矩，不過，事急從權。”
好一個事急從權，當時尹天城怎麽沒為他大開方便之門，讓他事急從權呢？顧秋棠不由橫了尹天城一眼，尹天城含笑，捏了捏他的手。
藺欽瀾看得心中嫉妒，“好啊……多謝尹城主了。”
尹天城微微颌首，“神醫多禮。”擡起頭來時，他的眼中有着洞察的了然。
藺欽瀾吓了一跳，連忙把眼移開，不敢與他對視。
喬裝改扮一番，不過幾日，藺欽瀾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準備跟着尹天城和顧秋棠去天淨城。
顧秋棠是內斂性子的人，因而并不很多話，尹天城也說得不多，一路之上，藺欽瀾原本想要與他們聊天，但是最後，他自己卻也不怎麽說話了，他好似隐隐忌憚着什麽，而且總覺得有什麽事情會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