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兩人都不知道, 在那個網絡世界裏,随着時間的過去,所有人都看見了周今書注銷QQ前發的最後一條說說, 可是這個時候, 争吵已經熱烈,矛盾的中心已經轉移, 不再是那似是而非的一句挑撥了。

于是,許多人就算看見了, 也假裝沒看見, 當着所有人的面罵過的話、耍過的狠,寧願知道是自己弄錯了, 也會為了面子,不會想要再收回。

陳依依坐在在家的客廳裏,父母在看着電視,而她對着手機屏幕上接連不斷的指責和辱罵, 拼命地應對。

她被當着半晌所有人的面罵了個狗血淋頭,原來走得近的那一圈朋友, 她引以為傲的那一群小姐妹,全都對着她破口大罵,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暗地裏嘲笑她。

陳依依臉色蒼白, 努力地辯解着,可是越是用心辯解,就越是被抓到辮子, 他們換着法兒、換着角度地批判着陳依依,仿佛她早已被定罪,十惡不赦。

直到很長的時間過去之後,這些辱罵終于停了。

陳依依抖着手點開QQ空間, 看到了一個不熟悉的賬號發的說說。

她承認了,這一切都是編造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啊,她被罵的那些事,都是莫須有的啊!

難道他們沒有看見嗎?陳依依把這條說說截了圖,挨個發給了之前自己的那群小姐妹,也是這次罵她罵得最狠的人。

可是,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陳依依一直焦躁不安地盯着手機屏幕,卻一直沒有收到任何的回複。

難道她們這會兒都沒有看手機嗎?陳依依焦躁地點着屏幕,機械地切換了一下手機軟件,點進了微博,無意識地刷着頁面上的新聞。

忽然,陳依依的手指頓了下來。

停在了一條微博上。

是她的小姐妹之一,發了一條微博,花式誇贊自家偶像。

那語氣看起來,若無其事,快樂興奮,仿佛沒有任何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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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陳依依的事情,對她來說,原來是這麽不值一提。

陳依依盯着那條微博看了很久,眼淚一顆一顆地砸了下來。

她終于明白過來,那群小姐妹,不是沒有看到,不是不知道這是謠言,但是,并不打算收回她們對她進行過的辱罵。

反而是,統一的,或許是商量好的,直接無視了她,抛棄了她,轉頭又能到處去展示自己的快樂。

沒有一個人打算跟她道歉。

陳依依帶着一臉的淚水從父母面前經過,快速走回自己的屋子裏,沒有人過問一句。

她把臉捂在被子裏痛哭了一陣後,擡起頭,眼睛有些幹澀,拿起一旁的手機,在短信息裏翻到了周星的號碼。

陳依依不停地輸入着“對不起對不起”,重複着這樣的行為,直到自己蜷縮的心髒終于好受了點,直到那崩騰洶湧的淚意終于褪去了些。

她把滿屏幕的“對不起”發送了出去。

晚上,另一個房間裏,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周星拿過來,解鎖,看着滿屏的同一句話,滑動了一下屏幕,滑了幾下,看到的都還是“對不起”。

這聲道歉很長很長。

周星抱着膝蓋坐在椅子上,眼淚從已經紅腫的眼睛裏滑下來,滑過終于微微翹起的唇角。

第二天早上,古绫很早就醒了,她一睜眼,又把昨天弄忘記的事情想了起來。

想起岑钺說不能一聲不吭地離開,她趕緊扒拉還在旁邊睡覺的岑钺。

“岑钺,岑钺。”古绫在岑钺的鼻尖上摸來摸去。

岑钺有點醒了,迷迷糊糊地:“嗯。”

“岑钺,我要走啦,我去周星那裏看看。”古绫告訴他。

岑钺皺了皺眉,半醒不醒,脾氣很不好地一把将她籠在手心裏摁住:“不準走。”

“不行不行,我要去的。”古绫的聲音很脆,帶一點急急的撒嬌。

岑钺又睡着了,沒再說話,古绫把他的手指一點點搬開,在他鼻尖上親了一口,消失了。

周星在卧室裏,她也醒得很早,正在偷偷摸摸地把窗戶打開,把放了香薰蠟燭的罐子搬到窗臺上,點燃。

古绫湊過去看她,她把抽屜裏的那些碎紙拿了出來,轉動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後偷偷把紙片一張張放進去燒毀。

每燒掉一點,周星心裏的黑霧就更加淡一些。

她本來就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現在頭發好好地梳在身後,雙眼不再因淚意而紅腫,靜靜地凝視着那一張張在火焰裏化成灰燼的紙片,等到它們全部燒幹淨了,周星把蠟燭吹滅,拿過一旁的蓋子,牢牢旋緊,蓋住這一罐灰燼。

她雙手疊着放在窗臺上,下巴靠在手背上,晨光從雲後穿過來,灑在她的臉上。

最後一絲黑霧消失了,古绫手裏多了一顆橙球。

岑钺揉着眼睛,也睡不着了,醒了過來。

手心裏已經沒有了那只小精靈,他記得古绫走之前,跟他說了話。

岑钺便也沒有着急,打了個哈欠。

“喂,你說夢話啊。”旁邊傳來小智的聲音。

岑钺疑惑地扭頭:“?”

小智得意洋洋地說:“看着你像多了不起似的,沒想到你也一樣會說夢話啊。”

“我說什麽了?”岑钺倒是真不知道這個。

小智翹着二郎腿重複:“哼哼,我也沒聽清楚,就聽見你叫誰不準走之類的。切,原來你也會說夢話,你也很普通嘛。”

岑钺撇了撇嘴,沒再搭理他,把自己挪下床去洗漱,在把輪椅拖過來之前,他嘗試着站在地面,果然比之前穩當了許多。

岑钺伸手把輪椅拉過來,只有一步之遙。

他可以直接往後倒下去,落在輪椅上,也可以試着,自己走這一步。

岑钺雙手撐在病床欄杆上,盯着輪椅看了很久,額頭上冒出細汗。

他做不到。

岑钺放松了雙手,讓自己倒在輪椅上,後背被硌得一陣疼痛。

岑钺去洗漱,再過一會兒,徐博士該帶早餐過來了。

他甩掉手上的水珠,出洗手間,病房的門被人打開。

岑钺正要開口打招呼,下一秒,聲音卻停滞在了喉嚨裏。

握着門把手的男人身材高大,眉目鋒利,是不常見到的好容貌,以及特有的氣場。

岑天南。

小智捧着剛從醫護站領來的早餐,簡直都要看呆了。

岑天南眼神晦暗地盯着岑钺看了一會兒,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單膝朝下,蹲在岑钺面前,雙鬓發白,聲音有些低沉地說:“你在京城治療,為什麽不告訴我?”

岑钺沒說話,繞過他,去另一張桌子前拿紙巾。

看到岑天南,他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原本,他對岑天南就沒有多少對父親的感情,再加上現在又知道了,他和岑天南的父子關系,不過是在這個“故事”裏一個構思設定好的,他就覺得更加淡漠缥缈。

就好像找到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毫無道德負擔地,不再把這個人看作感情上的父親。

“岑钺!”被岑钺無視,岑天南感到了不滿。

原本,在他查到岑钺現在就在京城治療接受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很惱怒了。

他以為,是黃願生前安排好的醫生,所以岑钺一個人默不吭聲地來了。

但岑天南同時也很欣慰于岑钺的果斷和獨立,也曾有過“不愧是我的兒子”這種念頭。

但來到醫院後,被岑钺徹底地無視,讓他的怒火重燃了。

這麽重要的事情,他都不依賴自己,說明,他根本沒把自己當父親,不是嗎。

小智哪裏見過岑天南這種人,着急忙慌地跟岑钺對着眼色。

岑钺涼涼地看着他,小智一慫,把脖子縮了回去。

“岑钺,治腿這種事,你怎麽能自己來?”

小智聽出來了不對勁,疑惑地說:“叔叔,岑钺治腿這種事,你怎麽現在才知道?”

岑天南一咬牙,眉心擰緊朝小智看過去。

小智或許是受多了岑钺的冷臉,兩相比較之下,他反而更害怕岑钺的。

也就頑強地頂住了岑天南的攻擊。

指着岑钺說:“他都快能出院了呢,我剛還看見了,他扶着床站了一會兒。”

岑天南又驚又喜:“真的?你母親給你找的醫生,看來很不錯。”

岑钺唇角動了動。

這時病房門被打開,徐博士拎着一袋熱騰騰的早餐走進來:“今早有瘦肉粥……哎呀,岑先生。”

徐博士有模有樣地跟岑天南打着招呼。

岑天南陡然意識到,岑钺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讓徐文盛陪着他一起來治療。

他讓一個簽協議拿工資的陌生人陪着一起治療,卻連通知都不曾通知自己一句。

“岑钺,”岑天南不可置信地說,“我是你的親生父親,難道在你心裏比不上這個沒什麽用的老頭子?”

徐博士咳了咳。

岑钺開口說:“這次的醫生,是你口中沒什麽用的老頭子,這位徐博士,替我找的。”

岑天南僵住。

岑钺隐隐地白了他一眼,推着輪椅朝徐博士去,接過早餐,放到裏面的桌上。

徐博士也十分自然地跟他一起坐到桌邊,拆開筷子。

岑天南還站在病房裏沒走,可是沒有任何人搭理他。

“你、岑钺,你年紀還這樣小,怎麽如此執拗?你就算恨我,你母親臨終之前也是想要你能得到岑家的承認的,你就一點也不顧及嗎?現在我可以讓你得到之前黃願想給你的一切,你根本不必如此倔強!”

岑钺發自內心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說,上一次跟岑天南見面,提出斷絕關系時,他心中還多少有一分賭氣,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

他越是跟岑天南說話,越是清醒地認識到,他跟岑天南,除了血緣上的父子,沒有任何能做成家人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兒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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