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媽看到陳戈手中提着的東西埋怨道:“帶這麽多東西幹嘛?家裏什麽都有。”

“你讓宋姨看看,我帶來的家裏肯定沒有。”

宋姨樂呵呵地接過陳戈手中的東西去了廚房,老媽在沙發上坐下,又說:“要不然你再問問小葉?”

“媽……”陳戈無奈了,“他們那邊一大家子人呢,叔伯都聚在一起。”

老媽笑了,“我就問一下,等到你們正式結婚了總要過來的嘛。”

陳戈不自覺就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場景。

他們家過年一向冷清,往年老媽到年末就跟朋友去國外度假,陳戈自然也是找朋友狂歡。今年老媽身體不好在家休養,宋姨留下照顧她也沒有回老家,一張餐桌三副筷子,如果多一個葉知謹正好填滿四人的餐桌;他從不看春晚,不知道葉知謹愛不愛看,如果一家人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葉知謹會不會不好意思躺在他的腿上,他總愛那樣做,柔軟的頭發貼着他的腹部,說不定看一會兒就會沉沉睡去。

“陳戈,兒子,”老媽叫他,“想什麽呢?”

陳戈沖老媽笑了笑:“想你兒媳。”

老媽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反倒說他肉麻就一天不見而已。

不是一天,陳戈心想,又快要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他跟葉知謹幾乎沒有聯系,他突發奇想去翻葉知謹的朋友圈,發現葉知謹竟然一條動态都沒有,也不怎麽跟同學互動,一如既往的高冷。只有一次陳戈在樓下遇到一只小野貓,随手拍了一張照片傳到朋友圈,回到家發現葉知謹竟然給他點了個贊。

他簡直欣喜若狂,沖到樓下四處找那只小貓,可惜找到日落也沒有找到,最後從網上搜羅了幾十張各類小貓的圖片一口氣統統給葉知謹發送過去。

半小時後葉知謹回複他一串省略號。

雖然只有六個點卻給了陳戈莫大的鼓勵,從此他時不時就發一些小動物的照片給葉知謹,企圖跟他套近乎,葉知謹大多數時候都不回,只有一次他問了過年的事情他才再次回應。

即使這樣葉知謹也不跟他多聊,只說了大年三十晚上會給老媽打去電話,初一上午就會過去,就匆匆說還有事情,陳戈對他道晚安他也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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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姨做了一大桌菜,三個人吃未免有些冷清,好在開了電視添了幾分熱鬧。他沒等葉知謹打來先給他打了電話,第一遍他沒有接,第二遍快要挂斷才接起來。他那邊很是吵鬧,葉知謹清冷的聲音夾雜着小孩子的叫喊聲和大人的交談聲一起傳來,更襯得這裏的寂寞。陳戈聽到他的聲音有些難受,還要拿出喜氣洋洋的語氣對他說:“寶貝兒,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葉知謹說。

“伯父在嗎?”陳戈說,“我先給伯父拜年再跟你說。”

對話中斷了幾秒,之後陳戈跟葉知謹老爸寒暄了幾句,電話再次回到了葉知謹手中,他聽到他那邊安靜了下來但是隐隐能聽到煙火爆破的聲音,猜想他是到了陽臺,他正想問他葉知謹已經開口:“把電話給阿姨。”

陳戈乖乖把手機遞給老媽,老媽笑着說:“新年快樂。”

葉知謹不知道說了什麽,老媽樂得都笑出了聲,陳戈湊過去要聽,老媽還趕他走,他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老媽和葉知謹一句一句聊得開心,聽到有結束的意思立刻沖老媽拼命示意自己,老媽這才說:“你再跟陳戈說兩句吧。”

陳戈擔心葉知謹拒絕,二話不說就把手機搶了過來。

“喂……”開口的瞬間他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還有什麽事情嗎?”

他站了起來,一個人走到陽臺,遠處的夜空隐隐有花火閃動,不知道和葉知謹看到的是不是同一朵。

“新年快樂。”陳戈說。

“你說過了,”他頓了頓又說,“新年快樂。”

初一一早老媽就催促陳戈去接葉知謹,葉知謹早就說過自己過來,陳戈還是厚着臉皮給他打電話,他這邊撥出去號碼那邊門鈴就響了起來,一開門葉知謹自帶音效地走了進來,宋姨拍着手說他們心有靈犀。

陳戈挂斷電話,連忙去接葉知謹手中的東西,葉知謹不僅給老媽帶了禮物,宋姨也沒有忘記,她們熱熱鬧鬧地拆禮物,陳戈磨蹭地坐到他旁邊,悄悄問他:“沒有我的嗎?”

葉知謹也不知道是真的沒有聽到還是不想搭理他,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沒關系,他想,他昨晚對我說了新年快樂,這就很好了。

中午一起吃了飯,飯後老媽就趕他們出去轉一轉。

“年輕人過節老呆在家裏幹什麽,”老媽說,“我約了人來家裏打麻将,你們在這裏礙事。”

聽到老媽這麽說,陳戈覺得她可能是察覺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不對勁想讓他們單獨相處。其實老媽會察覺他并不意外,畢竟今非昔比,從前他和葉知謹做起恩愛來雖不走心但是水到渠成,如今他越了界,面對葉知謹又是心痛又是愧疚,葉知謹就像一面明鏡,縱使他有再好的演技,在他面前都假意不起來。

能跟葉知謹單獨相處陳戈自然高興,而葉知謹沒有辦法也只好穿上衣服準備出門,臨走前老媽拉着陳戈,偷偷罵他慫。

你要是知道我都幹了點什麽就不會說我慫了,陳戈悲哀地想。

新年第一天,即使是幽靜的獨幢別墅區也比往日熱鬧幾分,到處是走親訪友的車輛行人,陳戈取了車來,問葉知謹想去哪裏。

葉知謹不置可否地搖搖頭。

陳戈猜測他是不想和自己一起的,這時如果他善良一點體貼一點就應該提出兩人各自行動晚飯時間再集合,可是他又貪婪又自私,只要葉知謹不說就裝作惹人厭而不自知。

他看他似乎有些累了,就提出要要他睡會兒他随便來開。

葉知謹沒有同意也沒有不同意,只是抱着安全帶閉上了眼睛。

————

葉知謹睜開眼睛就看到陳戈放大的臉,對方接觸到他的目光連連向後退去,舉起自己的雙手證明清白,解釋道:“我什麽都沒幹。”

葉知謹非常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把小半張臉埋進了圍巾,低聲說:“回去吧。”

陳戈後悔自己的魯莽,他一路漫無目的地開車,葉知謹偏着頭安睡,車停了都沒醒,他沒忍住湊近了看他,看他放松地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撲在下眼睑,他睡着時十足的乖巧,沒有半分平日的冷漠疏離,車內暖氣很足,陳戈下意識就想碰碰他紅潤的臉蛋。

葉知謹醒了陳戈就再不敢造次,老老實實載着他原路返回。

路上放着舒緩的音樂,葉知謹靠在車窗上看窗外喜氣洋洋的街景,陳戈頻頻去看他,直到他忍不住提醒他看車,他才頗為遺憾地收回目光。

回到家果然沒有什麽打麻将的姐妹,不過老媽和宋姨也是剛回來,給他和葉知謹一人買了一條紅圍巾,偏要他們圍上試試。

陳戈嫌傻不願意,葉知謹倒是不嫌棄直接默默圍在了脖子上。他皮膚本來就白,被正紅色的圍巾一襯顯得更白了,眨巴着大眼睛就好像廣告中的中國娃娃,老媽喜歡得不行,捧着他的臉要陳戈看。

陳戈喉嚨發緊,二話不說就把自己那條圍在了脖子上。

結果宋姨從廚房出來看到他笑得直說肚子疼,老媽也跟着笑,就連葉知謹看了他一眼也微微露出了笑意。

他一笑陳戈就愣住了,硬生生剎住了要把圍巾扯下來的手,半是無奈半是期待地問葉知謹:“好笑嗎?”

葉知謹猶豫了一下,沖他點點頭。

陳戈平時從不下廚,今天卻破天荒地幫宋姨炒了兩個菜。

他在國外讀書時有一段時間對做飯很感興趣,經常做了料理召集一群朋友來試吃,回國後工作越來越忙,加上一個人做飯沒什麽意思,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後來家裏多了一個葉知謹,他又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廚房。

老媽和宋姨都驚奇壞了,陳戈鬼扯說新年新氣象,只有葉知謹寧靜地看着他,從很久之前他就總是拿這種眼神看他,讓陳戈覺得自己早就被他看透。

晚飯端上桌,老媽還要問葉知謹有沒有吃過陳戈做的飯,陳戈想到葉知謹那個窮人富人的問題,暗道老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知謹搖了搖頭,但是很給面子地補充他偶爾會做早餐。

“那你嘗嘗,”老媽立刻推銷,“陳戈做飯可好吃了,他就是懶。”

如果有條地縫陳戈一定就鑽進去了,還好葉知謹沒說什麽,甚至嘗了他做的菜還對老媽說好吃,老媽笑着說以後讓陳戈多做給你吃,他還附和說好。

陳戈在一旁聽着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一時不知道葉知謹的反應對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吃完飯後老媽留葉知謹住下,葉知謹說家中明早還有客人拒絕了。

他自己開了車來,陳戈連送他的理由都沒有,只能目送他的車子越行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還有明天一天,他就又要找不到見葉知謹的理由了。

————

第二天下午陳戈按響了葉知謹家的門鈴。他是想一早就來的,然而葉知謹說上午有別的客人,要他晚些再來。

路上遇到了堵車,誰知還是來得早了,門一開滿滿一客廳的人看着他,其中也包括正在喝茶的葉知謹。

陳戈還圍着昨天那條圍巾,葉振華一看到他就大笑着打趣他:“小陳今天打扮得夠喜慶啊。”

陳戈一邊脫外套一邊說:“來給伯父拜年自然要喜慶。”

葉知謹走過來幫他把外套圍巾挂在衣架上,保姆在一旁插不上手,笑着說:“這不是跟小謹昨天帶回家那一條一模一樣嗎?”

客廳中圍坐着的人都看着他們,其中一位年輕女士感慨:“年輕人就是感情好啊。”

陳戈把禮物交給保姆,跟随葉知謹過去先給葉振華拜了年,他場面話一向說得漂亮,葉振華聽得心情大好,拍着他的肩膀給他介紹在場的幾位,其中有長輩也有葉知謹的同輩。

陳戈一一打了招呼,就在說話間門鈴再次響起,保姆跑去開門。

陳戈本來背對門而立,聽到葉知謹的姑丈嗔怒着說:“飯都吃完了你還來什麽?”這才回頭去看,正看到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進門來,四目相接的瞬間陳戈認出竟然是那天和他在樓下大打出手的男人,一時沒搞清楚這是什麽情況,渾身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葉振華介紹:“小陳,這是小謹的表兄;知行,你們還沒見過吧,這就是小謹的未婚夫。”

陳戈耳邊轟地一聲如遭雷擊,他整個人都是懵的,下意識就去看葉知謹,葉知謹平靜地看着他,仿佛早有預料。他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但是還是勉強穩定住心神,和走到面前的葉知行握了個手。葉知行相當敷衍,眼中對他的不耐煩也是毫不遮掩,兩人手掌僅是短暫相碰就算是打過招呼。

葉家男人多,聊的都是生意場上的事情,他在一旁聽着,只在葉振華對他發問時才會談一談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幾位長輩對他的說法都很感興趣,這讓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機會叫葉知謹出去,好在後來話題漸漸轉向了葉家過去的一些家事,陳戈注意着葉知謹的動作,他一動他就跟着站了起來,随着他往客廳外走。

沒想到轉過走廊葉知謹徑直進了衛生間,陳戈猶豫了一下就被他關在了門外,又沒膽子闖進去,只好靠在一旁的牆上等他。

葉知謹的表姐從走廊經過,看到他還了然地笑笑,再次感慨:“感情真好。”

葉知謹很快出來,他怕被他溜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抓到了陽臺,問他:“你怎麽不告訴我?”

葉知謹肯定早料到了他要這麽問,反問他:“你問我了嗎”

他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陳戈就說不出話來。他又想起葉知謹的眼淚,五髒六腑都像被揉作一團,偏偏眼睛是清明的,要他不得不面對那個人對他豎起厚厚的殼。

葉知謹拿起水壺給一盆萬年青澆水,他跟在後面打轉,悻悻地說:“他……你表哥知道啊?”

“知道什麽?”

“知道……”陳戈抓了抓頭發,“咱們的事情。”

葉知謹不太愛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那……”

“他不會跟別人說的,”葉知謹淡淡地說,“道歉的話也不必了。”

葉知謹一向話少,陳戈還是第一次被他搶白,他說完就放下了水壺走了,陳戈一個人在陽臺站了會兒,回去時就看到他正在跟家人聊天,不知道說了什麽兩只大眼睛都彎了起來。

整個下午陳戈一直心不在焉,每次等他回過神時都發覺自己在盯着葉知謹看。

葉知謹不為所動,只是有一次堂姐注意到陳戈的眼神打趣他,全家人都朝他們看過來時他回以了他一個淡淡的微笑。陳戈大受鼓舞,壯着膽子把他攬進懷裏用力抱了一下,葉知謹撐着他的胸膛起身,其他人都當他是不好意思,只有葉知行一臉看穿一切的冷笑。

————

陳戈跟餐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見面,先端起酒杯敬了一輪酒。

喝完一輪暫時休息,葉振華招呼着大家吃菜。陳戈空腹喝酒胃裏發燙,夾了一塊山藥吃覺得味道不錯,獻殷勤給葉知謹也夾了一塊。

葉知謹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陳戈又繼續吃自己的去了他才夾起來默默咬了一口,結果正好被坐在他旁邊的姑媽看到了,奇怪道:“你不是不吃山藥嗎?”

陳戈聽到了立刻朝他看過去,表姐在一旁笑着說:“我們給夾的當然不吃了,”她沖陳戈擡了擡下巴,“也不看看是誰夾的。”

“沒有,”葉知謹把那塊山藥又放回了盤子,解釋道,“忽然想嘗一下而已。”

陳戈看着他淡然的側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覺得他的耳尖似乎隐隐泛起了紅暈。

晚餐進行到一半,照例開始繼續喝酒。

陳戈新婿上門,被葉知謹的老爸和兩個姑丈輪流勸酒,他假意推辭說開了車來不能喝酒,葉振華立刻道喝沒事今天在這兒住下,陳戈巴不得留宿,二話沒說就喝了。他仗着自己酒量好來者不拒,沒想到那三個老江湖只勸不喝,後來葉知謹的表哥竟然不嫌事大也加了進來。

他一個人哪裏是他們四個人的對手,喝了幾輪就有些上頭,最後如願以償被葉知謹扶着上樓。他其實醉得沒有那麽厲害,也不舍得當真把全身重量放到他身上,半真半假地靠着他,一擡眼就能看到他潔白的耳垂。

葉知謹把他扶到房間朝床上一丢轉頭進了衛生間。他躺在他的床上,床單枕套上都是熟悉的葉知謹的氣味,讓他真的暈暈乎乎起來,暈了不到一分鐘葉知謹從衛生間出來,把一個熱毛巾蓋在了他臉上。他裝死不動,葉知謹等了一會兒就只好在床邊坐下幫他擦起臉來。

他的動作很溫柔,陳戈抓住他的手腕,在毛巾下露出一雙醉醺醺的眼睛,問他:“葉知謹,我怎麽遇到你之後就總是喝醉啊?”

葉知謹抽出手,沒好氣地說:“我怎麽知道。”

陳戈死皮賴臉又去抓他的手,他躲了兩下終于不耐煩了,在他臉上不痛不癢地拍了一巴掌,站起又進了浴室。

陳戈仰面躺着,不一會兒就聽到浴室裏傳出模糊的水聲,想到一牆之隔葉知謹正在洗澡不免有些心猿意馬。他坐起來在房間四處打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無意中看到書架上有相冊就起身過去抽了出來,沒想到打開都是一些高中的照片,不過大多是戶外場景,應該是運動會成人禮之類的活動拍下的,那時候他在學校相當活躍,随便掃了幾眼就在裏面發現不少自己。

葉知謹高中時跟班裏同學交流不多,後來幾次同學聚會他也沒來過,陳戈以為他對同學沒什麽感情,沒想到他還保存着這些老照片,他翻了幾頁正準備合上,忽然手指一頓,目光停在了一張照片上。

那竟然是一張他一個人的獨照。

他站在跑道的起跑線前,神情堅定而專注,右手舉在半空中呈抓握狀,手腕上系着一條紅絲帶。後來他們班男子接力打破學校記錄,這張照片被貼在學校宣傳欄中最顯眼的位置,直到某一天早上不翼而飛,當時的好友還打趣陳戈現在的追求者真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葉知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陳戈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走到他身邊踢踢他的小腿,見他沒有反應又繞到床的另一邊,一條腿跪在床上去推他的肩膀,把他推開了一點從他身下把平鋪的薄被抽出來丢在了他的身上。

陳戈把遮住臉的被子掀開,轉頭看着葉知謹把床頭燈關上鑽進被子裏躺下,兩人之間隔了有半米的距離,他能看到葉知謹柔順的黑發和一截白皙的脖頸,他躺在他的身邊,就好像之前上百的夜晚那般。

他出聲叫他的名字,葉知謹一動不動,他就故意逗他:“葉知謹,你就這麽跟醉鬼躺在一起不害怕啊?”

黑暗中葉知謹好像從鼻間發出一聲冷哼,輕飄飄地說:“你站都站不穩。”

陳戈不置可否地支吾了兩聲,安靜了幾秒,他又說:“葉知謹,你有沒有喜歡過誰啊?”

這次葉知謹沒有理他,他伸手在他肩膀上點了點,葉知謹立刻往床邊挪了挪,他擔心他掉下去不敢再動他,只是執着地追問:“聊聊呗,有沒有啊?”

他喝完酒後話特別多,反複問了幾遍葉知謹終于受不了了,冷冰冰地說:“沒有。”

“哦……”陳戈低沉地出聲,過了一會兒又說,“那你還喜不喜歡他啊?”

葉知謹背影有些僵硬,他躺在床邊縮成小小一團,聽見陳戈說:“你要是沒有喜歡的人我可要追你了。”

他聽他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醉話,放松了一些,把一個枕頭按在他臉上要他閉嘴,陳戈大笑着把枕頭扯開向他保證不再說話,他這才放過他,躺回自己一邊睡去了。

陳戈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閉上眼睛。

第二天上午陳戈醒來時葉知謹已經不在床上,他再次把書架上的相冊抽出來看到自己的照片,這才确認昨晚并不是大夢一場。

葉家上午沒有客人,陳戈下樓時只有葉振華一個人在看報紙,看到他就問他記不記得自己昨天喝醉吐了小謹一身。

陳戈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笑着回應:“如果真的吐到他身上,葉知謹肯定不會讓我睡在床上。”

葉知謹正端着牛奶從餐廳走出,他只聽到陳戈的後半句,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們。

他穿着睡衣拖鞋喝着牛奶的樣子讓陳戈再也忍不住,仗着葉振華在場乘人之危走過去捧着他的臉親了一口,對他說早安。

葉知謹當着父親的面又不好發作,早飯沒吃完就變着法子趕陳戈走。他如果直接趕陳戈還能賴着不走,但他提出的是兩人一起回家,陳戈沒辦法,只能跟着他出了門,臨上車之前他存着僥幸說不定葉知謹真的要跟他回家,結果上了車幻想就被無情打破——葉知謹要他把他放在市中心某座商場。

他想問他去那裏幹什麽又不敢問,任勞任怨把他送了過去,臨下車前才抓着問他:“晚上人民公園有煙火表演,要不要去看?”

葉知謹手扶着車門搖了搖頭,說已經約了朋友一起。

陳戈有些失望,很快又笑着問他明天有沒有空。

葉知謹把車門關上,沒有回答就走了。

陳戈一個人在車裏坐了很久。

回到公寓時家政阿姨正在打掃衛生,他看她整理櫥櫃忽然想起了什麽,問她:“家裏有挂面嗎?”

阿姨抽開抽屜,找出一筒只剩下一半的面,笑着對他說:“只剩這麽多了,你們都不愛吃面,這個還是上次葉先生……”她說了一半突然停下不說了,陳戈追問:“葉先生怎麽了?”

阿姨無奈地嘆氣:“人老了腦子就不好使了,葉先生專門交代了不讓說,還是說漏嘴了……”

“葉先生叫我買了面條,還叫我教他煮來着……”

阿姨走了之後很久,陳戈仍然站在廚房,他看着那個在廚房角落之前從未注意過的垃圾桶,像是看到了葉知謹被自己棄之如履的一顆真心。

他親手把葉知謹煮的面丢了進去,也把葉知謹的真心丢了進去。

他總說葉知謹克制又清醒,随時都能抽身而退,事實上其實是他自己愚蠢又麻木,無視了所有的細節,其實只有他稍稍用幾分心思,那些充滿愛意的蛛絲馬跡全都有跡可循。他無法體會葉知謹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來到他身邊,但他确定他離開時帶走了傷心和失望。

陳戈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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