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怕晚上直接電話過去,段醫生不大方便,邵書楠試探性地給他發了條短信。她大致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詢問對方最近是否有時間能夠過來面診。
本以為這個時間發出的消息,對方不一定看得到。沒想到手機還沒放下,段醫生的消息就秒回了過來 ,速度之快倒是把邵書楠給吓了一跳。
她點開屏幕上那條新收到的信息:
【明後兩天診所暫時沒有預約,可以随時過來,來的時候提前通知一聲就行。】
啊,也是明後兩天呢。
邵書楠看着手機屏幕,若有所思。真是……意外的巧合啊。
手機那頭的人仿佛猜到她在想什麽似的,不一會兒,又是一條信息緊接着進來:
【啊,不好意思我看錯了。明天已經約滿了,後天還空着。如果你想要約周末的話也行,只不過通常人比較多一點,最好提前一周預約。】
邵書楠看着這條打得有些拙劣的補丁,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預約了後天下午。
只要她心裏沒鬼,尴尬的就是別人。
***
轉眼就到了預約去私人醫院的那天。
邵書楠把前兩次檢查下來的各種單據和拍的片子整理好,通通地帶在了身邊,跟着導航摸索到了楊青介紹的這家私人醫院。
醫院取址鬧市中取靜,導診臺的小護士聽邵書楠報了名字後,立馬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快速做好了登記,領着她走進了診室。
“段醫生,邵女士到了。”
穿着淺色襯衫的段醫生原本正半躺在椅子上假寐,聽見小護士的聲音,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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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書楠女士是吧?你好,我是楊青的朋友,段朗,”他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模樣,扯了扯沒什麽褶子的襯衫,禮貌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晴朗的朗,不是那個在無量山洞裏愛上神仙姐姐的段郎。”
邵書楠眉眼一彎,跟着笑了起來。
她四下看了看這間診室,與其說是診室,倒不如說是一間別具匠心的工作室更為貼切。家居風的裝修風格,讓進來的人在第一時間內放松下來。
段朗看了邵書楠帶來的那些檢查單據,又給她安排了一系列的複查。
“怎麽樣?”做完檢查的邵書楠有些忐忑地問道。
“之前的皮外傷恢複得很好,不過……”段朗拖長了尾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記憶目前看來,确實是暫時失去了。聽楊青提起過,忘記的,是您……先生?”
邵書楠承認:“是的。”
“真是遺憾。”段朗感嘆道。他想了想,從手邊的櫃子裏取出了一本簡潔風的筆記本。
“目前還不能确認,除了遺失和您先生相關的記憶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記憶也受到影響,”他說着,把剛才拿出的那本筆記本遞給邵書楠,“我建議您可以嘗試一下記日記。”
看到邵書楠略帶疑惑的眼神,段朗解釋道:
“失憶的通常症狀,常常是遺失了某一個時間段的記憶,像您這樣忘記特定的某個人,并不多見。現在已經可以确認的是,和他的過去,您都不記得了。但是,和他現在乃至未來創造的回憶,會不會也被遺忘,還是未知。”
诶?意思是,她有可能持續不斷地忘記和莊大BOSS相關的事情?
房間內突然傳出一陣突兀的聲響。
邵書楠正要尋着聲響的地方看去,就見段朗嘿嘿笑了兩聲,從桌子底下撿起了一副筆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東西有點亂,讓您看笑話了。”
邵書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段朗清了清嗓子,繼續剛才的話題:“所以,我希望您每天寫寫日記。不拘泥形式,也不用像小時候寫作業那樣長篇大論,每天睡前挑個固定時間,随意寫上兩筆。記下同您丈夫說過的話,一起做過的事之類。隔一周往前翻一翻,看看對上面記下的內容是否還有印象。”
邵書楠倒是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失憶居然還可能是持續性的。她接過日記本,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
“好了,那今天我們就到這裏,之後最好每個月來複診一次。如果哪天忽然發現,對之前日記沒什麽印象了,一定要及時來找我,”段朗說着,拿出了手機,“或者先加個微信?如果以後工作忙剛好沒時間的話,線上複診也是可以的。這是我們最近新推出的服務。”
……不知道是不是邵書楠的錯覺,似乎又聽見了剛才那道奇怪的聲響。
段朗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
“沒事,方便。”邵書楠說着,大方地掃碼加了對方好友。
只不過,段朗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卻笑得有些勉強的樣子。
“謝謝段醫生,以後要多麻煩您了。”邵書楠也沒想太多,支付了費用後便離開了。
段朗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時不時地從窗簾的縫隙中朝外瞄上幾眼。等到确認人離開之後,他趕忙走回了辦公桌旁。伸出手,在桌底摸索了一陣,摘下一枚圓型的通訊器:“喂喂,老莊,剛才的對話你都聽到了?Hello?聽見你倒是吱一聲啊,這玩意第一次用,也不知道效果怎麽樣。”
通訊器那頭一片沉默。
“喂喂喂?老莊?”
通訊器那邊似乎聽到了一聲極輕的手機鈴聲,很快地又被挂斷。
“老莊,不是我說你啊!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段朗咂着嘴,知道對面的那人一定聽得見,搖頭晃腦地又半躺回了他的工作椅上,“其他都沒問題,怎麽就偏偏忘了你?這明顯是心中有怨啊!你要說沒做什麽鬼都不信!”
通訊器那頭的男人依然沒有說話。
段朗嘆了一口氣。這位莊家的大BOSS對女人素來沒什麽興趣,是朋友圈子裏都心知肚明的事。表面上忌憚莊家,私底下的流言蜚語卻從來沒間斷過。好斷袖,愛無能,厭女症……要不是前幾天莊景嚴親自找上門,打死他都不敢相信,這位居然有一個早已在金屋裏藏了六年的小嬌妻。
他那小嬌妻現在也就二十六歲,六年前,剛剛二十歲,還是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孩子。
這都能下得了手,禽獸啊!
段朗拿起桌上的病歷記錄,一邊翻一邊數落着:“我中間嘗試給她進行催眠治療,開始的時候還一切順利,但只要一問到和你相關的問題,你媳婦兒的防禦意識就特別強,整個人都是拒絕溝通的狀态。你到底怎麽人家了,啊?”
段朗說着說着,忽然覺得不大對勁。斷袖,厭女,卻已婚六年。婚後丈夫遠走他鄉,妻子苦不堪言,最後選擇保護性遺忘。這一串的信息彙集在一塊,該不會……這倒黴姑娘被同妻了吧?
他看向通訊器的眼神頓時變得極度嫌棄。
這種道德敗壞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禽獸不如啊!
電話那邊依舊是一段極長的沉默。良久,男人聲線低沉:“我知道了,多謝。”
“不是,你知道什麽了老莊……”段朗還想再說些什麽,通訊器已被男人無情地關閉。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霓虹燈相繼開啓。自高處向下俯視,看盡城市的車水馬龍。
房間內沒有開燈,莊景嚴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陷在無盡的黑暗裏,直到天亮。
***
經過專業人員的安全隐患排除,辦公室已經修整完畢。J&N也如往常一樣忙碌起來。
邵書楠坐在工位上,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屏幕。既然莊大BOSS下一步的指示和資料都還沒到位,那她就暫且先從同行業入手。這幾天她将國內同行業上市公司的資料都搜羅了個遍,認真而踏實地做着功課。
時不時地,也會趁間隙時間注意着莊景嚴那邊的動靜。或許是莊大BOSS這些天都太過忙碌的原因,算來自那次尴尬的拍一拍之後,已經有幾天時間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她的伯樂是不是在外面又看上了別的千裏馬了?唉,這年頭連伯樂都是大豬蹄子啊!
苦兮兮地抽了抽鼻子,邵書楠重新拿起筆,進入了下一輪的資料分析中。
高跟窄裙,名包紅唇。還未見人,就聽見鋒利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
許文清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剛好看見邵書楠對着電腦屏幕抽了抽鼻子,哭喪着張臉 。心裏忽然一陣舒暢,唇角更是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
她擡起頭,伸長了脖子,像只鬥勝的公雞,一步一扭地邁着驕傲的步子朝窗邊的那一排工位走去。
在位子上坐了沒一會兒,許文清忽然想到什麽,朝着邵書楠的方向看了一眼,妝容精致的臉上帶上一絲不屑的笑意。
“哎,那邊的助理,你過來一下,有份資料幫我去複印一份,”許文清一手撐着工位隔板,叫了一遍沒得到回應後,話語間帶上了明顯的不耐,“怎麽回事,沒聽見我和你說話嗎?那邊那位穿白色雪紡襯衫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