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盧芊一個人縮在角落裏,沒項目可做,也沒有人願意跟她有什麽交集。她默默地翻着一本專業書,連有人靠近都沒有察覺。

盧芊沒有察覺,周圍卻是不少人注意到了。

一個沒人願意跟的項目負責人,一個沒人願意帶的項目成員,她倆湊在一起……

嚯。絕配。

這可怕的項目組,想想就讓人窒息啊。

“我下周有個項目要開,缺個顧問級別的組員,”邵書楠先抛出了橄榄枝,也把醜話都說在了前面,“不過我的項目你也知道,一向錢少事多,這次在z市下面的一個小山區,小型制造業。條件苦了點,要不要考慮一下?”

盧芊有些茫然地擡起臉,在辦公室當了這麽久了隐形人,已經有些不習慣有人跟自己說話了。她下意識地先看了看四周,怯怯地不确定地問道:“你,是在問我嗎?”

“嗯,”邵書楠點點頭,“除了你,這也沒別人了。”

盧芊原本宛如一灘死水的眼中,短暫閃過一道亮光,很快又熄滅:“可是我之前得罪了人,你真的确定要帶我一起目?”

“這麽巧,我也是,”邵書楠自嘲了一句,“你可以先考慮考慮,下班之前答複我。時間稍微有點緊,确定了我通知行政訂票。”

盧芊猛地回過神,趕忙叫住了正準備回去的邵書楠,生怕她一走,這個機會就此消失不見了一樣:“去,我想好了,我去。”

對這個答複邵書楠并不意外:“好的,一會兒把證件信息發我一下,我找行政安排訂票。”

“好!”

還沒回到座位上,邵書楠就被成曉婉拉了去,悄眯眯地道:“诶,你真要了盧芊做項目啊?不怕上面對你意見更大了?”

邵書楠兩手一攤,笑得沒心沒肺:“意見還能大到哪去?晉升反正也卡了這麽多年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嘛。”

成曉婉扶額:“……不再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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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書楠笑着搖搖頭,心裏的小算盤珠子打得噼裏啪啦:“況且盧芊做事仔細較真,帶帶組裏兩個新來的小朋友,倒是剛好。”

“行吧,什麽時候去z市?”

“不出意外的話,下周吧。”

“記得給我帶吃的,我去查查z市有什麽特産。”

“……”

項目組成員就這麽定了下來,也算是解決了一樁大事。還有一樁讓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這周末的離婚生日宴了。

這天一大早,老城區某小區居民樓下,圍聚了一堆人群。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穿着極具年代感的大花上衣和褲衩,手裏搖着把大團扇,搬個小板凳坐在樹蔭底下,邊乘涼聊天,邊看看熱鬧。

人群的中央是一輛暗紅色的轎跑版賓利,車身流暢,一眼看上去價格不菲的樣子。

駕駛位車窗開了一些,可以看見是一個輪廓線條完美得好像雕刻般的男人,不時擡頭朝樓上張望。甚至有好奇的老太太背着手,走到車窗前近距離看看,再問一嘴:“小夥子,等人啊。”

圍觀的大爺大媽跟着朝樓上瞄個幾眼,尋思着是哪家姑娘命好,竟然被這麽個長得好看,看起來有特別有錢的富家公子看上。

四樓的張阿姨剛從菜市場回來,提着倆環保袋在三樓門口,和三樓的劉老太太聊着八卦:“你看見嗎,樓下有個男人,開輛豪車,長得老帥了!就在我們樓棟底下,不知道是在等誰。咱們這棟還有誰啊,六樓老王家閨女?”

“開什麽玩笑,老王家閨女才多大,今年才剛上大學吧?”

“哎呀你不懂,現在有錢的老板,哪個不喜歡找這種年輕的小姑娘?”

“喲,小姑娘出門啊?”

兩位阿姨聊着,看見邵書楠穿着一件淺色的雪紡衫,斜垮了個小包,從樓梯上走下來。

“嗯。”她笑着打了個招呼,撲面而來夏天的氣息。

待她走下了一層後,張阿姨壓低了聲音,跟劉老太太說:“要我說啊,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上回有個姑娘跟她一起回來的時候,聊天被我偷聽見了。好像是和家裏關系不和,聽說老公還跟人跑了,幾年都沒回來呢。唉,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也是不容易。”

“幾年沒回來啊?那離婚了嗎?”

“聽上回那姑娘說,好像是沒有,老公一直拖着不肯離。男人嘛,外面彩旗飄飄,家裏紅旗不倒最好了呀。講真啊,她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有男人來過。”

“啊這……年紀輕輕的就守了活寡,也太慘了啊!”

“唉,誰說不是呢!”

話音才落,就見她們口中說的那個慘到不行的姑娘走出居民樓,坐上了停在外面的豪車副駕。長得老帥的男人下車接她,手好像還虛扶着她的腰!

張阿姨和劉老太太面面相觑,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剛才發生了啥……?她們這是目睹了大型出軌現場???

賓利車一路開至了邵家老宅。

邵書楠深吸了幾口氣,正要進門,一個堅實的臂彎擋在了她身前。

邵書楠:?

“想穿幫?”

“不,不想!”邵書楠一秒挽上了莊景嚴,直到走進屋才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诶?他們之前是這樣挽手臂回家的關系?

沒待多想,邵家新來的管家錢嫂已經一臉笑意地招呼着:“書楠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楠丫頭和小莊來了啊?快來這,陪奶奶坐會兒。”

邵國成手裏翻着半年報,看見邵書楠二人進來,他摘下眼鏡:“來了啊。”

別的話沒多說,眼神中卻是難掩的歡喜和欣慰。

他的五十五歲生日其實是在兩天以後,只不過礙于身份原因,五十五又是個小整,那天必然是大擺宴席,賓客滿堂。那樣的日子,邵書楠必定不願意出席。

今天只是場家宴。

邵書楠沖他點了點頭。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邁着小短腿跑過來,一把抱住邵書楠的大腿:“書楠姐姐!”

身後約摸四十來歲的婦人趕忙跟來,蹲下身子作勢要将小女孩拉回:“書檀,媽媽教過你多少遍,不可以這樣,對書楠小姐要尊敬。”

她擡頭看向邵書楠:“對不起啊書楠小姐,小孩子不懂事。”

小書檀不情不願地撒了手,嘟着小嘴奶聲奶氣:“可是她就是我姐姐,不能抱抱嘛!”

“書檀!”婦人拉了拉小女孩,對邵書楠不好意思道,“書楠小姐,您和姑爺先坐。有什麽想吃的跟我說,我去準備。”

搖椅上晃着的邵老太太交叉着雙手放在身前,沒看一眼地叫住:“行了,都已經是邵家的媳婦了,怎麽這麽多年還沒點女主人的樣子。現在錢嫂是這個家的管家,她會張羅。書檀是邵家的閨女,姐妹倆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知道了。”婦人唯唯諾諾地應了聲,退至了一旁。

這名婦人原是邵家的管家鐘姨,不到二十的年紀就跟着在邵家做事。她手腳麻利,話不多,人還機靈,母親當年對她也是十分欣賞。

自她記事起,一直都是鐘姨在照顧她的起居。母親事業繁忙,她從小和鐘姨待在一起的時間,算起來比母親要多上許多。

後來母親在那場空難中意外離世,父親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沒有再娶。原本以為邵家女主人的位置會一直為母親空着,直到那天她親眼看到鐘姨給父親系上領帶後,父親的吻親昵地落在了她的眉間。

邵書楠眉眼低垂。

盡管那時距離母親離世已經過去好幾年,她還是有種被人背叛了的感覺。她知道母親在世時,父親确實是一心待她,甚至在她走後兩年都一蹶不振。她知道鐘姨向來恪守本分,從不逾矩。她知道當時男喪偶女未嫁,合情合理,成年人的世界誰也不可能真的一生一世只有一人。

她能感受到父親自從和鐘姨在一起後,漸漸從失去母親的深淵中走出,她甚至能感受到二人顧及她感受的那種掙紮。

可是她就是打從心底地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也必須強迫自己接受。畢竟故人已經不在,她不能自私地奪了父親餘生的幸福。

一旦接受了之後,恍然間會有自己才是多餘那個的感覺,盡管父親和鐘姨都待她極好。

于是她主動要求住校,偶爾在家也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不出來。上大學之後,更是鮮少回家,久而久之地,和家裏的關系也就漸漸淡了下來。

這麽多年家裏給的零花錢,她都原封不動地存着,畢業之後,更是多次拒絕了家裏的工作安排,執意進入了J&N。因為,這裏曾經也是母親工作過的地方……

她擡眼看了看小心翼翼端坐在父親身邊的鐘姨,以她的身份嫁進邵家,想必也是如坐針氈。即使冒着高齡産婦的風險生下了小書檀,奶奶對她的态度還是那般嚴苛而又冷淡。

小姑娘伏在媽媽膝蓋上,拍拍安慰了一陣子後,好奇地打量着坐在邵書楠身側的莊景嚴。或許是長得好看的人,走到哪兒都容易吸引眼球,小書檀甩着兩條羊角辮,一蹦一跳地跑到二人面前。

她看看莊景嚴,又伸手拉了拉邵書楠,一臉天真地問:“書楠姐姐,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是不是就是大人們嘴裏說的,那個一點都不愛你的姐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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