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世記憶
死亡，原來是這麽愉悅的事情啊……
早告訴我死這麽舒服，我早就死去了！
仿佛有滾滾熱流在四處流淌，溫着你的身，暖着你的心，整個人放松之極、惬意之極地放開胸懷，縱情在這股讓人不忍逃離的溫暖裏。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寒冬料峭裏，一條永遠不會降溫的羅衾，躲在裏面，任外面滿天風雪，也撼不動被窩裏如春天般舒适的暖意。
懶懶地躺着，享受着無邊無盡的溫暖和溫柔，實在是太幸福啦……
不過，原本清淨的耳邊，竟然開始慢慢地出現嘈雜之聲。
那聲音很小，仔細分辨，是一個人輕輕的說話聲。
再等一陣，那聲音漸漸大起來了，聲音如此清脆動人，充滿磁性，一定是那個謀殺我的老頭子無疑。
今天是我死的頭七嗎？他燒紙錢的時候把我的魂魄給勾回來了？
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只是，明明能聽見他的聲音，我卻什麽也看不見，半點都動不了。
明明能聽見他的聲音，可是他說的是什麽，卻一點都聽不到。
聽着他如同鎮魂曲一般的說話聲，我幹脆寂靜下來，穩住自己，抛去所有雜念，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問。
慢慢的，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終于，我聽出了他說話的內容……
“……我怕你忘記，又希望你忘記。”
他的語氣中，有一種莫名的悲怆，讓人聽了，分外想掉眼淚。
好像看一看他現在的樣子，他那深深的寶藍色眸子裏，是否會閃爍着潋滟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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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仍然無法動彈，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他又開始自語起來了：
“你這個家夥……奸、懶、饞、滑樣樣俱全。不會拐彎，脾氣又壞……你以為我不會動手殺你麽？”他似乎又生起氣來，不停地數落着我的缺點，但下一刻，他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這只狡猾的貓，沒錯……我的确，無法下狠手殺你。”
本來渾身溫暖的我，聽到這句肉麻的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愣了片刻，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波動，試探地問了一句：“星藍？你醒了嗎？”
我還是沒有力氣開口，更沒有力氣睜眼動彈。
“你這只懶貓……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還不起來嗎？我發火，是因為你居然是打從心底想要離開我……我不會同意的。”
他沉默了片刻，又一聲輕輕的嘆息。
“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是不是，已經老了呢？”
哼，老家夥，你才注意到啊？這仙界除了三清，屬你最老了！
“不許，再離開我了。”仿佛命令，但語氣卻更像無可奈何的請求。
我一直空洞無涯的心裏，聽到這樣一聲低吟，突然，顫抖了一下。
好痛……為什麽，心裏這麽痛？
兩行清淚，從緊閉着的雙眼中滾滾留下，濡濕了枕邊散亂的長發，短暫的溫暖之後，便是慢慢煎熬的濕冷。
“星藍？”他輕輕地喚了我一聲，我仍然不動如山。
“小諾？”他握住我的手，低聲喚道。
轟——好像一道霹靂在我頭頂炸開，仿佛有滔天巨浪淹沒了我，耳邊一片混沌。
小諾是誰？
小諾——
小諾……
我突然睜開了眼睛。
瞳孔赫然擴大，眼前沒有出現執明的臉，卻是另外一副陌生的畫面——
“諾大人，首領叫你過去。”面前一個男人上身赤裸，腰間圍着一圈茂密的樹葉，他恭敬地對我說話，卻不時地微微擡起眼睛，若有若無地用一雙閃爍的秋波看我。
我盯着他的臉。見我也在看他，他臉上一紅，忙低下頭，輕輕地說了一句：“諾大人若有需求，找我就行。我……我什麽都依你。”
啊？什麽叫什麽都依我？我簡直目瞪口呆了，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聽見自己笑了一下：“小豹，別诳我了。誰不知道你現在和雅順姨母打得火熱？你難道還要一男事二女不成？”
“諾大人！你不要聽他們胡說！我和順大人沒什麽的！”那位被叫做小豹的男子急忙解釋起來，眼睛裏噙滿了仿佛一陣風吹過就會掉落的淚水：“我心裏只有諾大人一人！請你相信豹兒的貞潔！我的身體，只願獻給您一人而已！”
嘔……好惡心的臺詞啊……面對一位膚色黝黑、五大三粗的大漢對我說出這樣一番驚天動地的純潔告白，我想死的心都有。
“是麽？你一直為我守身如玉？”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笑意蕩漾。
“是……請大人收我為禁脔……”小豹羞澀地低下頭，臉上火熱一片，宛如處子。
“嗯……我還沒有任何禁脔呢……小豹，我會考慮的。”我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點了一下。
小豹的臉上一陣欣喜，他含情脈脈地望着我，絞着腰間的樹葉：“豹兒……願永遠侍奉大人左右……”
別絞了！再絞樹葉都掉下來了！我對你那如猿人一般強壯黝黑的身體可沒興趣！
我離開了小豹（慶幸地擦汗……終于走了……再也不要見到他！），走進了一片青石堆壘的建築群。
這是一個村子，很大的一片。
一個個造型不同的小小院落，每個院落裏都有一間陰暗的小屋，應該是村民居住之所，我輕車熟路地走在如迷宮一般曲折的村莊裏，直到面前出現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巨石積累蓋成的宮殿，才停下腳步，彈了彈身上穿着毛皮的塵土，走了進去。
一位體格豐滿的女性側身躺在一大片柔軟的虎皮之上，五個男性圍在她身邊，一人捶腿，一人揉腰，一人捏肩，一人扇風，還有一個跪在她面前。
我幾乎要崩潰了……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
“首領……給我……求你……”那跪着的男子沙啞地乞求着，身體不停扭動。
那女人高傲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她看了我一眼，竟然沒有半點驚慌和害羞，反而倒是一股躊躇的自信：
“諾兒，今日你十六歲了，為母今天，要教你一樣事情。”
“多謝母親大人的生日賀禮。”我單膝跪倒，無限崇拜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說道。
母親？被女兒看到自己這幅模樣，不羞恥嗎？
不過好像在場的人無論是誰，都處之泰然，仿佛吃飯睡覺一般尋常。
不對……老媽要教給我的，不會是那個吧……
“諾兒。這可不是賀禮。為母的賀禮還在後面。”她單手一揮，帷幕後面，赫然站立着三個精壯赤裸的男人。
這個……生日賀禮是男人？
好想噴血……這是什麽年代啊？把男人當作禮物送人？
我微微一怔。
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母親笑道：“諾兒。你放心，這三個是精挑細選過的雛兒。為母還沒有用過呢。”
沒用過？那就不是二手貨而是新品了？
這位老媽，還挺夠意思的……
呸呸呸！我在想什麽呢？用沒用過關我屁事？我又不想用！
“孩兒不是這個意思。只要是母親送我的，我都喜歡。”我恭敬地跪着，說道。
“諾兒，不要跪着了。你坐下。”母親說道：“諾兒，為母現在給你演示，你生日賀禮的使用方法。”
接下來是不便描述的情節……大家可以自行想象……
“諾兒……記住，男人只是玩物而已……千萬不要對玩物動真情……”
她的長發甩到背後，随即癱軟在男人的胸膛上。
片刻，她從男人身體上離開，身邊的另一個男人殷勤地幫她擦拭幹淨身體，她裸身坐着，如女皇般泰然享受着。
這是一個女尊男卑的母系氏族社會！我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記住。狼那樣兇狠的動物，都可以馴化成狗，對你忠心不二。但是男人，連狗都不如。他們是這世上最無恥最不可信的動物，知道了嗎？”
“孩兒受教了。”
“男人是用來耕地，用來發洩欲望的。而我們女人，要在第一線的狩獵場上，拼上自己的性命，與野獸對決。你是毓龍部落最勇猛最年輕的女戰士，也是今後接替我位置的人。你會擁有比我更多的財富，更廣闊的領土，以及更多的男人。諾兒，你是我的驕傲。”
“母親才是我的目标。”我真心地回答着。
“不！我知道，你會比我更強！”母親突然激動起來：“諾兒！你會創下比我更輝煌的歷史！毓龍部落的振興大業，都落在你的肩膀上了！聚乾之神，他會保佑我們部落的族人的……”
“孩兒知道。”我堅定地望着她：“雅諾一定不讓母親失望……”
轉。
黑白世界。
熊熊的大火來自天上，火勢一觸即發，所有建築，所有生命，所有的所有在觸及到這天火的那刻，全都灰飛煙滅，一瞬間，巨大的氏族部落變作一片火海地獄。
“諾兒！諾兒在哪裏？”母親瘋狂地大喊着，幾個禁脔将她緊緊拉住，勸慰道：“首領不要着急，諾大人她一定不會有事……”
“諾兒——”母親如一頭強壯的母獅般掙脫了幾人，将一群男人推倒在地，一個人再次沖進了茫茫火海。烈火吞噬了她的身體，轉瞬間，她化作了一撮燃燒着的黑色的塵土，順着熱浪翻上雲霄，再降落下來，污黑一片。
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整個毓龍部落，所有人，都被天火吞噬。
廢墟一片。
一位神人，在這片冒着白煙的焦土上寫下兩個字：
天罰。
“母親——”我哭號着，眼淚洶湧而出，渾身抽搐不止。
“星藍！不要怕——”一個熟悉的聲音将我喚回。
我的四肢不斷地揮舞，身體顫抖着，嘴裏只喊着一個詞：“母親！母親！母親——”
“藍兒！”一個微涼的身體把我緊緊抱住。
“你還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