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穆睿旭看了朱小白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這是朱小白第一次對他的話表示了懷疑。
這也是朱小白第一次違背他的話。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可是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次。
“陛下，王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張公公恭敬地說道。
穆睿旭沒有說話，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的飲了一口，然後對着一旁的暗衛問道，“觀素大師可回來了？”
“還沒有。”
穆睿旭點了點頭，然後看着一個侍衛，“将王翰聞帶進來吧。”
說完，穆睿旭又對着一旁的暗衛說道，“那王雙南如何了？”
“禀陛下，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手腳已經盡廢，現在還吊着一口氣。”
“将他帶上了吧，也讓這個狗東西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麽事？”穆睿旭帶着讓人寒到骨子裏的笑意說道。
王翰聞很快就進來了，穿着有些淩亂的衣服，和平時那個嚴謹的一絲不茍的老學究簡直判若兩人。王翰聞是一個老人，是穆睿旭在朝廷上安插下的第一批棋子，是一個很衷心的老臣，陪着穆睿旭有着打江山的交情。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王雙南一直有恃無恐，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了他。穆睿旭看着一臉惶恐跪在地上的老人，這個老人當時是一個清官，自己這些年對他的秉性也很清楚，這個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是斷斷落不到這一步的。穆睿旭也覺得有些感嘆，明明可以成為一個名留青史的清官，偏偏為了這麽一個兒子變得有些不分是非，落了這麽個下場。
穆睿旭也查過那個王雙南，這個老臣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錯，至少這個王雙南從來沒有在大街上逼良為娼或者幹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可是背地裏，這個王雙南可是打着那些秦樓楚館的名號，幹了不少強買強賣的勾當，要麽是用錢解決了，要麽是用權解決的。
王翰聞跪在地上，他一身只有這麽一個兒子，自己也是恨鐵不成鋼，可是偏生這個孩子又是自己的王家唯一的命根子，自己是舍不得，也就是教導他不要太過分，這樣自己護他一時榮華還是沒有問題的，可不知道這個孽障幹了什麽，今天居然從宮裏傳出消息，自己的兒子居然被聖上帶走了，還處以了刑罰。王翰聞當下就覺得不好，當今聖上是一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要是這麽，少不得會把這個混小子以前的爛賬翻出了，這一來二去，說不定這個王家的命根子就這麽斷了。
“聖上，小兒無知，冒犯了聖上，是老臣管教不嚴，老臣特來請罪，請聖上責罰，也請聖上看在犬子年幼，憐惜我王家就這麽一個獨苗，還請聖上手下留情。”王翰聞顫聲說道，一把老骨頭就這麽伏在地上，看着頗為可憐。
穆睿旭冷淡的看着王翰聞一樣，慢悠悠的說道，“王大人可知道，令郎犯下的何等大罪？”
“老臣，不知。”王翰聞身上冒出一身冷汗，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在發亮。他只能盡力的将自己的身子伏地，做出一副可憐姿态，希望穆睿旭念着他這麽多年的衷心，給王雙南一條活路。
“王雙南所犯下的罪責，足以株連九族。王大人，你王家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有什麽必要念着這麽個獨苗呢？”穆睿旭有些嘲諷的說道。
王翰聞一聽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黑，那四個字震得他頭皮發麻，四肢具寒。
株連九族？！
他自認為王雙南不過是有些行為不佳被當今聖上看見了，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個局面，這個逆子到底幹了什麽，怎麽會株連九族？！
“還請皇上……”王翰聞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惶恐的開了口。
穆睿旭一擺手，止住了他即将要說出的話。
“王大人，令公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想必您心裏也是有數的，可是您不但不讓他收斂，反而處處包庇。也不知道，您這官，是為了我的天下還是為了你王家的天下？！”
“皇上！”王翰聞有些驚恐的叫了一聲，臉色慘白的看着上面那個青年。
“王大人，你可知道，令公子這些年一共殘害多少男男女女，按理說，這些事情你也不當回事，畢竟在你眼裏只有你王家的子孫，我也不過略施懲戒，也達不到株連九族的地步。可是怪就怪在，王雙南不該動了一個人。”
“人？”王翰聞看着穆睿旭，是什麽人會讓他們的罪責堪比株連九族的？
“沒錯一個人。”穆睿旭看着王翰聞，平靜的說道，“這個人，相當于我旭焱國的皇後。”
皇後？！
王翰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皇後？當今天子命中帶剎，注定孤獨一生，凡是接近的女人都會死于非命，這是命中的共識，他們旭焱國連妃子都沒有，什麽時候有一個皇後了？！
王翰聞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看見穆睿旭那個認真的眼神，王翰聞渾身一震，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那個孽障做下的事情，真的足夠讓他王家徹底覆滅。
王翰聞跪在地上，說不出話。
這個時候，侍衛拖着一個半死不活的東西走了過來，将一個人扔在了王翰聞旁邊。王翰聞擡頭一看，是王雙南。王雙南的手腳都在流血，看起來已經是徹底廢了，臉色慘白，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一雙眼睛在往外流血，看起來應該已經是瞎了。
王翰聞的心涼了半截，顫聲的喚着自己寵了半輩子的兒子，“南兒。”
王雙南似乎聽見這個聲音有點反應，喘着大氣，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爹。”
“王翰聞，你可知道，朕為何要将他帶上來？”穆睿旭的聲音冰冷無情，在這個地方響起。
“老臣求皇上。”王翰聞伏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
“求我什麽？”
“求皇上放我王家老小一條生路。”
“一條生路？”穆睿旭冷笑着看着王翰聞，“當成你兒子肆意玩弄一個農家女子，為了防止其家人反對，居然殺了人家全家，在将女子弄進來青樓，最後弄得那個女子自殺，你當時還幫自己兒子掩蓋罪行，當時你怎麽沒想到，放別人一條生路。”
“皇上！”
“夠了，王翰聞，你身為官員，欺上瞞下，是非不分，不忠不義，現在朕革去你的官職，你王家貶為奴籍，而你這個好兒子，既然犯下了這麽多的罪，就将他淩遲之後，一塊一塊的送到那些受害人墳前，一塊塊贖罪吧！這件事情，就由王大人去完成吧。”穆睿旭語氣平淡的說道。
“不，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王翰聞一聽對着穆睿旭不斷的磕頭，額頭上的血不斷地往下滲，骨頭和地板相撞的聲音就這麽在這個冰冷的地方回響。
“王大人，要是你抗旨不尊，那麽你王家一家老小的性命，朕可就不敢保證了。來人，帶下去！”穆睿旭懶洋洋的說道。
兩個侍衛出現，就将王翰聞和王雙南帶了下去。穆睿旭理了理衣服，站起身走了，後面有兩個奴才在哪裏收拾剛剛王翰聞留下的血跡。
在旭焱國幾乎可以只手遮天的王家就這麽完了。這一切就這樣雲淡風輕的在這個地方消失的無影無蹤。
穆睿旭走了出來，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穆睿旭心下一凜，突然一下子出現在剛剛的那根柱子後，看着那個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的人，穆睿旭突然臉色變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穆睿旭問道。
朱小白小心的将自己靠在柱子上，低下頭，小聲說道，“剛剛，我醒過來，看見你不在，就找了過來。”
穆睿旭覺得心頭有些複雜，他不想朱小白看見自己這一面，他只想給朱小白創造一個世界，一個幹淨單純的世界，也希望在朱小白的心裏，自己就是這麽一個幹幹淨淨的人，一個手上沒有任何血腥的人。可是朱小白還是看見了，看見了自己如此雲淡風輕的決定了幾百口人的命運，看着自己将那個王雙南弄成那副德行，還看見那個王翰聞那種哀求。雖然穆睿旭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可是他看見朱小白心裏還是有些忐忑。
“小白。”穆睿旭将手伸向朱小白，朱小白突然條件發射的往後面一退，穆睿旭愣住了，朱小白似乎也愣住了。
穆睿旭愣了很久，然後突然有些苦澀的笑了，看着朱小白，問道，“你，怕我？”
“我……”朱小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剛剛自己看見那個穆睿旭，給他一種很陌生的感覺，那種冷冰冰的樣子，讓他覺得有些無所适從，而剛剛穆睿旭将手伸向自己的那一刻，他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本能地後退了。
穆睿旭看着朱小白，定定的站了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這麽走了。
朱小白看着穆睿旭那個落寞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看着穆睿旭那種樣子，還有那個難受的眼神，朱小白也覺得自己心裏堵得難受，可是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慰穆睿旭，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穆睿旭覺得自己心裏很痛，很難受，這種難受比當時自己母妃死了，自己必須一個人在這個冰冷的皇宮生存，比當時那種無助那種孤獨還有難受。
他在朱小白的眼裏，看見了對自己的抵觸。那個眼裏只有自己的孩子，變得不再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變得開始對自己有所懷疑，變得開始有自己的朋友，變得開始能夠離開自己，獨立生存，變得開始抵觸自己！
穆睿旭的眼睛有些發紅，就像是一頭困獸一樣，不知道該怎麽辦？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排解自己的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