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客場

是夜，一行人抵達霖城的丐幫分舵。

與安城總舵破敗的茅草屋有所不同，霖城分舵是由幾間大瓦房組成，雖說看着舊了些，但好歹不會四處漏風。

曲熙然作為幫主，自然被分到了最大的一間。

而另一間較為不錯的則分給淩蕭蕭。

當然，丐幫認為不錯的房子，在淩蕭蕭這位大少爺眼中還不如霹靂門下人住的地方。

不過破舊歸破舊，桌椅床鋪倒是意外地幹淨整潔。

他沉着臉走到方桌邊坐下，遲疑片刻，慢慢掀起袖口，将手指搭了上去。

霹靂門的人敲門道：“少主。”

淩蕭蕭快速放下袖子，低聲說：“進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進來的正是随行之一，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不知該如何開口。

淩蕭蕭眯起眼睛，點點燭火下俊顏如玉，“何事？”

“我們就這樣住在丐幫分舵，真的……”好嗎？

其實他更擔心的是淩蕭蕭體內所中蠱毒，然而不太好意思提，畢竟是男人那方面的事兒。

淩蕭蕭清淡地瞥他一眼，眉頭微蹙，“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可眼下別無他法，只能暫且忍耐。”

一個原因是衆人錢袋丢了，另一個原因是他們不想暴露行蹤，尤其是暴露給霹靂門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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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瓦房下，類似地下室的小黑屋內，靈南手舉火燭臺，靈藥耳貼土牆，一字一句地傳達着探聽到的談話。

其他人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圍成一個小圈，邊啃甘蔗邊分析。

靈月“咔吧”咬了一口，抹了抹嘴角問：“他們為什麽不想暴露行蹤呢？”

曲熙然沉思一瞬，說：“許是內部不合。”

而且武林盟送去霹靂門的英雄令應該在這個淩蕭蕭身上。

阿鄉又削好了一根，轉手遞給靈月，點頭贊同道：“幫主分析的是，有情報說霹靂門當年其實是淩震天和淩傲天兄弟二人聯手創建的。只是淩傲天先天根骨不佳，武學難有大成，淩震天又積威已久，最後門主的位置才落在他的頭上。”

靈南補充說：“那淩霸天也有個兒子，比淩蕭蕭小了兩歲。”

曲熙然颔首，說：“都只是猜測，目前難下定論。”

靈月聽完，頓覺無趣地撇了撇嘴，“家務事而已，有什麽意思。靈藥，他們還說啥了？”

靈藥面露尴尬，小聲傳達：“他們在說幫主心機深重，不得不防。”頓了頓，直愣愣地問：“難道是因為沒給他們吃鷹？”

曲熙然，“……”

其他人，“……”

靈月回神，義正言辭地說：“咳，竟然敢這麽說幫主！太不像話了！”

曲熙然冷冷一笑，“明早讓他們自己找吃的去。”

衆人齊道：“好主意。”

就在他想宣布各回各屋，早些休息時，任務又一次降臨。

【淩蕭蕭懷疑指數爆表，超出原本設定最高限度500，成功激活隐藏任務——逆轉命運，找出那個陷害他的人】曲熙然剛放松下來的小神經再次緊繃起來，臉色深沉，眸色凝重。

他已接到兩個任務，一個是去參加武林大會，還沒到地方；另一個樹立丐幫形象，剛剛明确方向，結果又來了一個任務。

而且還不是和自身相關？

【隐藏任務】

原背景：霹靂門少門主淩蕭蕭，生于俞國，母親早逝，從小開始随父習武。

他武功超群，被世人譽為中原第一美男子，成年後本該繼承門主之位，卻因一次武林大會名譽掃地，從此霹靂門難在江湖立足，幾年後便徹底銷聲匿跡。

地點：千夢山，武林盟

內容：逆轉淩蕭蕭的命運，找出那個陷害他的人

獎勵：20000分，30000分

地圖：……

淩蕭蕭……

50000分！

曲熙然心中複雜萬千，既高興獎勵分數越來越多多，又棘手任務難度前所未有的高。

一直以來他做得都是與自身人物相關的任務，忽然接到一個讓他去管別人的任務，實在有些措手不及。

到底該怎樣做？

毫無頭緒。

尤其對方還懷疑他，連隐藏任務也是因為懷疑而起。

曲熙然沉默了一小會兒，低聲說：“明早……”

衆人，“？？”

“咳，還是和霹靂門的人一起找吃的吧。”

衆人，“……”

**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許是心中有事，曲熙然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

忽然，房上有細微的腳步聲，不止一人。

若不是他淺淺而眠，還真是察覺不到異常。

大半夜來丐幫分舵屋頂上蹦達，肯定不是單純路過。

手指已摸到枕邊塗毒的匕首，口中也含了一塊避毒丹，曲熙然半眯起眼睛，目光死死盯着門和窗戶，時刻戒備。

可是許久過去也未見有人破門而入。

難道真的是路過的？

不，不可能！

看來目标不是我，那麽會是……

不好！

他心中一驚，來不及披上衣，草草蹬上鞋子，飛速地推開門朝對面的房子奔去。

來丐幫的地盤上卻不是沖丐幫的人，那還能沖誰？肯定是淩蕭蕭這小子！

他提了一口氣，直接一腳踹開房門。

房中已有蒙面人舉劍對準床上毫無反應的淩蕭蕭。

來不及了，這個遠離太遠。

曲熙然急中生智，朝屋內大喝一聲，“靈月——靈藥，靈南！”

就在對方擡頭分神的一霎，他已經一陣風似的跑進房子，将還未出鞘的匕首直接朝對方砸了過去。

正中蒙面人的臉，對方不防地“啊——”了一聲，揮劍将匕首撥弄到了淩蕭蕭的身上。

即使被不輕的匕首砸中膝蓋，淩蕭蕭也沒有分毫反應，看來是被人下迷藥了。

曲熙然失了保命武器，下意識地飛快掏出懷中的藥粉，朝前方用力撒了出去。不等後退，背脊一陣發涼。

有人在身後！

他反應迅速地朝前翻滾，險險避開寒氣迫人的劍鋒。

對方再欲出招時，靈南與靈藥兩人暗器已至，咻——咻——咻——，快準狠地封住了重要穴道。

靈月飛身而來，當頭一棒，将人砸得滿頭金星，登時身軟暈了過去。

見兩人都被制服，曲熙然這才長舒一口氣，咬緊牙關站起身，接過靈藥遞來的衣服。

“真是膽大包天！敢在我們丐幫的地盤上撒野！”靈月走過去，一把抓住對方頭發，大力扯開黑色面罩。

“西域人！”阿鄉舉起火燭驚訝道。

曲熙然揉了揉微痛的腕部，聲音帶着幾分嘶啞：“靈藥，靈月，先把這兩個人拖出去，阿鄉，你過來給淩兄看看。”

剛才那一大把藥粉過去，估計淩蕭蕭也吸入了不少。

阿鄉點頭。

床上的人卻有了動靜。

“我已經醒了。”淩蕭蕭緩緩起身，只覺四肢乏力，怎麽都提不起勁兒。

他勉強拔出插在脖子一側浸過大量迷藥的箭，臉色極差地從口袋裏摸出一粒藥丸，咬破咽下。

原本烏黑的秀發已經焦成了慘不忍睹的一團，嘴角帶黑還不停地抽搐，“誰下的毒！”

曲熙然随手一指被靈月提住腳踝正往外拖的人，“就是他。”

淩蕭蕭當即殺氣騰騰，恨不能沖過去将人碎屍萬段。

阿鄉側目……幫主，這好像是我配的毒呀。

待淩蕭蕭恢複得差不多後輕巧地跳下床，不過眉宇間還有沒散去的黑色印記，破壞了不少美感。

他眸中閃過多種複雜的情緒，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朝曲熙然一抱拳，說：“多謝白幫主出手相救。”

他一心想要防備的人，最後卻救了他的命。

曲熙然收起匕首後回禮，語氣風輕雲淡：“淩兄客氣，舉手之勞。”

你好歹值50000積分，不能随便死了。

淩蕭蕭抹了一把臉，極為認真地說：“不，白幫主的救命之恩我淩蕭蕭記下了，來日必有重報！”

曲熙然眯起眼睛，不再推卻，而是好奇問道：“淩公子與西域的人有過節？”

“應該那不男不女的手下！”提到這人，淩蕭蕭恨得牙根癢癢。

回到房中，準備向曲熙然彙報的靈月揚聲問：“聖教教主沙曼涯？”

淩蕭蕭，“不錯，江湖中唯有他恨我入骨。”

“咳，不會就因為天下第一美男的頭銜吧？”

淩蕭蕭看了她一眼，點頭，複又搖頭，“不止。”

見對方不願多談，靈月也沒了八卦的心，趕緊說起正事：“幫主，他們一共三人，都是騎馬來的。”

曲熙然一怔，“怎麽三人？”

“對，兩人來殺淩公子，一人在分舵外看馬放哨，被值夜的六子發現，當場拿下了。”

曲熙然點頭，“人就交給淩兄來處理吧。”

“是。”靈月明白。

幫主的意思是馬留下，人給他。

這時靈藥跑了進來，語氣有些急促，“幫主，他們服毒自盡了。”

淩蕭蕭像是早已料到般，并不意外，曲熙然沉默了片刻，說：“找個地方葬了吧。”

總不能一直留在分舵。

抛屍野外什麽的有損丐幫形象。

淩蕭蕭聽了這話，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他們鬧騰得動靜不小，卻不見一個霹靂門的人過來查看情況。曲熙然無聲低嘆，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果然，霹靂門一行六人，最終只活了淩蕭蕭一個。

“淩兄，節哀。”

“呵。”淩蕭蕭自嘲地笑笑，垂下眼簾說：“無礙，早就習慣了。”

生，死，他早有覺悟。

他身邊的人亦然。

于是再次上路時，丐幫補丁五人大隊中又多了一個霹靂門少主。

他有些無奈地扯了扯身上的堪比乞丐一般破舊的衣服，忍不住回頭問：“我一定要穿成這樣嗎？”

阿鄉親切笑道：“淩公子，這樣比較低調，你也相對安全些。”

真的完全看不出哪裏低調。

淩蕭蕭看向曲熙然，恰好與他視線相交，不由低嘆：“哎，白幫主……”

靈月有些不滿地嘟囔說：“幫主好心把衣服借你，還敢嫌棄！”

“靈月。”曲熙然打斷她的埋怨，對淩蕭蕭溫和一笑，“淩兄，你既要與我們同路，還是遵循我幫的風格比較好。”

反正我們只有這套，不穿你也可以光着。

淩蕭蕭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一身雪白，混在一群花裏胡哨的布丁裝中實在有些顯眼，更何況衣服上已沾了毒，早被靈月燒火用了。

除了一把紙扇和一包丹丸，淩蕭蕭身上再無他物，這一路倒真是要倚仗丐幫了。

不對！

還有我的英雄帖！

“靈月姑娘！”淩蕭蕭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走上前問：“可曾見到我的英雄帖？”

“沒有。”靈月順了順胸前的一縷碎發，問：“你落在分舵了？”

淩蕭蕭臉微皺着，“不，我把它藏在了袖中。”

靈藥大大咧咧湊過來說：“那肯定和衣服一起燒沒了。”

淩蕭蕭大驚失色，“什麽？這可如何是好！”

因為昨晚受毒粉波及，認真洗梳過的發尾還有些卷曲，嘴角處黑青痕跡還沒褪去，雖說有損相貌，可瞧着反而順眼許多。

阿鄉安慰道：“沒事的淩公子，咱們幫的英雄帖也被燒沒了。”

淩蕭蕭，“……”

絲毫沒有受到安慰。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門派？

淩蕭蕭默了片刻，忍不住喚道：“白幫主。”

“淩兄莫怕。”曲熙然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眼眸仿佛也多了幾分清澈光澤，“會有辦法上山的。”

丐幫衆人齊齊點頭。

一臉“我們上面有人”的表情。

淩蕭蕭見狀不再多言。

看來江湖的傳言還是有幾分可信之處，這位丐幫幫主真的與當今武林盟主關系匪淺。

兩天後，他們到達了白城附近的千夢山。

此山不高卻十分陡峭，滿山蒼翠，山徑蜿蜒曲折，還有多人把守。

靈月理了理肩上的小包，壓低了嗓子問：“幫主，咋辦？”

還能怎麽辦？

總不能硬闖進去的。

曲熙然說：“去報我名字。”

“這……”能行麽。

靈月有些遲疑，其實當年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只聽幫主說了個結果，就是——他宣布與叔父徹底斷絕關系，從此不再踏入千夢山。

平心而論幫主脾氣不差，既有這樣決絕的結果，過程是一定不太好。

阿鄉拍了拍她的肩膀，“幫主讓你去就去吧。”

“行。”死馬當活馬醫吧。

她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與武林盟的人說了起來。

沒想到對方意外地好說話，竟什麽也不問，直接放他們通過了。

看得淩蕭蕭啧啧稱奇，“原來真的不用英雄帖也能上山……”

靈藥笑着說：“那當然，幫主從來不會騙人。”

曲熙然，“咳，走吧。”

他真沒說過幾句真話。

武林盟——坐落于千夢山的半山腰，由武林中頗有名望的人士建立起來的龐大組織，勢力廣泛，集結能力強。

而武林盟主則相當于江湖中的首領一樣，能坐上這個江湖人夢寐以求的位子，從衆多名士中脫引而出，白陌宇的這位叔父絕不是泛泛之輩。

曲熙然垂首一路沉思。

直到靈月喚他才斂了思緒，擡頭起頭來：“到了？”

“還沒。”靈月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不屑，“遇上了不長眼的東西而已。”

曲熙然定睛一瞧。

噢，那什麽聖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