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河》

水清城城主府,就像這座城池一般充滿了詩情畫意,城主府大門前白玉石上刻着的是飛瀑圖,飄逸而激揚,挂着一幅行草的對聯,字跡豪放卻厚重,安清雖辨別不出那對聯寫的究竟是什麽,卻能夠感受到寫下那副對聯主人的悠然自得的恣意之心,排着隊随着城主府的管事一同進入城主府中。

巧奪天工非虛言,處處景觀可作詩。

修士一般都執着于自己的道,大多揮手開辟一個洞府,不管多簡陋,都可以在裏頭歇息修煉,當然也有細節些的修士,也會比較講究自己的居住環境,可是如水清城城主府這般精細的卻是安清頭一次見。

是的,精細,不說那獨具匠心,層巒疊翠的園林美景,單腳下走着的路都自成一景,先前的水中梅花樁,讓人仿佛淩波微步踏水而行,現在的水韻石鋪成的小路,幽幽的淡藍色,連城一條波浪,既有寧靜的美,又有動感的美,在走幾步,是細碎的黃沙路,沙子很細,一點也不硌人,有些赤足的修士走着也感覺極其舒服,猶如按摩一般。

府內的植物也是極其的多,現下差不多都是冬季了,雖說修真界四季不怎麽分明,但溫度也是低了不少的,而一路走來,卻是姹紫嫣紅,有不少都說不上名字,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傲然開綻,都讓人看了都心生喜悅,滿是生機。

再跟着管事繞過一座畫着精美彩繪的亭角,只見一個白石長廊,長廊上纏繞着或紫或粉的薇木花,綠色的藤蔓是天然的屏障,而在長廊之中就擺放着水清城城主蘇益康的代表作——《山河》。

早就聽聞《山河》長達百米,而真的親眼所見還是讓人感覺十分震撼。

長百米,寬五米的畫卷,畫着的卻不是青山綠水,而是一場戰役。

畫卷上兩軍相對,硝煙四起,雙方互相打鬥在一處,鮮血卷着塵土,兩軍的背後是有些破敗的城池,城池中還有着老弱婦孺,畫卷的一角有一座皇城,金碧輝煌,繁華異常。

這是一場發生在凡間界的戰役,沒有絢麗的法術,沒有層出不窮的六藝相對,有的只是實打實的真槍實戰,只是拿着手中的刀劍拼死相搏的場景,而這場戰役或許不過是一場皇權的鬥争,不過是為了上位者的幸福榮華,抛頭顱灑熱血,只是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那隐藏在畫卷之中的吶喊,哭泣和悲鳴,讓安清的眼睛驀地睜大,他透過這場并不華麗的戰役看到了他曾夢到過的真正的來自戰争的煉獄。

那是一個小魔,按魔族的年齡來算,他還有一百年才成年,可是他穿上了粗糙的盔甲,戴上了劣質的頭盔,在卧床的老母擔憂的眼神中,堅定且輕聲地說:“我只是後勤,不用擔心,等我回來,娘我就可以拿着軍功找大人救治您了。”

這是魔族中長得最普通的魔,夢魔,維持實體對他們而言很費魔氣,所以他維持的實體相貌并不好看,大人說了,他們夢魔就負責擾亂那些小将的心神就可以了,這簡單的很,為自己打了打氣,小魔就轉身離開了,沒有看到卧床老母流下了一滴血淚。

“殺——”戰聲轟鳴,小魔心跳得很快,到處的金光四射,漫天的塵土和各種顏色的血液,讓他分不清敵人在哪,小魔定了定神,打算化成本體,鑽到敵軍心神裏,然而還不待行動,眼前閃過一道光芒,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而小魔并不知道,包括他在內的數百條魔命只不過是最前方那身穿金色铠甲,披着紅色披風的神将,執劍的輕輕一揮。

那是一只毛色亮麗大腹便便的貓妖,處在孕期的她戰鬥力并不高,可是他們貓又一族已然所剩無幾,她又何嘗能夠茍且偷生,只能一戰,绮麗蜿蜒的貓步畫出一道道漂亮的弧度,收割着一條條陌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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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卻極其耗費妖力,她貓眼大睜,警惕着周圍的一切,然後微微擡爪,吃下一顆丹藥,卻背部一疼,光芒一閃,還未入口的丹藥,就那麽掉落在了地上,亮麗的毛發很快失去了亮澤,貓妖雙目仍然睜着,戰聲陣陣,腳步不停,不知是妖是魔還是神,從她身上踏過,鼓起的大腹,化作泥濘的一灘。

……

殺殺殺,不要,不要殺了,是血的滋味,是美味啊,不是……《山河》之前,清秀的少年眼睛無神地睜着,雙目有些灰暗,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卻仿佛泣不成聲。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山河》的畫卷仍舊平鋪着,上面的戰士們許是殺紅了眼,然而他們卻始終沒有放棄,因為背後有他們要守護的城池,有他們要守護的家園,有他們最重要的人!

戰争,從來不會沒有一絲傷亡,大多都是塗炭生靈,而只有大戰之後,在哀鳴悲泣之中,舔舐着傷口的存活下來的人仍然屹立不倒建立着新家園,而在那之後将會迎來一個太平盛世,将會迎來萬物複蘇的大好河山!

歷史的滾滾長流之中,有多少次硝煙戰亂,最後卻始終有活下去的,為了資源,為了權利,為了家園,為了重要的人,為了信念,為了自己,那些不得不戰的理由,都是為了以戰平戰。

幾千年後,當年戰亂紛飛的戰場已經建立起了一座小城,小城不是很宏偉,有些簡陋,卻透出一股悠閑的溫暖,不是因為忘卻了戰争的殘酷,只是因為他們是活在戰争之後的和平年代。

戰争殺戮,從來不會是沒有緣由的,同樣也是沒有對錯的,有着的只是你死或我亡,沒有永遠的敵人,強大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最後倒下,為了生存。

……

混合氣在經脈中一遍遍運轉着,大波大波的靈氣沖進了安清體內,而月之精華化作點點游離在那些靈氣之中,很快那些靈氣漸漸分散開來,又慢慢與混合氣混合在一處。

靈氣的大量波動很快引起了周圍修士的注意力,這小道友是要結丹麽?看起來也是不過百的年紀啊!

衆修士正驚嘆着,卻聽到有修士反應靈敏地大喊道:“靠!這小子要招雷劫啊!”

“快讓城主把《山河》收起來!”

“這也是頓悟了?《山河》要逆天啊!”

“別瞎嚷嚷了,快找個地方躲躲吧!”

“這小道友的長輩呢!快把他帶回去啊!真是糟心!”

長廊一時間吵鬧了起來,很快就四散一空,而安清一旁的薛凡卻是紋絲不動,看着安清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專注,他在安清身上感受到了他自己的氣息,這一絲微弱卻明顯的氣息,讓薛凡剛剛有些紛亂的心平靜了下來,很奇妙的感覺,他的烙印能在安清身上看到,這大概就是滿足感?

薛凡看了眼長廊之上的黑雲密壓,他清楚得很,安清這根本不是結丹,天上這也根本不是雷劫,因為身為半魔半妖的安清只有在渡劫期渡劫的時候才會遭遇雷劫。

薛凡擰了擰眉,又定睛看了看這密密的黑雲,很有層次,甚至有紋路,這……紋路?!

薛凡心頭一跳,又細細端詳了一番,這是什麽?這不是紋路,而是一個圖形,狀似睚眦,又似黑龍翻越,這竟然是個兇兆?!而這兇兆是安清帶來的?

薛凡視線轉移到安清身上,果然發旋之上有兆印,薛凡抿唇,掐指一算,眼前是遍布的繁星,若是此刻有其他人在,定能發現這占蔔術極其精妙。

凡間界無大災,修真界無大災,仙界無大災……神界亦無?!

那這兇兆是何意?薛凡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個閉目寧靜的少年,又是一算,還好,出事的也不是安清。

那麽?兇在何處?這天兆從來都不是無的放矢的,莫非是他看錯了?不會的,這的确是兇兆無誤!左掐右算沒有算出個一二三四來的薛凡有些微煩躁,而就這麽一會功夫,黑雲散去,天空又恢複了藍天白雲的安詳之态,薛凡忍不住嘆了口氣,卻見對面睜眼的少年對他燦爛一笑,陽光打在少年的臉上,不見一絲陰霾,煞是好看。

……

九幽黃泉之下,兩個俊美的男子眉頭微斂,一身白裳的男子輕嘆了一聲:“終究是來了。”

一身紅衣的男子點了點頭:“皆已歸位,莫慌,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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