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紅玄微晶
慕茵蕊因着不能動彈，和令天元講話也完全沒掩飾，顯然完全不介意還有旁人聽了自己的事。
安清聽着人長輩一句“且聽我慢慢說來”，感覺這簡直就是有幕後大戲啊，創造真人傀儡什麽的恩怨情仇，想想都炫酷得和連跳幾階似的，正暗戳戳準備好好仔細旁聽這出大戲的時候，就聽慕茵蕊故事還沒開講就随意轉換了話題。
“元兒，那邊那小姑娘是怎麽回事？長得倒是挺好看的，氣質也還成，就是打扮男孩子氣了些，小姑娘靠近些讓我瞅瞅。”
……對不起，小姑娘是誰？我不認識。
“小姑娘，人長輩叫你呢。”薛凡輕笑着說，特別有作死的精神。
安清在腦海裏對着薛凡特別高貴冷豔地冷哼了一聲，面上卻是從容，往前走了幾步，穩聲說：“前輩，晚輩安清，前輩說笑了，晚輩是男的。”
慕茵蕊似乎是輕笑了兩聲，明明是一動不能動，安清卻能感覺到她的打量，很快也沒有惡意，安清也就沒在意，只聽慕茵蕊緩聲道：“是我眼拙了，當初我還央着我相公把我做成世上最美的人，若是當初能見到你，就該用你這模樣了。”
顯然慕茵蕊這話是調笑，心中正亂如麻的令天元默默把安清的臉代入在自己母親身上，卻是一陣惡寒，千美萬美還是母親美，渾然忘了之前出馊主意要讓安清把天音宮所有人都比下去的就是他。
“這近看，你的眼睛倒真眼熟，特別像紫微晶，說起來這紫微晶也是我曾經的同類呢。”慕茵蕊講話沒有特意用上什麽遣詞造句，只單單她的語調，卻讓她說的話多了幾分顏色和優雅。
慕茵蕊沒有錯過眼前兩人眼中的詫異，向來嚴肅慣的她此刻莫名多了幾分好笑，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我曾是一顆紅玄微晶，準确來說是紅玄微晶孕育而成的一縷晶魄，若光是魄也生不出什麽自己的意識，或許我也就懵懵懂懂地自己吸收天地之精華慢慢修煉了。”
“可偏偏讓我遇見了相公，遇見了年僅十二歲就拿着令家至寶定陸珠偷偷玩耍的相公。”
“相公當時年齡小，心靈又純淨，本身又天資過人，小小年紀，修為已然不低，竟能見到我。”
“還拿着靈氣為我圈了塊領地，怎料剛一圈好，他把玩着的定陸珠竟直直向我沖來，最後便是被我吸收了，等我反應過了定陸珠雖然還在，卻也是不複之前的黑亮有光澤。”
慕茵蕊想揚一揚嘴角卻發現自己現在還不能動彈，因為往事記憶如新的緣故，慕茵蕊雖然沒笑成功，心情卻是極好的，原來從一開始的相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感覺真好。
……
小晶魄吸收了定陸珠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她倒是不知道自己能睜眼，只知道她眼前有一物什，和她長得不一樣，她卻覺得尤為好看，才有意識，便沒羞沒臊地就想往眼前這個讓她覺得好看極了的物什靠攏。
十二歲的令家郎還沒有日後的風華絕代，一頭青絲還沒有變成銀色，一雙黑眸更是燦若繁星，看着這突如其來的東西，也不覺得害怕，只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滿足感，下巴微擡，似有幾分倨傲，聲音還未有之後的空靈，卻宛如清泉涓涓笑着說：“你可是喜歡我？”
小晶魄哪知道什麽是喜歡，甚至她還分辨不出眼前的物什是笑了，她看不懂，聽不懂，只會牙牙學語般，帶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歡喜，可着勁兒地說：“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
小小的令家郎聽着軟糯的聲音倒是一愣，聞言更是一樂，心中知道這小東西是什麽也不懂呢，也仍是較勁兒似的說：“笨，是喜歡我，不是喜歡你。”
小晶魄哪知道令家郎的促狹心思，只見令家郎還笑得好看，既然如此好看，她更是歡喜異常：“笨……笨，喜歡我……喜歡我……”
“不是喜歡你。”令家郎嘴角咧得有些大，全然忘記了家中的教導，心中是無比的輕快，明明知道眼前的小東西什麽也不懂，就這麽和她較着勁兒竟比他覺得最有意思的修煉還要有意思。
令家郎本就是想逗逗，笑得正樂，就聽到那軟糯的聲音又是連聲道：“喜歡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令家郎不自知得整個臉都柔和了下來，噙着溫柔的笑，他想伸手摸摸這不知名的小東西，卻摸了個空，心裏莫名就是一酸，只柔聲說：“對。”
那頭的小晶魄哪來這麽多情緒，也一味地跟着說：“對……對……”
十二歲的令家郎便是早慧，也分不清此刻自己心中的情緒，更是憑着本能與讓他歡喜的小東西親近着。
不遠處的空中，有兩人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們是令家的長老，令家至寶被拿他們哪有不知道的事，只不過是掐指一算，算出這其中有令家的大機緣，才任那十二歲的毛頭小子亂來，其中一人正是令嘉墨的父親，他看着眼前這一幕，卻是眉心一斂，識海湧動，指尖不停地比劃着，終是嘆了口氣。
剛剛那一卦，他算的是這小晶魄與自己的孩子，交錯複雜，生死纏繞，命中注定，必有大兇，然除了是這孩子的父親，他更是令家的長老，他們的纏繞于令家卻是大吉。
……
一晃百年，當初的十二歲令家郎已然風姿綽約，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優雅淡然，修為更是已有元嬰後期，聞名于整個修真界，成為修士最想成為的道侶第一名！
而那不知事的小晶魄也已經不是完全不知事了，說來也是有趣，十二歲的令嘉墨竟是養女兒似的養起了小晶魄，明明小晶魄孕育天地之精華而生性別并不清楚，而令嘉墨卻一板一眼地告訴小晶魄：“你如果不是女孩子的話，你就不能生小小晶魄了。”
當時小晶魄才分得清眼前這物什是人類，而自己則是小晶魄，雖然人類（令家郎）很好看，但看到令嘉墨每天還要“痛不欲生”地吃東西，嗑藥，坐着一動不動，她就升起了一股自豪感，還是小晶魄更好，人類什麽的真是太可憐了，并由此生出了對尋找同類的極大興趣，對着令嘉墨使勁比劃。
令嘉墨竟是完全看懂了小晶魄的比劃，大意就是“你們人類有好多，我就一個，不開心”，看懂了比劃的令嘉墨也是完全不知道原來他在自己小晶魄眼中是常常痛不欲生的，要是知道的話他肯定會冷笑，吃快點還不是擔心小東西看了也想吃，什麽嗑藥明明是天才地寶而制成的靈丹好麽！還不是為了幫小晶魄試藥，小晶魄自己不想吃，覺得痛苦就不要每次還要追着藥鼎跑！還有痛不欲生是這麽用的麽，早知道就不帶她去聽說書了！
當然風姿綽約優雅無比的令嘉墨自是不知道的，也就沒了這番吐槽，只鬼使神差地定下了小晶魄的性別，一聽到可以有小小晶魄，雖不懂“生”是什麽意思，覺得自己偉大無比高人一等的小晶魄特別滿意：“恩，我是女孩子。”
小晶魄雖懂了不少事，樣子卻沒怎麽變，令嘉墨每每想塞她吃些靈丹妙藥，她卻總覺得不喜，逃得飛快，已然從令家小郎變成令家大公子的令嘉墨只能放棄了喂靈藥的成形計劃，為他的小晶魄尋找起了新出路。
可別說，還真讓他找到一條，那就是跟着覺仁谷學做傀儡，覺仁谷是令嘉墨母親的娘家，令嘉墨清楚覺仁谷谷主可以做出與真人一般無二的傀儡，而這正是他想要的，他知道小晶魄更喜歡當晶魄，對于自己的身份也有種特別的自豪感，可他更知道小晶魄自主化形起碼要上萬年，而他不一定等得到，他想摸摸小晶魄的頭，想抱抱他一手養大的小晶魄。
小晶魄怎麽可能知道令嘉墨的費盡心思，她只跟着令嘉墨來到了會讓她未來發生天翻地覆的覺仁谷，她知道令嘉墨很忙，令嘉墨讓她自己玩，每天也很聽話懂事地自己蕩悠不去打擾他。
然而小晶魄很不高興的是令嘉墨身邊總跟着的換成了一個分類是女人的人類，自覺是女孩子又是晶魄的小晶魄既不高興，又覺得令嘉墨太沒眼光了，居然換了她這麽好這麽香的小晶魄跟在身邊？不開心！
“令嘉墨，你怎麽讓這臭臭跟着你，還不如我跟着，我香香。”小晶魄看着那既不是女孩子也不是晶魄的女人都快扒拉到令嘉墨身上了，特別不開心，那可是她的位置，哪有什麽人類的份！
令嘉墨一聽自己小晶魄趾高氣昂的一句話，心道不好，果然見到一旁的表妹拉下了臉，他這表妹掌着覺仁谷的秘訣，脾氣可是大得很的，生怕表妹打傷了小晶魄，他便先發制人：“表妹別和她一般見識，她還小。”
出乎令嘉墨意料的是馮納蓉并沒有生氣，她盯着眼前這一淡紅色的一團，真真是上好的練傀儡材料，便是練出當年老祖的真人傀儡也是有可能的，心下想了很多，面上卻揚起一抹笑：“表哥說笑了，我怎麽會這般計較，想來這就是表哥想練傀儡的原因吧。”
小晶魄哪管他們的一般這般，就這麽撂她在這聊得歡快就不樂意了，“噌”地竄到令嘉墨肩頭不肯走了。
馮納蓉見狀調笑道：“倒是個有靈氣，這般粘人，不過以後成了傀儡，表哥又有了道侶還這麽粘你，道侶可是要不高興的。”
本不過是句調笑，小晶魄卻上了心：“道侶是什麽？比晶魄要好麽？”
馮納蓉聞言倒生出了幾分親近的意味，這小東西太有靈氣了，便笑着逗弄說：“當然了，道侶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
小晶魄有些發慌：“道侶一定要是人類麽？”
馮納蓉好脾氣地說：“當然不一定，便是找妖做道侶的如今也多得很，怎麽你也想做表哥道侶啊？”
小晶魄不假思索：“我也可以麽？那我也要做令嘉墨道侶。”
馮納蓉樂了，真是個寶貝：“那得看表哥同不同意。”馮納蓉本就是覺仁谷之人，脾氣雖然不太好，對于世俗卻看得很開，做傀儡的與傀儡長伴一生的比比皆是，便是她也有這個心思，只不過一直沒煉制出讓她滿意的，也沒找到她心儀的材料，如今難得見到一個，卻是有主的了。
馮納蓉眼珠微轉，看着小晶魄對着自己表哥嚷嚷：“令嘉墨同意，快，我要做你道侶。”
令嘉墨倒是沒料到這走勢，心裏好笑，小東西都不懂道侶是什麽，不過沒關系，他懂，令嘉墨看着小晶魄柔聲說：“我當然是同意的，不過當我道侶要老老實實吃丹藥，不能亂跑，不能偷偷去聽說書人講故事，以後跟我生的可能不一定是小小晶魄，你還要當我道侶麽？”
小晶魄從來沒思考過這麽複雜的問題，丹藥，讨厭，老是待着不動，讨厭，不能偷聽說書人講故事，讨厭，沒有小小晶魄同類陪她……但是道侶是令嘉墨最重要的只一想到這點，小晶魄就脆聲道：“要，我要當令嘉墨最重要的。”
令嘉墨突然很想親親他的小晶魄，最後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寵溺地說：“那便依你。”
“啧啧，真是會拐帶，都是道侶了還喊什麽令嘉墨啊，喊相公，傻子。”馮納蓉完全不嫌事大。
小晶魄當機立斷，又脆生生地對着令嘉墨喊道：“相公。”
小晶魄緊接着對着馮納蓉說道：“謝謝你，你真好，不臭了。”
馮納蓉“噗嗤”樂了：“滾滾滾，得了便宜還賣乖，老娘當然不臭了，你們玩吧，我去看看我家阿醜。”
令嘉墨聽着小晶魄一口一個“相公”，耳朵染上了緋紅，卻沒說出一句拒絕，當聽到小晶魄說：“相公，那花帶着蕊真好看，我也想那麽好看。”
令嘉墨心思一動：“你也好看，先前我給你取了名，你還要麽？”
小晶魄自覺叫名字是人類才幹的事，太沒檔次，一直都不要名，今天卻覺得心裏樂意的很：“要要。”
“那你便叫慕茵蕊可好，別人都叫你慕茵蕊，我獨獨叫你蕊兒好不好？”令嘉墨感受到小晶魄的喜悅，緩聲說道，心中想的卻是小晶魄有了名，便可生生世世離不得他了。
小晶魄一聽名字裏帶了“蕊”字，只覺得自己比先前看的那花還要看看，更何況她相公還和別人叫她的不一樣，本來對叫名字還有些嫌棄的她，也就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好的，相公！”
……
日子本該是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令嘉墨在馮納蓉的幫助下，煉制而成的第一個傀儡就十分逼真，又一日，當令嘉墨聽着他的小晶魄嚷嚷着“要做世上最美的最好看的”的時候，他着手開始煉制屬于他家小晶魄的傀儡，裏頭還特意加了紅玄微晶和定陸珠。
一連千年，當傀儡版慕茵蕊煉制而成了，令嘉墨攜着當傀儡還有些不習慣的慕茵蕊走遍了修真界的天涯海角，他們相伴而行，在各地留下自己的身影，那段時光過得極為快活，也過得極快。
還沒等他們游夠，竟遭了天罰，雷聲轟鳴，烏雲密布。
“無知小兒令嘉墨，你可知錯？”烏雲之上金光閃閃，看不清那天人的模樣，聲音卻是振聾發聩。
令嘉墨一手牽着慕茵蕊的手，一手放在慕茵蕊的頭發上，小心安撫着，五髒六腑俱是被擠壓的疼痛，他嘴角沁出鮮血，卻仍然傲然挺立：“卻不知我何錯之有？”
“拐帶紅玄微晶晶魄，損壞定陸珠，阻礙大陸開啓，知錯不改，天理不容！”震耳欲聾的聲音“轟轟”的。
令嘉墨扯了扯嘴角，忍着痛将慕茵蕊小心翼翼地抱入懷中，輕聲說了一句：“蕊兒，別怕。”
慕茵蕊也抱緊了令嘉墨，有相公在，她不怕，只是腦子裏竄進了很多東西讓她生生地疼。
令嘉墨又揚聲滿是譏諷地說：“蕊兒是我愛人，是我的道侶，竟成了天理不容的事了？當真是可笑！有什麽天罰盡管沖着我來，蕊兒什麽也不知道。”
“不要！不要！”慕茵蕊打着顫，“相公，我想起來了，是我不好，我是為了融合大陸裂縫而生的，我忘了。”
令嘉墨止不住的心疼，什麽融合裂縫，那是他的小蕊兒要做的事麽？！天理，呵呵！
“蕊兒，你很好，你永遠是最好的，待會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要乖乖的，知道了麽？”令嘉墨長發飛揚，一頭青絲竟生生一瞬而銀，雙目也變得赤紅，他輕聲說：“蕊兒，你別怕，你相公這麽厲害，早就知道會有今日，相信我，好麽？”
身為令家子孫，占算彈唱怎麽可能不會？他早有準備，無論是和墨松蓮融合，還是努力提高修為，都是為了今日，他不會讓他的蕊兒受一絲委屈！
“蕊兒，你記得，你并非為了融合大陸裂縫而生，你是因我而生。”令嘉墨放開了慕茵蕊，騰空而起，風華絕代，他執手一埙，埙聲輕揚。
慕茵蕊流着淚，拿出了令嘉墨給她的古琴，她聽着令嘉墨吹着她無比熟悉的曲子，她纖指快彈，相公說得對，管什麽大陸裂縫，明明她見到的第一人就是相公，她就是因相公而生的！
天罰之雷不由分說地打了下來，那淩空而立的人卻是在雷中也仍吹着埙，音調有些斷斷續續，卻始終沒停，他能聽到除了雷聲外，還有琴聲，是他的蕊兒，是他的命。
這場天罰，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當天罰結束，那風華絕代的人看起來虛弱而狼狽，渾身是傷，慕茵蕊接住直直下落的令嘉墨，含着她最讨厭的丹藥輕輕吻上狼狽不堪的令嘉墨。
經此一事，令嘉墨足足修養了千年，而事情卻仍然沒完。
……
“然後呢，父親後來怎麽失蹤了？”令天元聽母親停了下來，不由出聲道。
“後來，我趁着蕊兒不注意拿着紅玄微晶和定陸珠，代替蕊兒去了藏虎大陸，帶着令家的密令填補了大陸裂縫，卻沒料到你母親竟然懷孕了，我趕不回來，只一次能接着一根天靈木化得人形得以回來，卻又被吸到了藏虎大陸。”一個空靈的聲音接過了話茬。
慕茵蕊聲音中帶上了顯而易見的喜悅：“相公！你回來啦！”
“蕊兒乖，我回來了。”來人正是令嘉墨。
“清兒，我想我知道為什麽令嘉墨能成為岳父岳母的老大哥了。”薛凡一本正經地說。
……都這麽會喂狗糧，實在太明顯了。
“什麽岳父岳母，會不會說話？”安清按捺住想翻白眼的沖動。“清兒，我說錯了，是公公婆婆。”薛凡改正态度極其良好，正所謂床上見真章，嘴上說說，清兒開心就好。
安清默然：裏頭這家夥真是越來越會找機會往上爬，忒不要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