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游後不久就是國慶長假，七天。
沈如天頭兩天就把所有作業寫完了，徐娜則是留着最後三天做。平時兩個人沒事出去溜溜，到等車的公園裏，三五成群的玩玩公園裏的健身設施，爬樹上摘廣玉蘭，草叢裏燒火，紫藤長廊的大理石長條上卧卧……夏天的時候還會到兩棵大松樹底下捉蜻蜓回家吃蚊子，晚上有時候在松樹前面的水泥臺子上會有免費的晚會看，唱貴妃醉酒，她們聽不懂，但都覺得扮相姿态十分好看。
傍晚回家後，沈如天有時也會跟沈母去買菜。菜市場在街尾，路過顧南韻家的小店。以前每當快要到他家門口時，沈如天總會改變一下步調，或者幹脆換到另一邊。她不好意思直接被他看到。現在的她，希望他看見她，然後她要大大方方的向他打招呼。
可惜，顧南韻一般白天不在店裏，他多是在後面巷子裏的樓上寫作業，晚上才看店。這個小店是她媽媽開的，賣些女士飾品和化妝品，精致而素雅，四面都鑲着鏡子。
沈如天的媽媽有一項很特殊的本領，就是她住在哪裏，哪裏的人就都認識她。像這條老街，她媽媽能走一路聊一路，連沒有固定攤位賣雞毛菜的老阿婆都要沖她點點頭。後來每次搬家也都是如此，至少是周圍一條街的人都認識她媽，走哪聊哪。
“晚上我們吃魚好吧？”沈母一般只是問問，不管沈如天說什麽她原本想買什麽還買什麽。她之所以問，大概也是習慣，總覺得有跟人交談的必要。
“我想吃扁魚，還有魚泡泡。”沈如天也不管，她要是不說，她媽就會在飯桌上說“買菜的時候你怎麽不早說？！”。
“這魚……還是先看看有什麽肉吧？”她媽買不買都要問一句價錢，看好了也要貨比三家，再三講價。
按沈母自己所說，他們這一代人是過過苦日子的。十來歲就自己搬板凳上竈臺燒飯，二十出頭就嫁人持家。窮的時候一天吃一頓，也有餓到昏倒被路人送醫院的經歷。生活條件好些了，也還是十分節儉，米粒掉在桌上随手就拈起來放進嘴裏，咬過的東西落在地上洗洗照樣吃。
所以沈如天從小聽到最多的不是“髒，不能吃！”這種話，而是“不幹不淨，吃了沒病！”的金科玉律。
街尾盡頭就是個大菜市場，走得越近，越喧鬧噪雜。
海鮮魚腥味蓋過其他所有的氣味撲鼻而來，路被菜攤和提菜籃買菜的人擠得窄而潮濕。一邊是綠油油的各類蔬菜，一邊是黃的豆皮豆幹豆芽，白的豆腐粉皮銀耳，黑的海帶木耳豬血。往裏一字擺開都是魚池，面前有幾條橢圓形的紅盆，放着氧氣棒，裏面有魚。
那時候五六塊錢就能買一條鲫魚或者扁魚，現買現殺。也賣死魚，價格更便宜，沈母有時也會買幾個魚頭，回來做魚頭湯或者下火鍋吃。沈如天她爸以前在小飯館當過兩年廚師，有客人，他就下廚做幾道大菜，比沈如天老媽做的好吃幾倍！
賣魚的過去就是賣肉的，豬肉雞肉牛肉。買豬肉，可以當場用絞肉機絞好帶回家，做餡包餃子，搓肉丸。買雞肉，可以剪開，剁碎，去屁股。沈如天老媽喜歡買雞骨架和土豆炒，放許多幹的鮮的紅辣椒，沒多少肉，但特別香！
“要不我們買點這個吧？”沈母指的是雞骨架。沈如天搖搖頭，“我想吃雞翅。”
“雞翅多少錢？太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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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東邊去就是賣活禽的，沈如天想起，後來鬧非典的時候，這些裝活雞活鴨籠子一度都是空的，沒人敢買，更沒人敢賣。
買菜回來，沈如天又向顧南韻家的店裏望了一眼，走到巷子口，正好看見顧南韻在樓頂收衣服。她腳一踮，立馬跑走了。還是不太好意思啊……
“天天，你跑什麽？把菜都拎回家去。”沈母又跟賣米酒的聊上了。
沈如天撓撓頭，回來，偷偷又轉頭瞟了一眼。顧南韻站在樓上，好像一直就等着她回頭，目光相觸，沖她笑了下。
沈如天紅了臉，看看她老媽，幸好她媽沒留意，她再回頭，顧南韻已經進去了。
“唉，多好的機會……”沈如天有點恨自己，怎麽非要慢半拍呢！
七天假期，一眨眼就過去了。快樂的日子總是度日如秒。
緊接着就是月考，成績好的盼着考試，成績不好的就像在等待末日降臨。反正沈如天心裏什麽感覺也沒有，因為不管怎麽考，她的成績都會吓他們一跳。
考試時間為三天，上午一門正科，下午兩門副科。第一門是語文，英語最後考。沈如天門門輕松，每場都剩二十分鐘以上的空閑時間，沒事她就在草稿紙上塗鴉。
所謂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他們一般考完試放學都比平時早，所以就商量着去哪玩。
“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溜冰場！”魏延聽她們女生聊，很自然的伸過頭來聽。
“溜冰場……”
“老師不是說不能去那嗎？”
“對啊，好像會扣班分。”
幾個女生還在猶豫。
這時古燕站起來，“怕什麽，去就去呗，誰想跟我一起去？”秦美立即舉手，“我我我！”然後其他女生也開始動搖。徐娜用胳膊搗了搗沈如天，“小天，你呢？”
沈如天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溜冰，摔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情形。不過現在的她可不是當初的菜鳥了，所以，她當然要去，“走！”
從學校步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溜冰場。說是溜冰場，其實應該叫“溜冰房”，它開在二樓一間比較寬敞的房間裏，左邊一個櫃臺，右邊鋪着光滑的木地板。一群非主流少男少女和中學生穿着溜冰鞋圍着中間一個圓圈，來回的繞圈溜。
付了押金，按尺碼每人拿了一雙溜冰鞋。沒溜過的人，連穿鞋的時候都會摔倒，沈如天就摔過。這次她有了經驗，當然不會再讓自己摔，不過其他人……
“哎哎哎！扶扶，扶我一下啊！”秦美一個重心不穩，撲在地上。旁邊坐着的幾個都偷偷抿嘴笑。
魏延是這的常客，有他護駕，古燕根本摔不了。初學者都抓着周圍的欄杆徐徐進場，稍有經驗的都是輕快的滑進去。徐娜跟在後頭，“奇怪，小天，你以前溜過嗎？”
“嗯，算是吧。”沈如天扶着她，教她用外八字來溜。
“你真的會啊……”徐娜慢慢也掌握了訣竅，但她還是奇怪，“你以前怎麽都沒跟我說過你會溜冰啊？我今天第一次知道。”
沈如天一歪頭，“沒溜過，但記得。”
“什麽意思？”徐娜沒聽懂。
“沒什麽，我們去那邊溜吧。”
古燕她們都是第一次溜，看沈如天駕輕就熟，進退自如的樣子，都忍不住酸她，“喲，這麽厲害啊！是不是經常來玩？”古燕臉上還挂着甜甜的笑。“就是說，你看那些男生都要圍着你轉了。”秦美則有些刻薄。
“沒啊，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會了，還是挺簡單的呀！”沈如天笑了笑，裝傻。她說簡單，意思就是要麽是她們太笨，要麽是她有天分，反正她不吃虧。
果然她們兩個不出聲了。其他女生則拉着沈如天，說：“你好厲害啊！可以教教我們嗎？”沈如天當然樂意。
玩了一會兒，因為裏面的空氣不怎麽流通，人多，音樂吵，沈如天就累了，要下樓買水喝。徐娜跟她手牽手去，樓底就是一個小超市。
徐娜站在冰櫃前挑雪糕，沈如天前進拿了瓶礦泉水。
她站在徐娜身後，手裏拿着礦泉水，在想：只有在喝過無數的可樂雪碧果汁之後，才會懂得一杯白開水的美，礦泉水次之。冰淇淋，十幾歲的時候一天一支。長大後，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才後悔把自己弄成了寒性體質……
“小天，你不吃嗎？我要這個山楂味的。”徐娜撕開包裝紙，遞到沈如天面前，非要她咬一口。沈如天看了眼，咬了下去，嗯，反正她現在還年輕，不怕！
“唉？”徐娜叫了聲。沈如天眨眨眼，以為是自己咬多了，“怎麽啦？”
“沈如天！”吳易超騎着車，笑得陽光燦爛，“我送你回家啊！”
沈如天轉過身，嘴裏的雪糕還沒化，默默搖了搖頭。
“來嘛……”吳易超半開玩笑的撒嬌，上去拉她的手。沈如天還想說自己的東西在樓上沒拿，結果就看見他後座放着自己的書包。“怎麽樣？我都替你拿好了，走吧！”他一手拉着她，一手就推着自行車走。
“你，你這樣不好吧。”沈如天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男生，她回頭向徐娜求助，沒想到徐娜在那扭來扭去，一副很開心的表情。“真是交友不慎……”沈如天咬了咬牙。
這次，吳易超只是把她送到了學校的等車站，他走得很慢很慢。
“下周有籃球賽，你……能不能來為我加油？”吳易超停頓了一秒，“不許拒絕，一定要來！”
沈如天覺得這時候如果說“我只想跟你做好朋友”這種話，那就真的太蠢了！因為這樣非但不能做朋友，還有可能變敵人，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最後她自我掙紮一番，還是點頭，說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