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早上,班裏多了一位新同學,個子不高,老師安排她坐在靠牆第一排。特地多加了一套桌椅。她剪着齊耳短發,眼睛圓圓,臉上有些淡斑,說話聽不出什麽口音。

起初沈如天沒怎麽注意這個薛紫,只是覺得她長得有點可愛,還會賣萌,應該還不錯。但後來她發現,薛紫很自卑,無緣無故的自卑。她的成績中上等,人也不難看,按理來說應該沒什麽值得煩惱自卑的,所以為什麽呢?

薛紫每天來學校都或多或少的帶着傷,有時候是十根手指都纏着細繃帶,繃帶上還隐約透出血色,有時候是膝蓋手肘塗了藥水,還有些時候看不出來傷在哪,但人家一碰她,她就痛苦萬分的捂着傷口彎下腰,半天不能起來。

秦美和沈如天旁敲側擊的問過她,但她只是笑着說:“幫家裏幹活弄到的。”笑中帶着淚光。她一般很少聊自己的家事,說不了幾句她就會轉移到其他事上。

盡管她們都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少興趣去挖掘,因為她實在太普通了。

這種普通的感覺一直到薛紫拿椅子砸傷了陳奚陽的頭才被打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平時看起來嬌小而懦弱的女生,會忽然間拎起椅子腿,朝二班的班長頭上甩。但事實是,它的确發生了,就在他們眼前,就在教室裏。

陳奚陽是古燕請來的。當時是午休,他坐在陳奚陽旁邊的空位上,一邊跟在講臺上整理作業本的古燕聊天,一邊翻看薛紫桌子上的東西。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從桌洞裏掉下來,落在陳奚陽腳邊,他撿起來,原來是日記本。

薛紫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她每天中午都在外面吃飯,有時吃泡面,有時吃面包,一般都不超過兩塊錢。她看見筆記本的淡紫色封面,立馬睜圓了眼,劈手就去奪。

陳奚陽偏偏不給她,他站起來,把本子舉過頭頂,不讓她夠到。

“還給我!”薛紫紅了眼睛,沖他低吼。

“哈,你以為我稀罕嗎?這種垃圾……”他一用力,直接扔到了對面的窗外,那裏挨着一條河。

他這麽一扔,薛紫的椅子也砸下來了。

班裏一下靜了,所有人都等着看陳奚陽接下來的回應。顧南韻首先拿了紙給陳奚陽止血,并且拉住他,讓他先去醫護室。陳奚陽站起來,走近薛紫,直直的盯着她,目光寒涼。

薛紫渾身戰栗,眼睛大而亮,泛着淚光。

“快去醫護室吧!這麽多血……”女生在底下說。

“班長,我去叫老師?”二班的男同學路過看到,轉身就要去請班主任。

Advertisement

陳奚陽一聲怒喝,“回來!”

男生不敢動了。大家都十分不解的看着陳奚陽。難道他想私下報複薛紫?

薛紫此時呼吸平順多了,她咽下唾沫,看了看陳奚陽被自己砸破的頭,又轉臉望向窗外。她的個子不高,只比窗臺高過一頭。她繞過陳奚陽搬了自己椅子,放在窗臺下,站在上面往樓底張望,沒有,底下沒有筆記本。她擡頭,對着匆匆的河水,發了會呆,下來了。

古燕實在看不下去了,“陳奚陽,你還站這幹嘛?你頭流血了你知道嗎?”沈如天椅子向前一傾,讓她從後面出去。

陳奚陽和古燕去了醫護室。顧南韻叫值日生打水來和薛紫一塊把教室的血跡打掃幹淨。底下議論聲四起,眼睛都圍着薛紫打轉,指指點點。

而薛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像個機器人一樣,專心致志的沖洗掃刷。

下午的班隊課,調座位。每次月考之後都會根據成績換一次座位。

老師在黑板上抄座位表的時候,沈如天心裏還在想着她老姐昨天說給她的那些追男生的計策。沒一會兒,就聽見徐娜在後面不停的輕輕叫她。

“啊,什麽?”她轉頭問。

徐娜手指向黑板,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沈如天一瞅,在幾行字裏找到自己的名字,旁邊……居然是顧南韻!

顧、南、韻……沈如天好像體會到了中五百萬大獎的那種感覺,又興奮又緊張又害怕!天哪,她是知道自己以前跟顧南韻做過同桌,但她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

“好了,現在就開始搬吧。注意聲音輕點,樓下班級還在開會。”班主任抄完,就輪到他們按着座位表調動了。桌子和椅子都是獨立的,直接移一下位置就可以。

沈如天由原來左邊靠牆的位置,調到了中間第一排左手第二個。中間一排有四個位置,她旁邊就是顧南韻。其實算起來,她和顧南韻是兩個小組的,但兩組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所以她也勉強可以認為自己和顧南韻是同桌。

沈如天另一邊坐的是徐娜,顧南韻另一邊坐的是韓愈。

但是不管心裏怎麽激動,沈如天還是要裝作一副很淡然,無所謂,甚至有點不樂意的樣子。甚至心裏越高興,臉上就要表現的越痛苦!其實這種做法很幼稚,誰都看得出來,什麽是真高興什麽是假發愁,欲蓋彌彰。

古燕去醫護室還沒有回來,秦美把自己的座位搬好之後,就叫魏延幫她搬了。魏延雖然臉皮厚,但怕自己私自動了惹古燕不高興,所以秦美一開口他就答應了。薛紫的座位沒有動,她被班主任帶去走廊談話。

沈如天坐在顧南韻旁邊,她離他這麽近,卻不敢正正經經的看一眼。一直扭着頭沖徐娜眨眼睛,憋着滿肚子的笑,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坐着。她老姐說,男生都喜歡文靜的女生。那種整天嘻嘻哈哈瘋鬧的女生,要是長得好看或者成績很好,男生也許會跟她成為好哥們,但一般不會喜歡她,追她。

所以,第一步,她要學會斯文,文靜,所謂靜若處子。至于動如脫兔的那一面,還是等大家熟了以後再說吧。

她優雅的按下圓珠筆的筆帽,端端正正,不發一聲的寫着英語練習冊。這樣,他會不會多留意她一點呢?

老姐也說了,要讓一個男生喜歡自己,必須要投其所好。那麽,首先就要了解顧南韻的愛好是什麽?然後嘛……嘿嘿嘿,沈如天對着英語單詞偷偷笑,然後就對症下藥!

“小天,你在笑什麽?”徐娜已經觀察她很久了。

沈如天眼睛睜得大大的,然後很暧昧的投去了一個“你懂的”的眼神。看得徐娜後背直發麻,這是中邪了還是怎麽着?

顧南韻側身在和韓愈讨論數學題,男生在一起,學習上聊的最多的就是理科題目。沈如天托腮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去請教一下他呢?

很快,放學鈴聲響了。

沈如天為沒有跟顧南韻搭上一句話而有些沮喪,本來她還想萬一顧南韻主動理她,她該怎麽回應,用什麽表情語氣動作,但現在……完全就是瞎想!自作多情!

“真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沈如天磨了磨牙。

“行了,知道你這次語文考得好,別說了,走吧!”徐娜的成績不怎麽好,但書包裏的東西都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跟沈如天的随便亂放風格形成明顯對比。

“哦。”沈如天一下弱了,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顧南韻去交作業本了,東西還沒拿走。她手賤的去碰了下人家的書和筆。

“你這樣很像一個人……”徐娜在她背後陰陰的說。

“誰?”

“花癡。”

沈如天石化了幾秒,她也感覺自己這樣太小女生了,咳咳,稍微有那麽點花癡。徐娜特別無語,抱着手臂問她,“你真的很喜歡顧南韻嗎?”沈如天扭着脖子,說:“當然啦……”然後她看見顧南韻進來了。

顧南韻收拾起自己的書包,擡頭見她們倆都盯着自己,很自然的問了一句:“不走嗎?誰來鎖門?”

“呃……不是不是,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徐娜扯過還在發愣的沈如天就往外跑。

跑到樓下,徐娜突然笑起來,她從來沒見過沈如天現在這副傻乎乎的模樣。

“你說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啊?”沈如天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

“嗯,我估計肯定聽到了!”徐娜故意逗她玩。

“真的?”沈如天快要變成鬥雞眼了。徐娜一推她,“快走,他又來了!”沈如天果然頭也不回一溜煙的跑了。徐娜怎麽喊也喊不回來。

其實顧南韻根本沒跟過來,他去了醫護室。陳奚陽是他的朋友,打傷他的又是一班的同學,作為一班的班長他也有義務來關心他的傷勢。好在陳奚陽的傷口并不深,當時他躲了一下,椅子大部分的力量砸在背上。他的頭部是被椅子邊角的鐵片刮傷的。

消毒上藥後,醫護室的阿姨在他腦門上貼了一塊白紗布,方方正正。

“能不貼嗎?我這怎麽見人啊?”陳奚陽對着鏡子左看右看,皺眉頭。

“嗨喲,小夥子,你先擔心你頭上會不會留疤吧!別回頭把一張俊臉弄破相了。”阿姨看他這架勢,以為又是跟哪混混打架皮的。

陳奚陽不服輸,“留疤怎麽啦?男人!爺又不是靠臉吃飯的!”

“小屁孩還爺呢!”其他兩個年輕的女人咯咯的笑。

顧南韻沒笑,對他說:“薛紫可能要退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