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快放學的時候,吳易超拿了籃球來找沈如天。他是在長跑比賽中輸給了顧南韻,要随顧南韻怎麽樣,但他自己認定除了追沈如天這事,其他事都可以。不算違背約定。
“沈如天,我教你投籃吧?要不明天體育課你又該不及格了。”吳易超趴在她們桌子上。
徐娜的一本數學練習冊被他壓在手肘下,她抿了抿唇,低着頭沒說話。
沈如天一下午都沒什麽心思聽課,她不是怕古燕這幾個人,而是很擔心徐娜被她們利用。吳易超跟她說話的時候,她一直都在用餘光看徐娜,她伸手拍了下吳易超的手臂,“喂,你壓着人家練習冊了。”
吳易超移開手臂,往沈如天這邊挪了挪,“哦,不好意思。”
“不用你管!”徐娜“啪”的打掉沈如天遞過來的練習冊,扭頭就跑。
“她怎麽了?”吳易超問。
沈如天看着落在椅子底下的數學練習冊,心裏突然冒出一個猜想:難道是因為她喜歡……
“你跟我出來。”沈如天站起來拉着吳易超的胳膊往外走。
韓愈“哎喲”一聲,顧南韻擡頭看了他們倆一眼。
“哎,你真的跟我去打球啊?哈哈。”吳易超笑得特別燦爛,還帶點羞澀。他沒想到沈如天今天這麽容易就答應了。
把人拉下來之後,沈如天反而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吳易超沖着她直傻笑,牽着她到籃球場上,又是手指頂球,又是定點投籃,哪樣不炫不玩哪樣。
“來,你也試試,挺簡單的。”吳易超開始要手把手的教她投籃了。
沈如天勉強扔了兩個,到第三個,覺得再這樣玩下去不說就要天黑了,“吳易超,我有話問你。”
“什麽話?你說。”吳易超在地上拍了幾下,又跳起投中一個。
“你……你是不是對徐娜說過什麽?”沈如天小心翼翼的問,她也還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想到底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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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易超想了想,搖了下頭,“沒有。”
“那她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麽?”其實沈如天更想問的是這句。
“啊……也沒有吧。怎麽了嗎?”吳易超又投中一個,彈跳的動作十分漂亮。
沈如天看着他,覺得他應該不會撒謊,但她自己又陷入另一種困惑中。這時吳易超手中的球突然被人搶走,一個飛身,直接扣籃,利落潇灑。
“大班長,來一局?”上次籃球吳易超輸給顧南韻,一半是因為團隊,一半是因為有陳奚陽。但如果只是單打獨鬥的話,他相信顧南韻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顧南韻把球扔給他,撣了撣衣褲,“不用了,你們也早點回家吧。”
吳易超抱着球上去攔他,“別啊!就來一局,切磋切磋,不敢嗎?”他想要在沈如天面前打敗他,扳回自己的一點顏面。
“真的想打?”顧南韻接過球,用力往後一抛,正中籃心。
他背對着籃板都能投中……吳易超自認不如,他的優勢都在力量與速度上,比這個他比不過。
“不打一場?”但吳易超還是不想就這樣放棄。
顧南韻朝操場另一邊望了望。吳易超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原來沈如天早就走了。沒了觀衆,還打給誰看呢?
“等等。”吳易超喊住他。
“你是不是知道沈如天……”他還是說不出口,“算了,沒什麽。”
他不說,顧南韻自然也不會問。
其實吳易超只是想,顧南韻是不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沈如天喜歡他這件事,但又擔心自己說出來,正好促成他們在一起……他以前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能在一塊玩,跟朋友差不多,沒考慮以後那麽久的事。可現在他發現一切都沒那麽簡單,煩惱并不比快樂少,有時甚至還要更多。
他嘆了口氣,“怪不得都說不要早戀……”他揣着心事,走在路上,街上放的音樂,聽在耳裏好像都在唱一句詞:不知道為了什麽,憂愁它圍繞着我……
沈如天等車的時候,碰見了一個她很熟悉的人。她直到看見她,才想起自己曾經跟她做過一段時間的好朋友,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學期。她們分開時,還互相送了手鏈,約定十八歲再相見。
“嘿!”沈如天已經想不起她的名字,但記得她的臉和她說話的語氣。
“哈。”何明珠正在和另一個女生聊天,雖然覺得奇怪,還是沖沈如天點了點頭。
“我……你不記得我了嗎?”沈如天記得她當時是從外地轉來她們班的,她現在應該跟自己是同班同學。
“啊?我們認得嗎?你是不是記錯了?”何明珠看了看身邊的女生。
“我知道她,是一班的沈如天。”旁邊是六班的幾個女生,有一個出來說。
何明珠不好意思的笑笑,“哦,我還真不知道,怎麽,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如天愣着,想不通為什麽,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車來了。”
何明珠向她擺擺手,“再見!沈如天。”
沈如天擡起手,心底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翻湧……她重生後的世界似乎與原本的不太一樣,這一年學校沒有因臺風而停課一天,公交車的路線也跟記憶中的有些不同。甚至連與她原本該認識的人現在都變成了陌生人,從沒跟她吵過架的徐娜也漸行漸遠……
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
“你知道什麽是蝴蝶效應嗎?”一邊等車的兩個男生輪流拿着一本書相互提問。
“這個我知道!就是說,南美洲雨林有一只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卻讓太平洋上形成了一股風暴。”另一個男生回答。
沈如天攥着書包帶,陷入了深思。她的重生,是不是也像這只蝴蝶扇動了翅膀一樣,導致了現在的這些變化?那麽未來又将如何?
車門快要關上的時候,顧南韻跳了上來,他一上車就朝沈如天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沈如天一時摸不準他要幹嘛,傻傻的盯着他。
“今晚有空嗎?”顧南韻的聲音明顯比平時柔。
“啊……”沈如天瞟了眼自己的校服,确定這句話沒有自己亂思亂想的那種意思,肯定的說,“有!”
“去我家怎麽樣?”
“啊?!”沈如天這一聲引得車上其他人向他們看過來,但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上別人怎麽想怎麽看了,她結結巴巴,“這,這個,不,不太好吧?”
顧南韻微微一笑,“來吧,沒事。”
沈如天抓着手柄,手心裏都是汗,也不知道是喜是悲,臉上既像笑又像哭,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顧南韻不會是那種人吧……應該不是啊!
顧南韻看了看手表,“晚上八點半可以嗎?”
“我,那個……”沈如天咬着嘴唇,表情糾結。
“我等你。”他輕輕說。
沈如天一轉頭,臉偷偷紅了……
晚上七點多的她就開始喊肚子餓,催着早點開飯。沈媽被催煩了,炒一盤青菜叫她自己趕緊吃。沈如天小時候一點不挑食,給啥吃啥。現在雖然有點嘴刁,但這時幾下就吃完洗好碗,在屋裏發呆。
“天天,吃好去打兩壺熱水來!”沈媽在外頭喊。
牆上挂着時鐘,分針快要和時鐘重合,八點了。打水來回要十幾分鐘,這樣她可能會來不及去顧南韻家。
沈如天爬上閣樓,翻出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挑起來看,左一件右一件都不太滿意。試試這個,摸摸那個,最後還是決定穿校服。但頭發要重新紮一遍,臉也要洗。拿着數學練習冊和一支黑色水筆,跑到門口。
“我去同學間寫作業啦!”
“哎,回來,開水還沒打,你去哪個同學家?”沈媽坐着矮板凳在剝毛豆。
“哦,回來打……徐娜家。”沈如天跑去的方向确實是街頭,她準備從街頭出去,繞一圈到街尾去找顧南韻。她自己心裏坦蕩蕩,但她媽如果聽說她這個時候去男同學家,肯定又要搞得驚天動地。在他們家,撿個錢都能讓半條街都知道。
路過徐娜家,沈如天還是沒忍住往裏望了一眼。
她和徐娜從小學三年級就是同學,每天上下學都一塊。五年級的時候,徐娜家開始批方便面,沈如天從她這買,能便宜五毛錢。于是兩個人瞞着家裏沒訂食堂的飯,吃了一學期方便面。省下的錢,都花在了學校後面的小店,買零食、毽子,彩色畫筆等等之類的小東西。
有一年冬天,到了學期末快放寒假時,接連下了幾天雪。第三天,雪下得最大,鵝毛似的飄,寒風撲面,像她們這樣的女孩子逆風走在路上,騎自行車都能吹倒。徐娜把自己的自行車留在學校,載着沈如天,頂着風在雪裏使勁蹬。沈如天坐在後座躲在徐娜身後,都凍得直抖。
“你這樣不行,停停停!”她們走之前在小賣鋪一人吃了一根烤串,身上熱乎乎的出來,被風一刮,立刻就冰涼了。沈如天在後面看見徐娜一雙手通紅的抓着把手,臉上也沒遮沒擋。
“沒事,你戴着,我不怕冷……”徐娜見她把纏着脖子和臉的長圍巾取下來,直搖頭不肯要。沈如天伸手就給她圍上,脫下自己的手套給她戴上。
風裏夾着雪花和小冰雹,不能多說,徐娜沒再推讓,但騎得比剛才雪小的時候還要快,還要穩。沒一會兒,就騎到了沈如天家後的巷子口。她把車還給沈如天,替她重新戴好圍巾手套,就在風雪裏走了。
“咳咳……”到了顧南韻家樓下,沈如天清清喉嚨,把練習冊攥成一個紙筒拿在手裏。她對着空氣輕聲說:“你好?”然後換副表情,再說:“你好。”
“你好……”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沈如天一擡頭,顧南韻倚在陽臺上沖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