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本卧室廁所的窗戶被晁鳴裝上豎條防盜窗,一開始姜亮點只可以在卧室裏活動。他很乖,裝乖,不得不乖,晁鳴豢他在家的理由不成立,他不承認。用冰箱裏的蔬菜蛋肉燒飯,姜亮點會在清晨比晁鳴醒得早些去刷牙,然後主動貢獻一個親親。他太乖了,乖得像患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人質,舉槍對警察,以保護身後的綁架犯。于是漸漸晁鳴沒再管他,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穿晁鳴的拖鞋,用晁鳴的水杯喝水。姜亮點在想,高美妮根本就沒去過晁鳴家,羅宵子也沒有這樣的待遇,誰又比他更像這個家的另一個主人呢。

即使這樣,晁鳴也不打算放姜亮點走。從前公開的情書,如今的陷阱陰謀,逗弄弓背豎毛的薮貓,就要聽它喉間溫順抑或憤怒的咕嚕聲。晁鳴留校任教的手續準備得差不多,他在校期間成績優異,本科畢業後保研本校,媽媽又是學校資深的教授,一套流程走下來很快。也不知道是誰走漏風聲,本專業的當然歡欣雀躍,其他專業的則企圖旁聽或者選修。

進冬了,天氣預報說最近有些地區是雨雪天氣。上城沒有,只是幹冷,前幾年上城雪災,導致一輛火車脫軌,那之後就再沒下過雪。

他們之間好像籠着層奇妙的平衡。

姜亮點沒想打破,可總有人替他這麽做。

他正在給卧室裏的新鮮水仙花噴水,樓下傳來開門聲,姜亮點以為晁鳴要出門,興沖沖地出去。晁鳴的确站在門關,但他對面還有另一個人,羅宵子。

“終于考完了,”羅宵子一手扶着牆,半彎腰,熟練地更換鞋子,“作文我和丹竟然壓對一半,主題類似,背的都能用上。”

晁鳴抱臂,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你怎麽來了?”

羅宵子沒有察覺不對勁,她把外面的風衣脫下,露出裏面穿着緊身毛衣凹凸有致的身體,然後猛地撲到晁鳴懷裏,雙手架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回答:“好久不見,想你。聽說你要留校了,怎麽不和我講。”

姜亮點立于樓梯口,看到這一幕後延着欄杆緩緩蹲下,默默注視着他們。郎才女貌,側面看去羅宵子的腰好像只有晁鳴大臂那樣粗細,她緊緊貼着他,精致小臉微揚,索要親吻似的。

“這樣我考研,還能去學校裏找你問題。”羅宵子踮起腳尖,想讓自己的頭和晁鳴的盡量靠近。她不是主動的女生,作為被從小誇到大的“別人家的孩子”,話劇社老牌女一號,羅宵子拒絕過星探,參加過雜志封面拍攝,又怎麽會屑于向男人獻殷情。但對晁鳴她樂于主動,矜持對她來說就是放屁。

于是緊接着,她吻上晁鳴的唇。

他們好久沒見面也好久沒做愛,應該是小別勝新婚,羅宵子很重地吮他,因為仰着頭,發梢落在她的細柳腰上。她撲得快,有點站不穩,晁鳴就扶了下她的腰,那些碎的發就又落在晁鳴的小臂上。

姜亮點站起來,走回卧室。

第幾次了,他想好好數一數。

他永遠記得把一盒摔炮用力擲在地上的感覺,手臂振得發麻,胸腔空洞,眼睛卻不能離開。現實,夢中,姜亮點感覺自己好像張地圖,旅游景點免費領取的那種,某段時間裏他的主人會耐心謹慎地研究他、無論如何都離不開他,可一旦超過期限,他就會被毫不猶豫地丢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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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亮點要沉沒在水裏,讓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生鏽才行。

樓下傳來開關門的聲響,姜亮點出去看了看,客廳已經沒人了。

門還是反鎖的。

姜亮點找了把剪刀,将卧室的水仙齊根剪斷。

……

晁鳴答應和羅宵子出門吃飯,慶祝她度過雙重考試大關。

“昨天找我們主任簽名的時候她還問起你了,”羅宵子把麻醬上的笑臉調勻,又含了口筷尖,“說阿姨…從教授挺喜歡我的。”

“是嗎。”晁鳴不鹹不淡地應道。

羅宵子有點尴尬,晁鳴這些天電話裏對她都挺冷淡,她原以為見了面會好些,沒想到還是差不離。她是個大方姑娘,也不願就這點事和男朋友發小脾氣,于是裝作沒事人的樣子伸手向服務員要了一盤小燒餅。

“诶,”羅宵子像是突然找到話題,“滿天星那個賣炒冰的小老板,好久沒出攤了。我記得你還挺喜歡吃的。”

晁鳴這才起來點情緒,他把涮好的羊肉夾到羅宵子的碟上,“天氣冷了,賣不出東西,回家去了吧。”

羅宵子美滋滋地吃掉羊肉片,“就是沒和他要聯系方式,不知道明年夏天他還來不來了。”

“嗯。”晁鳴心裏則完全沒有惋惜,現在人都在他家裏呢。

“感覺他好适合做朋友的,年紀好像跟我差不多大,”羅宵子想起什麽,捂着嘴小聲說,“我和丹私下裏說過幾次,他長得女氣,會不會喜歡男人啊…”

晁鳴喝水差點嗆住。

“不過也不能這麽講,有時候他炒冰攤是個女生在管,像他女朋友。”

晁鳴見過那個女生,臉圓圓的,也當然不是姜亮點女朋友。

“也許吧,你別成天瞎想。”

“你總去他那裏吃炒冰?”羅宵子問。

“沒有。”

“那就奇怪,他每次都還要問我吃什麽,卻記得你的喜好。”

羅宵子也就是随口一說,并沒有放在心上。

飯後羅宵子提議今晚住晁鳴家,成年人,男女朋友,不明而喻。

“今晚不行,我幫我媽改學生的論文。”晁鳴卻直接拒絕了。有姜亮點在,他不缺性生活。

“啊,這樣。”羅宵子難掩失落。今天的約會晁鳴興致不高,羅宵子能看出來,也只當他心情不好。

晁鳴回到家的時候家裏亮着燈,每一間能打開的屋子都亮着燈。

他心下有不好的預感,沖着空蕩蕩的屋子喊:“姜亮點?”

沒人回應。

晁鳴第一反應不是姜亮點逃跑了,而是家裏進了賊之類的。他沒有去其他房間而是直奔卧室,卧室整潔,只有被剪落滿地的水仙花。廁所門緊閉着,被反鎖,晁鳴打不開。他懸着的心落下,姜亮點是因為自己和羅宵子出門發小脾氣了吧。

“姜亮點,開門。”晁鳴敲了兩下門。

仍舊沒人回應。

“姜亮點。”他又叫了一聲。

沒人回應。

“姜亮點,你別惹我。”這次他留了幾分鐘讓姜亮點自己考慮後果,可廁所裏依然靜悄悄,呼吸聲都沒有。晁鳴火氣蹭蹭上漲,下一秒就要踹門了,可他還是保持冷靜,去儲物間拿了備用鑰匙。

門打開,裏面空無一人。地上躺着一只酒瓶,半截濕水擰緊的枕罩,鐵杆被兩兩掰彎,露出足夠一個人出來的間隙。

跑了。

晁鳴眯下眼睛。

他去書房調監控。監控顯示在他和羅宵子出門後姜亮點下來過,然後貼在門上聽了會兒,接着坐到沙發上發呆。不出五分鐘,他開始拆沙發上靠枕的罩,把冰箱裏剩下的半瓶酒倒進門關的植物裏。又過了一會兒,他像在找什麽東西,在攝像頭附近摸索,直到他摸了兩下攝像頭,才停止,把身體擺正。最後,他沖攝像頭比了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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