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回:…… (10)

嗓音響起,霁月猛地轉過身去尋那聲音的來源。那音線溫溫軟軟的傳來,清雅動聽,卻又泛着獨有的磁性音線。

作者有話要說:

☆、谪仙青陽再難覓

雲菱趁着霁月轉頭之際,眼疾手快的解開南宮蒼罹的穴道。自此,三人竟是不約而同的望向那個緩緩踱步走來的白衣男子。

只見他一襲白衣,自內室款款走來,滿室的清亮似是都退散了,只餘了他清冷的容顏。是如同南宮蒼罹一般鬼斧神工般傑作的面頰,棱角分明的線條卻是泛了平淡柔和的弧度,一身清輝,如仙人抵臨,神聖不可侵犯。

然,同他一起靠近的還有那不可忽略的冰寒氣息。冰徹入骨的寒氣,合着那一身素白的衣裳,竟似真切的鬼魄,讓人陡生寒戰。

南宮蒼罹定定的凝着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他竟是自雲菱的內室走出,而他們三人妄自身負深厚內力,竟是無一察覺。

霁月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向着那素未謀面的男子走去,不顧及陌生,不去想是否是陷阱,所有的不自覺不過因了他輕易喚出的那一聲“青陽”。

“攔住她!”南宮蒼罹別過眼沖雲菱低低吩咐。

雲菱聞言,點頭應下。卻是在垂首那一瞬,睨見南宮蒼罹眼中巨大的恐慌來。公子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情緒,即便臨死之際,亦未曾有過如此駭人的恐慌。更何況,公子亦不是那般會将情緒流于面上之人。

今日,是因了霁月姑娘嗎?

雲菱提步就要走上前去,卻是望見霁月倏地停下腳步,仿若癡兒一般,呆呆的望着仍舊緩緩向她走來的男子。

那個谪仙一般清雅絕世的男子,周身皆散發着冰冷入骨的氣息,一頭墨發如同霁月一般,随意的披散在背後,一襲白衣較之霁月的更加通透淨白,仿佛是這世間最幹淨最透明的顏色。黑亮的眸子比這深沉的顏色更讓人心生恐懼,那裏面仿佛是清澈透底,卻又像是無底洞一般,只一眼望去,便再不出生天。

雲菱立在原地,不過多看了一眼,竟是後知後覺的驚醒,此般男子,容顏論不上天下第一,然那分清冷脫塵的氣質,卻是再尋不得。

英挺的鼻梁,狹長的眼眸,額前落下幾縷碎發,愈發襯得平易近人的味道,蒼白接近透明的臉頰,唯有那泛了輕微暖色的薄唇,讓人覺出一絲的生氣來。

霁月就那般呆呆的站着,忽然就不想再前行一步,只是看着他穩穩地落進她的眼裏,沒有消失不見。沒有。

Advertisement

恍若是終于确認了眼前之人的存在,霁月方才緩慢的擡起手,幾近緩慢的靠近他純白的臉頰,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觸上。終于是在觸及到那一絲清晰地柔軟時,眸中輕霧瞬時化作洶湧的泉水,淚滴一顆顆滑落。

柔軟的指肚,細細摸索着掌中的臉頰,霁月凝着他依是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頰,生怕一不小心眼前的男子會突然間破碎不見。

“霁兒。”那男子擡手握住她小心翼翼的手指輕喚。漆黑的眸子泛過濃烈深入骨髓的憐惜。

霁月聞言,方才惶惶然回神,卻是分明又跌的深了一步。只任他握着,卻又執拗的不肯放下半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夠确定他是存在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青陽哥哥,是你麽?”霁月不自覺的低低呢喃,柔婉的聲音竟是數年來再沒有過的婉轉纏綿。“你想念霁兒了麽?”

被喚作青陽的男子再抑制不住,星目泛過一陣陣潮濕,幾乎遮掩不住,大手一伸,便将她攬入懷中。終是緊緊相擁之時,淚水落進霁月墨黑的發中。

霁月的小腦袋緊緊貼着青陽的胸口,溫熱的氣息,熟悉的心跳聲,她仿佛是反應遲鈍了一般,這才伸出手緊緊環住青陽的腰身。

活着,她的青陽哥哥依然活着!不是鬼,不是青陽哥哥在地府裏想念她了,所以才現身來看望她。

是真的!她的青陽哥哥依然活着!

過了許久,一陣輕咳聲自身後響起,霁月方才掙開青陽的懷抱,滿心的歡喜落回南宮蒼罹的身上,心下已然猶疑不決。

倒是一旁的雲菱算作最為清醒之人,素手執過那片碎片遞與霁月,輕道:“姑娘,公子時間不多了,還請姑娘滴血解毒。”

霁月一滞,目光落回南宮蒼罹身上,他卻是已然閉緊雙目,再沒看她一眼。心中猶疑萬分,忽然不舍再多滴一絲血液。

微微轉身,求助的望向身側的青陽哥哥,青陽倒是未有半分疏懶懈怠,當下便攬了霁月的肩膀,遞她一個溫暖的眼神,示意她放心便好。這才自袖中取出一粒碧色丸藥放于雲菱掌心,淺聲說道:“此乃家師所研制的續命丸,你喂你家公子服下,可保三個時辰性命無虞。彼時,當可命人配出絕命散的解藥。”

雲菱接過青陽遞來的碧色丸藥,通體碧玉,竟似是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霁月猶豫的當下,她已然明了,這名喚作青陽的男子應是霁月極為重要之人吧!不然,亦不會在滴血一事上千萬般猶疑,拿不定主意。

雲菱微頓,當即清冷道:“我如何信你?”倘或,這一切皆是你們安排好的,豈不是讓你們如願了?

青陽失笑,薄唇微抿,泛開誘人的弧度。霁月凝着如無事人一般的青陽哥哥,說來,她還從未見過有哪個男子能夠如青陽哥哥一般高貴優雅,卻又純淨脫俗的不落凡塵。即使是這般惱人的笑意,亦是覺得世間萬般皆不敵他一分的純淨優雅。

“若是霁兒要害貴公子,怕是不必等了今日。若是在下要害他,只怕惹惱了霁兒傷心不可。”說罷,青陽還故意笑着看向一直打量他的霁月。

十年不見,不曾想,當年那個俏皮可愛的丫頭如今竟是出落得仿似傾城之姿的美人了。只這一頭漂亮的長發,淩亂了些,真真的惱人呢!

青陽言罷,竟是不再看雲菱和南宮蒼罹一眼,只牽過霁月的小手,走至一旁,倒也不顧及室內還有旁人便小心問道:“霁兒,這些年你受苦了。”

“青陽哥哥……唔……”霁月終究是控制不住的撲進他懷裏放聲哭泣。十年過去了,仿若白駒過隙一般劃過,然她的青陽哥哥依是她的青陽哥哥,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霁兒,這些年你受苦了。

這世間,除卻翩跹鳳舞,便也只有青陽哥哥一人知曉她的委屈,她的難過。

她素來不喜傾訴,青陽哥哥卻是唯一的例外。與他呆在一起,她覺得滿心都是安心的,世事皆不必多想。

“霁兒,我帶你走可好?”青陽低低問道。然那聲音仍是準确的落進一旁兩人的耳內。尤其桌邊的男子,手指緊握成拳,青筋凸露,猶未自知。

“我……”霁月一滞,下意識轉過身去看不遠處的南宮蒼罹,他卻是未曾看她一眼,留給她的不過一個冰冷的背影。心下一痛,似有重石循環往複的擊打一般。

“無事!”青陽淺笑,伸手輕柔的撫開她微攏的眉宇,心疼道:“霁兒不必為難,你有你的使命,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你不開心了想要離開,随時都可以,好不好?”

“恩恩!”霁月連連點頭。清水不受抑制的再次充盈了眼眶,險些墜落。

“霁兒,答應我一事可好?”青陽痛惜的摩挲着眼前女子瘦削的下巴,心中一陣陣抽痛,似有無數蝼蟻噬咬,卻又偏生躲避不得。“從今以後,做一個惜命之人。”

“好!”霁月不假思索道:“霁兒能夠再見青陽哥哥,怎舍得再折磨自己?霁兒還想和青陽哥哥多呆些時日呢!”

霁月忽又想起什麽一般,這才快步走至南宮蒼罹身側,低低請求道:“公子,我可否與青陽哥哥離開一段時間?”

南宮蒼罹卻是自始至終未曾看她一眼,是不屑嗎?或是,仍舊不信她。所以便也不信了青陽哥哥的續命丸。

霁月心下一痛,兀自轉頭迎上雲菱清冷的視線,淡淡道:“還請雲姑娘轉告公子,霁月有些私事要離開王府些時日,府內還請公子多費些心思。至于我的去留,霁月已然不再是當初那個生死不忌的女子了,我會好好惜命,所以,斷不會忘記當初的誓言。”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向青陽,一同飛身離去。

南宮蒼罹這才側過身,沉聲吩咐:“去将綠兒換來吧!”

“是!公子。”雲菱應下,便見南宮蒼罹拿過那粒丸藥放入口中咽下。這才轉身走入內室,正欲斜窗飛出之際,卻是倏地頓住,任是室內穩坐的公子,怕是也聽見那般輕快無謂的對白了吧!

“青陽哥哥,你嘆息做什麽?”

“我在想……”那人微頓,複又仿若無限惋惜道:“你本該是縱性如風的女子,怎可染了這塵世的污濁?”

餘下的話再聽不清,縱是不解,亦是明了青陽可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定是來無影去無蹤之人,能聽到這麽兩句,怕也是極好的聽力才會辨得。

你本是縱性如風的女子,怎可染了這塵世的污濁?

那恍若谪仙臨世的男子的嘆息猶在耳際,雲菱輕嘆,唇角勾起一抹冷諷的弧度,她幾乎可以想見那名喚作青陽的陌生男子,說此話之時,會是如何的姿容傾城,氣質如仙。

不過……對啊!霁月本該是無拘無忌的女子。只可惜了這亂世,可惜了公子的執念。

作者有話要說:

☆、此去經年此心付

離錦皇城的夜景落于一片漆黑之中,偶爾一簇燈火,仍是恰如其分的映襯出這座皇城的繁華。

突兀的幾道明亮,自是只有入夜才會開門招攬客人的青樓。玲珑芳內,雖不像醉玉樓那般熱鬧喧嘩,依舊是坐滿了人,芳內入耳皆是姑娘的嬌笑聲或是清淺的斥責。偶有幾個蠻橫的大漢粗啞的叫喊,或是柔弱的書生忙裏偷閑得一日歡愉。

然,玲珑芳內,卻是另有一處隐秘的所在,坐落于後院的一處廂房,卻是悠悠然的懸挂着“玲珑閣”三個娟秀的字。一眼望去便是閨閣女兒的墨跡,未及入木三分,卻是別有一分味道。隽秀灑脫,自有一股潇灑清揚。

閣內一男一女相視而坐,皆是一襲白衣,墨發随意的披散在背後不受一份束縛。

霁月雙手托腮凝着對面如谪仙般的男子,恍惚間,似是仍在夢中,百般糾結,不敢相信所見所聞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她的青陽哥哥還活着,并就沒有死。

“青陽哥哥……”霁月嗫嚅着開口,一肚子的話想要傾吐,滿心的問題需要解釋,只是未及開口,便被他伸出的食指掩住雙唇。青陽冰涼的指尖抵住霁月清潤的雙唇,兩人同時怔住,霁月定定的看着他,青陽卻是在那一瞬間思維遲鈍,忘記了初衷是什麽。

半晌,青陽才溫和的笑道:“霁兒,你可是要問我,這些年……我一直在哪裏?”

“嗯。”霁月輕輕點頭。

“我一直都在玉塵山中。”青陽淺笑,微微阖下的眼睑遮住漆黑的眼眸,霁月沒看清那一絲躲閃。只聽他繼續道:“那日你劈開石門卻只望見一個空蕩蕩的冰棺。其實,我就在那冰棺下面的密室中。知道你來過,只是無法叫住你。”

霁月微微蹙眉,詫異地開口:“冰棺下面竟還有一番乾坤麽?”師父竟是從未與她說過。

“是啊!”青陽沖她寵溺的笑笑,手指擡起揉揉她已然淩亂的長發,“開啓的機關其實就在冰棺中,只是當時你……所以便沒有注意。”

那一日,他就在冰棺下面的密室內,頭頂上方傳來轟天的響聲,之後便是霁兒撕心裂肺的哀嚎。她是那般玲珑可愛的小女孩,他還從未聽過她那般絕望的嘶吼。恍若叢林深處的獵物在奔跑至懸崖,走投無路之際,仰天長嘯的模樣。

他心碎的幾乎死掉,亦是那一日,方才下定了決心。

“那……師父她……”霁月猶疑半晌,仍舊開口。如果一年前青陽哥哥并沒有死,但他身體羸弱,如果沒有師父又怎會……

“你師父她并沒有死。”青陽淺淺道。

“真的嗎?”霁月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師父她還活着?還活着嗎?”

“恩恩!”青陽連連應下,擡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瞳眸閃過一絲沉痛,随即迅速遮掩,只寵溺道:“她還活着,活得好好地。她說,她會在玉塵山等你回去。”

“真的嗎?”霁月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胸中湧過無數浪潮,卻是尤不敢相信青陽哥哥說的話都是真的。只更加用力地抓緊他的手臂,一字一句的追問:“師父她還活着,她在等我完成使命以後回去麽?青陽哥哥,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沒有騙霁兒麽?”

“真的真的!傻丫頭。”青陽擁她入懷,輕緩開口道:“都是真的。你師父現在就在玉塵山,終有一日你完成使命,我們便去過無拘無束的日子可好?”

“好好!”霁月咯咯笑起,小腦袋緊緊依偎着青陽哥哥的胸膛,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只朗聲道:“怎麽不好?只要師父和青陽哥哥都好好的,那麽霁兒也會好好的。”霁月說罷,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身體內胡亂沖撞的氣流,她是将死之人,怎能……

良久,霁月方才自青陽的懷中仰起頭,定定的凝着他清雅絕世的容顏,似是發呆,又恍如只是在慨嘆未名的事件。只低低呢喃道:“可是,霁兒怕是……”怕是沒有時間了。

“傻丫頭!”青陽揉揉她的腦袋,愈發的擁緊了懷中女子,傾此一生,只想給她最大的保護。“有我呢,還有你師父,斷不會讓你有些許意外。你可知道,這些年皆是玉庭君先生在醫治我,所以你看,我這個不會長大的人都長大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青陽一字一句篤定萬分,唯有瘦削的下巴擱在霁月的頭頂,隐過一陣顫抖。霁兒,我的霁兒,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只是……

心中沉沉的嘆息,終究是隐去不做計量。

“醫聖玉庭君?”霁月驚奇的望着他。

“霁兒可是想說,玉庭君早些年不是死了麽?”青陽淺笑,眸中一片了然。“亦是詐死,不然又怎能得了清靜專心醫治我的頑疾。”

“也是哦!”霁月扁扁嘴,對于師父詐死之事心中只覺慶幸,竟無半點埋怨之感。這世間,她太寂寥孤獨,師父是相伴她最久的人了。只願她一切安好,哪裏會生了怪責之心?

轉念間,霁月忽悠想到些什麽,複又抓住青陽追問:“可是……玉庭君怎會同意師父的提議呢?他怎能放得下綠兒去玉塵山呢?”

醫聖玉庭君,雖有江湖傳聞,素來心善,但依照玉庭君對綠兒的偏愛,是絕不會如此輕易便答應了此事的。

“霁兒想知道麽?”青陽握緊她的手指放在掌心。

“我應該知道。”霁月鄭重說道:“無論是師父做過什麽,我都應該知道,好壞與否并不重要。”

“傻瓜!”青陽心中鈍痛,卻依是清淺開口道:“除卻天下一統,其他所有,均不是你的責任,懂麽?以後,再不要想那麽多的事情,旁人生死,與你無關。”

“沒有啊,怎麽會?”霁月嬉笑着搖頭,埋首避過青陽溫潤寵溺的視線,手指繞過一縷長發,兀自喃喃道:“如果我是那樣的人,現在就不會……”

“不會什麽?”青陽微怒,難得溫和的臉龐出現些許愠色。縱是他寵溺她至此,又怎能看她如此癡傻猶不自知的模樣。當下,便輕斥道:“你就是不在意自己。所以才落了個生死不忌不是?”

“青陽哥哥……”霁月心知有錯,慌忙軟軟的喚他一聲。

“好了。”青陽輕嘆一口,“你且答應我,以後只當是為了我為了雲師父,也要好生照顧自己,可好?”

“恩恩。”霁月用力點頭。只未曾忘記先前忽略的事情,這才又小聲問道:“那……玉庭君他……”

“雲師父以綠兒姑娘性命相迫,玉先生無法,只能同意。”青陽睨一眼霁月仍舊縮在他懷裏的模樣,不禁心情愉悅,當下道:“只後來為了讓我能夠順利長大,傾盡平生之力,已然死去了。獨獨留下一個遺願,便是盡力保綠兒性命無憂。”

“綠兒……”霁月淺淺呢喃。

“她是玉庭君的女兒。”青陽淡淡道。

“呃?”霁月驚異的望向青陽,她的确有想過綠兒與玉庭君的關系非比尋常,卻是從未料到,綠兒竟是他的女兒。

青陽倒是絲毫也不介懷,只平靜的啓唇微笑道:“說來,霁兒當是第四個知道此秘密的人了。”

“第四個?”霁月仰頭去看他。除卻他們三人,竟還有其它人知道麽?

“恩。”青陽聞言點頭輕笑,“比你還要先一步知道的便是南宮蒼罹。”

“南宮蒼罹……”霁月下意識的重複着呢喃,清澈的瞳眸閃過一絲抽痛。

“是啊!”青陽倏爾站起身,霁月未曾預料,方才溫暖的依靠,頃刻間便落入冰冷的空氣中。只聽他無波無瀾的聲音輕巧道:“這世上并未有多少事能瞞過他的眼。”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豔羨醫聖玉庭君的醫術絕世無雙,倘或知曉他膝下尚有一個女兒,如此一來,危險可想而知。然那身份突然間換做徒兒,便是另一種含義了。

霁月良久無語,只是側過身呆呆的凝着不知名的方向。

是啊!這世上并未有多少事能夠瞞過他的眼。那麽,她每用一次內力,便會死得更快一些,他也是知道的吧!甚至于,那時她沉沉睡去,明明醒來,卻是為了他手中的那株千年雪蓮而假寐,卻原來,他都是知道的啊!

他如同看戲子表演一般的看着她不遺餘力,很好玩是嗎?

心突然如剝繭抽絲般的疼痛,霁月緊緊地閉上眼,生怕一不小心淚水會劃過臉頰,師父曾說過,她這一生只流血不流淚。

身負天下一統的使命,有什麽權利流淚?

終是拼命忍住,她那微薄的愛情,那般微不足道,甚至不為他認可,她又何必一個人自哀自憐?

青陽不知何時在她旁邊坐下,輕輕攬了她的肩膀,擁她入懷。

霁月偎依在青陽胸口,輕輕呢喃:“青陽哥哥,等終有一天,天下一統,你帶霁兒暢游江湖可好?霁兒這一生還從曾好好的看過這山川河水的美。”

“好。”半晌,青陽才低啞道:“霁兒想去哪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世迷離紅塵輾

翌日清晨。

錦王府書房內,南宮蒼罹一人獨坐,手中緊握一冊不知名的書。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有輕微的叩門聲響起。

“進來!”南宮蒼罹淡淡道。微微擡眼睨見一名身着桃紅色衣裳的丫頭,手中書冊随即放下,空蕩蕩的掌心倏爾蹿過一陣清涼的風,只覺冰涼徹骨,無措間,竟是又握了座椅扶手方才覺得些微心安。

“奴婢見過王爺。”那小丫頭低眉順眼,恭順道。

“何事?”南宮蒼罹沉聲道,一時間竟是忘了要她起來,不必跪着了。只斂眉凝望別處,心中不安,惶恐間竟是生怕它一不小心就被人發覺。

那小丫頭的頭垂的愈發低了,幾乎生生的磕到地上,音色愈發顫抖,卻仍是無奈至極的昂頭迎上可能的後果。一字一句開口道:“主子讓奴婢前來告知王爺,主子回府了。”

告知?

南宮蒼罹心內冷笑,只怕原話不會如此客氣吧!心內不知緣何就掠過一陣氣惱,末了依是頭也不擡的吩咐下去,“好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小玉一步步緩緩退出書房,直到真正地遠離了那間書房,心口懸挂的重石方才輕輕巧巧落下。

主子一夜未歸,今晨卻是獨自一人悠悠然的自沉院外走來,驚得她險些打翻了銅盆。她慌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問候,最後卻只得了主子一個寬慰的笑容。

無謂的告訴她說,“小玉,我困了,你幫我看着,別讓人打攪我。呃?對了,順便知會王爺一聲,只說我回府了。”說罷,主子便顧自走進內室,獨獨留了她一人站在院中,一臉呆滞的模樣,仍舊愣不過神。

她侍奉主子已經有些時日,卻是從不曾望見主子那般開心的笑過,雖然只是一個寬慰的笑容,映在清晨薄涼的光暈裏,當真是絕世無雙的美人呢!

怪不得會有流言說主子妖媚惑世呢?小玉顧自慨嘆,主子時常這樣清冷的模樣倒是不讓人覺得有多麽的豔麗生姿,然笑起時,卻是一颦一笑,皆是誘人的利器。

小玉怔怔發呆許久,方才後知後覺的驚醒主子的後半句話來。

“罪孽罪孽!”小玉暗暗嘟囔,只是笑一笑,都讓她忘記了本職了。王爺那裏……想想都是驚恐的!

自她進王府以來,素來聽聞下人們說起王爺仁厚溫和,王妃雍容大方,一直都想着,如果能夠在王爺王妃身邊侍候就好了,那樣,她也能夠看見王爺王妃是多麽出色的人了。

卻不想,她侍候的主子偏偏是個不讨喜的。聽說大半年以前,主子還曾被王爺親自鞭笞了三十鞭,幾乎沒了性命。

她此去傳話,可不是什麽好的差事啊!

卻是沒想到,王爺雖然冷酷了些,卻是沒有為難她。

那一襲紫衣華服出現在沉院霁月的內室時,她正安好沉睡,不受一絲驚擾。那個小丫頭一早被南宮蒼罹打發去做別的事,此刻,便只有他們二人吧。

南宮蒼罹坐與床側,凝着霁月沉睡的容顏,心下一顫,手指擡起,想要輕柔地摩挲她瑩白的面頰,終究卻是停滞在空中。許久,方才收回手,低低呢喃:“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霁兒……”南宮蒼罹淺淺呼喚,聲音輕不可聞。

他叫你霁兒,一聲聲已然如此親昵了嗎?

霁兒,他一襲白衣出現在你面前,只一聲清淺的呼喚。“霁兒!”你便那般歡心笑起,那樣驚喜的神色,你從未給過我。

“霁兒,我是否也可以這般喚你?”你一定不會待我如同面對他時那般開心的吧!他是你心心念念的青陽哥哥,我呢?我什麽也不是,終了,不過是一個被選中的人。

“霁兒,我想我是愛上你了。也許是你滴血喂養啓門珠時,也許是你明媚動人……挑那一曲《鳳凰引》之時,霁兒……你是篤定了天下男子沒有幾個能逃過的吧!亦或,是你……是你頂着吉小月平庸的樣貌指天發誓之時吧!呵呵……”南宮蒼罹苦笑一聲,仍是低啞的音調,微弱的幾乎尋不見聲音的來源。然他确實是說了太多的話,倘或床榻上的女子醒着,那麽,一定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愛……”南宮蒼罹微頓,望向霁月的眸光再沒有一絲遮掩,滿眼滿心的疼惜,心下忽然泛過不忍,終是幽幽開口:“我有什麽資格呢霁兒?”

手指悄無聲息的擡起,點向床榻上安睡女子的睡穴。南宮蒼罹這才長長地舒一口氣,似是得到了些微的釋放,胸腔中積壓多日的壓抑,終于有些好轉。

南宮蒼罹緩緩俯身,薄唇輕抿,輕柔的吻上霁月清潤的唇畔。卻是蝴蝶點水般,一觸即去。只顧自握了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嘆息,“霁兒,天下一統之日,我便放你離去可好?”那名被稱作“天人”的男子,說的真是動聽呢!

霁兒,你本事縱性如風的女子。他日,我的後宮,或是這王府沉院,皆是會束縛了你吧!

“霁兒……”

“霁兒……”

那一日,天氣日漸炎熱,卻是偶有涼風習習,甚是惬意無謂。

那一日,南宮蒼罹一人坐與霁月床側不知喋喋不休多久,只知後來豔陽高照,而後夕陽西下,橘色的光落進屋內,仿若是要照耀了薄涼空曠的內心,讓它覺得溫暖。

那一日,霁月在南宮蒼罹離開後許久才睡醒過來。她仍是全無內力的模樣,與平常人無二,不清楚是否有人來過,不清楚是誰恍然若夢般,在她耳邊低低呢喃。

霁月喚了小玉才知曉,這一日自始至終來過的人只有南宮蒼罹一人。至于來了多久,卻是未曾可知。小玉被派去別處幫忙,回來之時,便是冷寂的房間和冰透的茶水。

霁月揉揉酸痛的太陽穴,瞥見自己依是昨夜那般長發随意披散的模樣,不禁扁扁嘴,沖小玉揚眉,尴尬的笑一聲,方才柔柔道:“小玉,我想泡個澡,你去備水好不好?”

“呃?”小玉一驚,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呢,愣神不過一瞬,複又連連應下,“是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霁月凝着小玉小跑離開的背影,方才清淺呢喃道:“南宮蒼罹,是你麽?”昨日奔波了一夜,又與青陽哥哥相見,回了王府竟是又困又累,躺床上便睡着了。朦朦胧胧間,似是有人與她說了幾句話。只是太困了,竟沒有一絲力氣睜開眼來看個究竟。卻不想,唯一來過的人便是他麽?

小玉極快地便備好了沐浴所用香湯,霁月窩在浴桶裏,幾乎昏昏欲睡。

“主子,主子……”小玉在簾外疊聲輕喚。

良久,霁月方才懶怠地睜開眼來應道:“進來。”

霁月無意間擡眸,瞥見小玉懷中所抱的衣裳竟是珍奇罕見的料子,不禁疑惑道:“不是就要歇了嗎?只取了亵衣便好。”亦不知是不是高興過頭了?心中安心,不再多想,竟是連丢掉的睡眠都一同回來了。

“回主子,是王爺命人傳話過來,說是主子醒了,便請主子去一趟書房。”小玉乖巧回答,卻也不多話。然心中微有腹诽,自是不必多說。

“哦。”霁月淡淡應下,瞥一眼那天蠶金絲織的素色輕紗衣裙,輕道:“這衣衫是……”

“是王爺着人送來,王妃亦有一件,說是皇上禦賜之物。”

“哦。”霁月依是應下,心中感慨,仍是命小玉取了她常穿的衣衫穿上。這禦賜之物,且經由他的手,倘或穿在身上,說來定是奇異的緊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天人已死天下定

霁月出現在書房之時,書房內卻是空寂的,并不見南宮蒼罹的身影。霁月瞥見書桌上那冊熟悉的書冊時,不禁上前一步,執過那本書冊,按照熟悉的位置翻過幾頁,便望見那不起眼的紙條來。

閑雲霁月莫黃昏,柳締黯天最多情。

霁月凝着南宮蒼罹蒼勁有力的筆跡,不禁莞爾,說來竟有些世事無常的錯覺。當日望見這紙條,胸中波濤難平,只想他是否也有一絲悸動情愫。而今日看來,卻是平靜異常。

她既生來便注定了要助他天下一統,那便安心做事,只等終有一日天下太平随師父和青陽哥哥歸隐。

“你來了。”身後突兀的傳來一道輕緩的音線。霁月猛地轉過身去,望見南宮蒼罹依是長身玉立,負手獨行的模樣,方才抿唇輕笑,微微點頭示意。

“公子喚霁月來所為何事?”直至南宮蒼罹都進房內,于窗前安靜伫立,霁月方才輕聲問道。

南宮蒼罹依舊背對她,只聲音平靜未有半分不妥,輕道:“青陽既是流言中的天人。”

霁月一滞,未料他竟如此直接,随即淡淡道:“是。”

“南國早年夭折的太子殿下?”南宮蒼罹眉峰微攏,出生之日便被冊封為太子殿下,卻是在不足一月內夭折生亡。

“是。”他既清楚,她又何必狡辯相瞞?

南宮蒼罹卻是倏爾轉過身,凝着霁月低垂的視線,眸中泛過幾許柔情的光,溫和道:“天人現世,你不覺得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麽?”

霁月一驚,猛地擡頭對上他的注視,那幽深晦暗的眸光裏分辨不清是喜是怒,唯獨明了,卻是他瞳孔深處的算下。當下,手指縮進寬大的袖擺裏,狠狠地掐住指節,聲音卻依是淡淡的,“的确,青陽哥哥是天人之事,想來公子十年前便已得知,我只有些好奇,當日,青陽哥哥與公子說了些什麽?”

亦是昨夜,與青陽哥哥說起,方才得知竟是在她認識青陽哥哥之前,青陽哥哥與南宮蒼罹已見過面。

卻是在冰雪覆蓋的玉塵山,兩位少年相遇,青陽哥哥就躺在那冰棺裏,遙遙望着從天降落的莫名少年。一襲墨色衣裳,卻是貴氣逼人,氣質冷冽。

霁月問及那日他與南宮蒼罹說了些什麽,青陽哥哥的答案卻是隐晦不明的,只說代師父傳了一句話,說南宮蒼罹定是天下之主。

然她卻是不信的。玉塵山千年來便是最隐秘的所在,師父她絕不會只因為這一句話便暴露了玉塵山的秘密。

“天人已死,天下大定。”南宮蒼罹一字一句道。

“呵呵……”霁月倏地揚眉笑起,唇畔勾起嘲諷的意味,“公子此話,倒是不怎麽讓人信服。”

“你不信便罷!”南宮蒼罹輕嘆,無謂道:“南國太子容榭,且不論當初為何夭折未死,既是今日,他突兀的出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