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留在堂屋裏的傅寧原以為雲朗只是回住處去拿些落下的東西,或者是覺得家裏舒心想要去放松一下,可從辰時到午時,傅寧跟雲家人的聊天內容都從閑話家常變成了朝堂政務,雲朗卻還是沒有回到堂屋裏來。
傅寧有些坐不住了,便請雲尚書安排個人帶他去找雲朗。
跟着雲府的女婢走到雲朗之前住着的小院,将這幽靜的小院仔仔細細地打量幾遍,傅寧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記得雲朗是個安靜的少年,從這院子的布置來看也該是如此,可一到穆王府裏雲朗怎麽就變了個人似的?
遣退了女婢,傅寧一個人走進院子,四下轉了一圈,卻并沒有看到雲朗的身影,傅寧想了想,轉腳繞去了這院子的後花園。
這小院的後花園裏一朵嬌豔的花朵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藥田,即便雲朗已經出嫁,這藥田卻還是有人精心打理,藥草的香氣随風飄散,讓人為之一振。
藥田旁有一方池塘,池水清澈,散發着絲絲涼意,而一直沒回去堂屋的雲朗正是躺在這池塘邊乘涼。
看到雲朗這沒規矩的懶散模樣,傅寧反忍俊不禁。
“雲朗,別躺在這裏,涼風吹多了頭疼。”
傅寧的話說完了,雲朗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傅寧的眉梢一顫,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雲朗,這才發現雲朗竟就這樣睡着了。
傅寧伸出手想要推醒雲朗,可手才碰到雲朗的衣袖,傅寧又猶豫了,瞥了眼雲朗的睡臉,傅寧小心翼翼地将雲朗抱了起來。
“恩?”
傅寧的動作還是吵醒了雲朗,而雲朗一出聲,傅寧下意識地就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雲朗。
“夫君?”
“恩,”傅寧将雲朗打橫抱起,“我抱你回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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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熱……”雲朗的腦袋一歪,靠在了傅寧的胸口。
聽到這話,傅寧的動作再一次停住,擡眼看了看水波粼粼的池塘,傅寧轉身在池塘邊兒坐下,背靠着池塘邊兒的一塊大石頭,然後就把雲朗安置在了自己身上,雙手摟住雲朗的時候,傅寧還有意将寬大的衣袖展開,被子似的蓋在了雲朗身上。
天氣雖熱,可水邊兒的涼風還是不能吹得太多。
睡意朦胧的雲朗并不知道傅寧把他安置在了什麽地方,他只覺得這地方還挺舒服的,于是伸手抱住什麽東西,雲朗又睡了過去。
傅寧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有這樣的柔情和耐心,他自小就喜歡舞刀弄槍,幾乎是兵不離手,一有閑暇時間,傅寧不是在看兵法,就是在練劍。傅容參與奪位之争時,傅寧就成了傅容手上的利刃,不管是要領兵作戰還是要暗殺行刺,傅寧總是首當其沖。
傅寧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冷心冷情的人,因此才能在傅容需要的時候那樣堅決地奪人性命而心無愧疚。
可遇到雲朗之後,傅寧才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這樣溫柔貼心,怕雲朗熱了,也怕他冷了,怕他睡得太多,卻又不忍吵醒雲朗。盡管雲朗并不是傅寧印象中那個清冷的雲朗,可傅寧還是喜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了兩年才得償所願,所以心裏歡喜的傅寧怎麽瞧都覺得雲朗合他心意。
雲家大哥雲毅受父命來找雲朗和傅寧回堂屋吃午飯時,就看到了這樣讓人驚掉下巴的場景。
聽到雲毅的腳步聲,傅寧就轉頭瞟了雲毅一眼,只這一眼,便叫雲毅定住了腳步,再沒有向前半步,可雲毅又覺得眼前這難能一見的景象實在有趣,于是就随便尋了個地方坐下,遠遠地望着池塘邊的一對夫夫。
雲毅是雲家唯一從武的人,是傅寧帳下的軍師,是傅寧的好友,也是第一個知道傅寧喜歡雲朗的人。
那年傅寧帶兵平叛,不知道在哪裏看到了雲朗,回京的路上就派人打探到了雲朗的身份,人一回長安就約了雲毅見面,話裏話外都是在問雲朗的事情。
雲毅實在是不知道自家這個寡言冷漠的五弟到底哪裏讓傅寧動了心,可雲毅看得出傅寧是認真的,認真到要娶雲朗為妻。
梁國的男人可以與男人相戀,可因為男人無法生育,所以很少有人會娶男人為妻,就連那個得陛下獨寵的男人都只能做陛下的“長信君”,傅寧大概是第一個想要娶男人為妻的。
後來傅寧娶了自家妹妹,雲毅知道這件事必有蹊跷,可傅寧不松口,他便也無能為力,直到自家妹妹病逝,雲毅在葬禮上遇見眼中只有雲朗的傅寧,雲毅知道,這一次傅寧勢在必得。
果然,傅寧連三年都等不及,雲朗十五歲的生辰才過,傅寧就親自帶着聘禮上門來提親,話說得有理有據,且又是一副堅定不移的态度,叫人無法拒絕。
雲毅想不通,想不通傅寧為什麽會看上悶葫蘆雲朗,更想不通傅寧到底是在哪裏見到的雲朗。傅寧去平叛那年,雲朗才剛滿十歲。
雲毅就坐在距離傅寧和雲朗不遠的地方,将雲朗十歲那年的事情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遍,可怎麽想他都不覺得雲朗能有機會出現在傅寧面前。難不成是傅寧認錯人了?
雲朗的這個“回籠覺”睡得時間并不長,雲毅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雲朗就醒了。
打了個哈欠,雲朗從傅寧的身上爬起來,笑眯眯地看着傅寧。
“夫君,和離嗎?”
傅寧怔住,見雲朗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傅寧以為是他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