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跟着秦端往茅房走去,雲朗一直在琢磨那香爐裏的線香到底是什麽作用,那看起來像是用來操控傀儡的,可雲朗的記憶裏卻并沒有這一類□□,不然雲朗也不必特地去試那麽一下。
走在前面的秦端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雲朗笑,那笑容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明媚,卻莫名地讓人心頭發顫。
雲朗的眼神一緊,不由地退後一步。
“師弟真的很聰明,可師弟知不知道聰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長久?”
雲朗的眉梢一顫,故作疑惑地反問秦端道:“師兄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秦端哂笑一聲,道:“師弟若真的不明白那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明白,那就要辛苦師弟裝不明白了,師弟也不想你那個夫君受到牽連吧?雖然師弟用毒的手段了得,可也不能時時刻刻都護他周全不是?”
聽秦端用傅寧來威脅自己,雲朗的眼神一冷,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我家夫君的安危就不勞師兄費心了,”雲朗看着秦端,眼神中難得透出了些冷冽,“師兄若有那個閑心,不如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反被雲朗威脅的秦端微微一愣,随即低笑出聲:“我早該想到,一個整日跟毒蟲為伍又性格陰暗的人怎麽可能溫厚善良。師弟也真是見外,在我面前又何必裝模作樣?咱們師出同門,本就情同兄弟,不管師弟你是什麽樣的人,作為師兄,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師兄可千萬別這麽說,”雲朗笑笑,“只要我家夫君不嫌棄我,師兄你怎麽想又與我何幹?”
“師弟還真是信任你那夫君,”秦端的笑容裏又多了一絲意味不明,“也不知道你的這份篤定能維持多久。”
話音落,秦端就轉身繼續向前。
雲朗一愣,狐疑地看着秦端的背影,想要向秦端問個究竟,卻又覺得在這會兒追問的話無疑就落了下風,這一猶豫便也問不成了。
去了趟茅房後再回到堂屋,雲朗的臉上已經恢複了笑容,可傅寧瞧見他的時候還是微微蹙了下眉,然後瞄了秦端一眼。
在州牧府裏用過午飯之後,傅寧和雲朗就告辭離開,等進到馬車裏,雲朗臉上的笑容就瞬間消散不見,歪着身子靠在一旁一聲不吭,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傅寧是頭一次瞧見雲朗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拉着雲朗的胳膊将雲朗拽過來靠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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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颠簸起來容易撞到頭,累了就靠着我。”
雲朗的神色一緩,将秦端的那些話抛諸腦後,然後對傅寧說道:“栾秋雨他們使的是操縱傀儡的邪術,而藥王谷會教授醫術和毒術,卻不會教人邪術。”
聞言,傅寧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次的事情跟藥王谷并沒有關聯?”
“嗯,”雲朗點了點頭,“嶺南的巫蠱。”
見雲朗十分懶散,似乎不願意多說話,傅寧便輕輕拍了拍雲朗的肩膀:“我知道了,你累了就睡會兒吧。”
“嗯。”雲朗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
這一趟來州牧府,其實是一直在跟“州牧”閑扯的傅寧比較累,可秦端說的那句話一直萦繞耳邊,無論如何都驅不散。
雖說是在威脅他,可秦端不會無緣無故就說出那樣的話來,雲朗怎麽想都覺得秦端是知道些什麽,但雲朗知道,即便他去問了,秦端也不會告訴他。
而正因為毫無頭緒,所以最容易胡思亂想,只一頓飯的功夫,雲朗就已經想出了無數種可能,而大多都不是值得高興的結果。
靜靜地在傅寧身上靠了許久,雲朗突然開口說道:“我想回長安了。”
傅寧一愣,立刻轉頭看着雲朗,可雲朗依舊閉着眼睛,睡着了一樣。
傅寧蹙眉。
秦端那厮到底跟雲朗說了些什麽?雲朗自從跟秦端一起出去那一趟之後就一直不太對勁,而雲朗這人其實很少會被別人的言行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好,十天之後我們就回長安。”
今天見到梧州的州牧之後,許多事情就可以理出個頭緒了,只要派人順藤摸瓜地去查,十天的時間足夠。
聽到傅寧這話,雲朗的心裏一熱,有些感動。
“我就說說而已。”雲朗睜開眼看向傅寧,臉上總算是有了笑容。
“嗯。”摸了摸雲朗的頭,傅寧沒再說什麽,可看那神情似乎是已經決定要在十天之後離開這個地方。
雲朗張了張嘴,可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他想勸傅寧不急,既然來這一趟,差事一定要辦好,尤其是連他都看得出這件事事關重大,是馬虎不得的。但心裏的那個聲音卻一直催着他離開,他想不通原因,又因為想不通而更加心煩,于是就更想離開。
大概是察覺到雲朗的情緒,傅寧拉起雲朗的手,沉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什麽都不需要你擔心,萬事有我。”
“嗯。”
是啊,他想這麽多做什麽?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不都有傅寧在嗎?
接下裏的幾天,雲朗依舊每天都往州牧府裏跑,卻再也沒見過梧州州牧,連秦端都很少出現在他面前,聽栾秋雨說,秦端是陪着州牧領傅寧勘察梧州想現狀去了。
栾秋雨也沒讓雲朗閑着,幾乎每天都會給雲朗帶來一個新的方子,這些方子裏面卻再也沒有救人治病的藥,每一份都是毒。
雲朗問不出這些□□用在誰的身上,便也不敢真的給煉制出來,于是每天都絞盡腦汁地在栾秋雨眼皮子底下私改配方,能改制成藥的就都做成了藥,實在沒有辦法的就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去降低毒性。這樣一來,雲朗倒也沒有精力再胡思亂想。
而就在雲朗享受着這樣忙碌的日子時,秦端卻又再度發出邀請,說要再介紹一個人給傅寧和雲朗認識。
雲朗一聽這事兒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那畢竟只是預感,他既沒有辦法向傅寧解釋說明,也找不到理由拒絕秦端,就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去了。
那一天就只有秦端帶着傅寧和雲朗兩人登上了一艘竹筏順江流而下,那一天的江面上霧蒙蒙的,只看得清近處的東西,那一天恰有另一艘竹筏逆流而上,竹筏上站着一個蹁跹少年,少年手持一支橫笛,當悠揚的笛聲破開霧氣将少年的面容展露在雲朗眼前時,雲朗如遭雷擊,第一時間轉頭看向傅寧。
而看到雲朗的那一刻,少年的笛聲戛然而止,同樣目瞪口呆地看着雲朗。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秦端劃着竹筏飄到少年的旁邊,語氣輕快地問雲朗道:“師弟,你瞧這人是不是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雲朗卻沒聽見秦端的話似的,只看着傅寧,而傅寧負手站在竹筏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那個跟雲朗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
兩艘竹筏并排漂在江面,對面的少年怔愣半晌,突然邁開腳步跨了過來。
竹筏劇烈搖晃,總算是晃回了雲朗的神志,雲朗轉頭看着少年,神色茫然。
少年站定在雲朗面前,擡起手摸了摸雲朗的臉頰,突然就揚起一個笑容:“哥哥,我總算是等到你了。”
少年一襲白衣,堅定地站在雲朗面前,面容清冷,即便是面帶笑容,這份清冷也未曾削減半分。
“我、我不認識你。”
雲朗有些慌,因為突然看到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所以慌張,因為想起傅寧曾跟他說過的他們的出于所以慌張,因為傅寧從見到這個少年之後就沉默不語所以更加慌張。
少年的眉心一蹙,狐疑地看着雲朗:“哥哥,你不認得我了嗎?”
說着少年就抓起了雲朗的手,替雲朗診脈,還擡手摸了摸雲朗的後腦勺。
雲朗給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去。
“哥哥當心!”少年一把拉住雲朗,這才沒讓雲朗掉進江裏去。
見雲朗被少年抱在懷裏,傅寧才終于動了。
“雲朗,過來。”
一聽到傅寧的聲音,雲朗立刻推開那少年就向傅寧走去,好在看熱鬧的秦端及時換了位置,這才沒讓竹筏翻過去。
将六神無主的雲朗摟進懷裏,傅寧看着對面一臉不滿的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看看雲朗,再看看傅寧,不答反問道:“你又是什麽人?跟我哥哥是什麽關系?”
“我是他的夫君。”
那少年一愣:“哥哥,這是真的嗎?”
然而雲朗并不答話,只緊緊地抱着傅寧,大腦一片空白。
傅寧又問一遍:“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十分不甘地回答道:“風無。”
傅寧點點頭:“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辦,等辦完事再去找你。”
一聽這話,雲朗就揪緊了傅寧的衣裳,傅寧卻沒有察覺到似的。
風無又将傅寧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突地冷哼一聲,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竹筏上:“你們不就是來見我師父的嗎?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