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葬禮

莊淩是以靈體的狀态參加舒伯珩的葬禮的。

這天天下着蒙蒙細雨,氣候也十分寒涼。西郊的常山殡儀館,第一次接待了這麽多來自各行各業的風雲人物。他們有的甚至經常在電視上出現,可是他們今天,清一色地穿着黑色西裝,胸佩白花,手持一把黑傘有秩序地走上臺階,步入充滿壓抑氣氛的廳堂。

那裏面躺着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可是誰也不敢不把他當回事。

誰都知道,舒家大爺舒伯珩是個傳奇人物。十年前那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讓舒氏上任董事長不慎中招,舒家一夜之間一貧如洗,還背上了巨額債務。當時年僅十九歲的舒伯珩匆匆結束學業,回國臨危受命,重整舒氏集團,過上了十年替父還債的日子。

人們只看到天恒帝國如今的龐大和強橫,卻不知道他前些年賺的錢悉數分季度進了銀行的口袋。為此,他還付出了健康、自由,和愛情。

就是這樣一個在外人看來強如鋼鐵的人,竟會匆匆結束他近三十年的生命。訃告一發出去,幾乎沒有人相信。

莊淩游蕩于人來人往的靈堂之中,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看着往日花花大少一般的舒仲琛,一夜之間成長為已經能夠獨擋一面的人,在周程的扶持下,一力操辦長兄的後事。

看着舒家小妹哭得梨花帶雨站在最末,還不忘維持着大家閨秀的風範,給前來吊唁的賓客鞠躬。

莊淩覺得整個靈魂都是撕裂般地疼痛,他飄到冰棺旁往下看,舒伯珩一臉平靜地躺在那裏,仿佛只是睡着了,他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顯得莊重而規矩。莊淩不禁想,那自己的追悼會呢?誰又能為自己操持呢?

莊淩以前想過,假如自己死去了,為自己操辦後事的,一定就是舒伯珩。

可是現在,舒伯珩也死了。

他是為什麽死的呢?

“我聽說舒總那時其實已經快不行了,只不過硬撐着不讓我們看出來而已。”

“是啊……我姑姑就在博仁醫院工作,聽她說……心衰三級,能撐這麽久已經是奇跡了。那莊淩的死,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莊淩?那個沒影帝命的演員?又關他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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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知道吧,舒總就是看了莊淩被吊燈砸到所以發病的。聽說在推進手術室之前,心髒就已經停跳了。”

“這還真是……情深意重啊。對一個戲子這麽癡情,當真聞所未聞啊。”

“哼!再癡情有什麽用?還不是被人當做垃圾一樣丢棄!”

莊淩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頭暈目眩,幾乎要魂飛魄散了,他瘋狂地沖那些人嘶吼,“你們知道什麽?舒伯珩害死了我父母!而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我!他落到這個下場都是他自找的!”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忽略來自心靈深處的那一抹痛苦。

“也不知道這人怎麽會不知好歹到這種地步?舒總一直拿那莊淩當祖宗一樣供着他,甚至還利用天恒的資源為他父母報仇……”

“等等!這麽隐秘的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呵,我侄子就是天恒總裁辦的人,他有一次……”

“……”莊淩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他只是瘋狂而徒勞地搖着那些人的肩膀,哀求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可是那些殘忍的話語還是固執地割開他的心,在上面劃上一道道傷痕。在他們的談話中,他知道了很多他以前從沒探尋過的真相,也知道了舒伯珩一直以來默默為他做的一切。

他恨自己過往被仇恨迷住了雙眼,竟将他對他的好視而不見,甚至狠心将他傷得千瘡百孔……

莊淩覺得他的頭越來越暈,越來越痛,幾乎就要爆炸開來了。

他控制不住整個靈魂跪倒在冰棺前面劇烈地顫抖着。

就在他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周程過來了。

“你們在說什麽?”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只在面對舒伯珩的時候面部才會稍微柔和一點。

莊淩知道他一向不待見自己,曾在背後輕蔑地直呼他為“戲子”,甚至直言他除了一張臉能看,就一無是處了,腦子更是不行。其實,除了他,舒家的次子和獨女對他的态度也不好,活像他欠了他們舒家幾千萬一樣。

現在看來,他們應該都是知道真相的。只有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幾位在靈堂議論這些事情,夜裏可睡得安寧?”周程只說了這麽一句話,就招手叫人把這幾個嚼舌根子的人給扔出去了。

人都消失後,他自己默默地站在冰棺前,喃喃說了一句話:“伯珩,若有來世,不要再為他傷害自己。我會心疼。”

他說,我會心疼!

莊淩如遭雷擊!原來周程竟是喜歡着舒伯珩的。

他用盡全部力氣站起來,兇狠地瞪着周程,張嘴想說些什麽,就見眼前的場景都扭曲起來了,他感覺自己被吸進一股極速旋轉的漩渦之中,頓時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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