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哭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可是醫生,他這個人你也看到了,一旦決定什麽事情就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我……”
“這就要靠你們家屬去想辦法了。”
“您放心,我會盡力勸他的。醫生,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你問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發展到心衰,最多……最多可以活幾年?”
“……”醫生略微驚訝地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不明白他怎麽會問這個問題。畢竟就目前的幾次檢查來看,舒伯珩還遠遠到達不了那個地步,如果好好調養的話,甚至能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面前的這個病人家屬,會不會操心太過了?
怎麽有種咒人家死的意味?不過就算醫生在心裏腹诽,但是他還是盡職地告訴莊淩,“那要看是發展到幾度。如果是Ⅰ度,恢複成正常人的希望還是非常大的,只要不再勞累,保持心情順暢再加上配合治療,活到五十歲不成問題。”
“那如果是Ⅳ度呢?是不是就等于判了死刑了?”
“……”醫生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怎麽會這麽問,但他依舊斟酌着字句說道,“理論上可以這麽說,除非進行心髒移植,否則大概只能存活一到三月。”
“……”
“莊先生?莊先生?你怎麽了?”
“嗯?沒什麽。我知道了醫生,謝謝你。”莊淩說着就失魂落魄地回到簾子裏,臉上甚至挂着晶瑩的淚珠,好像受了什麽打擊,這讓醫生不禁覺得這個家屬是不是患有輕微臆想症?
回到病房的時候,莊淩的眼淚還沒有止住,甚至有越來越洶湧的架勢。他本以為舒伯珩睡着了,所以就放任自己無聲地哭泣,誰成想,不經意地擡個頭,竟然又看到舒伯珩睜着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好像特地等在這裏抓他一樣。
莊淩頓時吓得都不敢靠近了,他狼狽地撇過頭,問道,“你不是睡了嗎?”
誰料這一開口,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這哭音太濃重了,很難不被人聽出來。
果然,舒伯珩問,“你哭了,為什麽?”
Advertisement
“沒有。對了,醫生說要去取藥,我、我過去一下。”
“站住。”
“……”莊淩條件反射地停住不動了,但是身子一直沒有轉過來。
“過來。”
“……”莊淩依舊不動,也沒有回應。
“過來!”他稍微加重了一點語氣,伴随着一連串破碎的咳嗽,讓莊淩再也顧不上什麽了,轉身就奔過去趴在床前,“我來了……我來了……你別急……”
舒伯珩本來也就是為了吸引莊淩的注意力才假裝咳嗽,結果一近距離看到莊淩臉上的淚珠和通紅的眼眶的時候,這假咳就變成了真咳,并且一咳就停不下來了,把莊淩吓得不輕,頓時那點傷心害怕都忘記了。
“怎麽了?怎麽了?”舒伯珩剛剛發過心悸,莊淩也不敢太過用力地撫着他的胸口,只能把人稍微抱起來一點,讓他趴在他的肩頭,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部。
“喉嚨癢是嗎?你等等,我倒水給你喝!”說完就伸出一只手費力地夠着床頭櫃的水杯,可是他一手扶抱着舒伯珩,只有一只手根本就夠不到。
這時候,舒伯珩也稍微緩過來一點了,他趴在莊淩耳邊說,“放我下來吧。”
呼出來的灼熱氣體,讓莊淩的耳尖抖了抖,就連身體也僵硬了一瞬。他依言調高了床之後再把舒伯珩小心地放下去,這樣相當于坐着,就不會咳得那麽厲害,心髒問題也能緩解一點。
莊淩試了試水杯的溫度,“有些涼了,我給你重新兌。”
“不用了,這樣就剛好。”
“不行!你的胃會受不了的!”他知道心髒病人有時候會喜歡喝微涼的水,因為會緩解疼痛,可是這對胃病十分嚴重的舒伯珩來說,無異于飲鸩止渴,莊淩是萬萬不能放任他這麽做的。
他提了一旁的熱水壺重新倒進去一點熱水,試了一下溫度覺得可以之後,就往杯子裏插了一根吸管,然後小心地繞過鼻氧管,把吸管的一頭放進舒伯珩的嘴裏,讓他自己一點一點慢慢吸,吸了幾口之後就拿開水杯不讓他再喝了。
舒伯珩簡直對莊淩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對待危重病人的套路哭笑不得,他這時候也緩過來一些了,遂擡起手抹去莊淩還挂在臉上的淚珠,“哭什麽?嗯?”
“……”一聽到這話,莊淩又忍不住了,淚水又毫無預兆的決堤而出。或者說,重生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忍,一直深處在目睹舒伯珩死亡的陰影中出不去。他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見那個盛大的葬禮,夢見所有人冷漠的嘴臉,甚至夢見……偌大的靈堂,最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和躺在棺材裏的舒伯珩。
他怎麽喚,怎麽推,他都沒有反應,就像是睡着了,但卻永遠也醒不了了。
現在,人好好地在自己眼前,關切地問他“怎麽了”,莊淩有些害怕,害怕此時此刻,才是他的一個夢境,夢醒了,就什麽都沒了,他又回到了那令人哀傷絕望的葬禮上。
于是,他顫抖地伸出手,緩緩覆在舒伯珩臉上,“阿……珩……阿珩……”
“怎麽了?”舒伯珩這時候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他的臉漸漸嚴肅起來,擡起一只手握住莊淩放在他臉上的手。
莊淩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在這人面前這麽失态,正要止住抽泣,卻突然靈光一閃覺得這是個勸這人愛惜自己身子的好機會,于是他非但沒有停止哭泣,反而越發停止不下來,最後幹脆抱着舒伯珩的腰把臉埋在裏面,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動。
“……”舒伯珩這時候是徹徹底底地懵逼了,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把手擡起來,不知道放到哪裏。
“這是怎麽了?別……別哭了。”就算是以前,莊淩也沒有這麽脆弱到直哭,需要他哄的地步,所以舒伯珩對此也沒有任何經驗,憋了半天,只有幹巴巴的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