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争執
舒伯珩的回家修養,像是啓動一個機關,以前除了那次開會以外只在視頻中露面的舒氏中層管理者們天天來別墅報到,每次都帶來了一大疊文件。
莊淩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打過招呼之後就進了舒伯珩的房間,把門關着不知道在裏面做些什麽。有好幾次,莊淩終于忍不住想要沖進去把他們都趕走的時候,卻都被在一旁默默看着的陳建斌拉住了,“放心吧,嫂……莊淩,伯珩心裏有數。你不還給他定了一小時的工作時間嗎?你看他哪次沒遵守?”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他是靠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來壓縮工作時間,你看這短短的二十分鐘,都進去多少撥人了?”
“嫂子,你要實在不放心,就進去看着吧。”陳建斌終于放棄了叫“莊淩”這個別扭而又生分的稱呼,又叫回了“嫂子”。好在莊淩此刻心煩意亂,并沒有注意他的主語是什麽。
“但……他們在談工作,我在旁邊不好吧?”莊淩害怕這一幕被這些下屬們看在眼中,會給舒伯珩帶去什麽不好的風言風語。
“有什麽不好的?嫂子,你覺得伯珩在乎這些嗎?他既然剛讓他們知道你住在別墅,就代表着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再說了,如果舒氏各個都是碎嘴的,那也撐不了這麽長的時間,你說是不是?”
“……”莊淩一想也是,于是他趕緊去廚房泡了一杯牛奶和幾杯咖啡,用托盤盛着,再回到二樓。
“扣扣扣。”
“進來。”裏面傳來舒伯珩中氣不足的聲音,伴随着幾聲咳嗽。
莊淩擰開門把手,轉身進了門。一進到裏面,他就發覺好幾道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在自己身上,不過他也是習慣了萬衆矚目的感覺,因而并不覺得不自在,反而從容地路過他們,把托盤放到床頭櫃上。
“幾位談工作這麽久都累了吧?喝杯咖啡解解乏。”
“有勞了。”坐在椅子上的高管們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看見莊淩進來就知道這是變相地下逐客令了,恰好他們事情也談得差不多了,因此快速地喝完咖啡之後就起身告辭了。
他們走了之後,舒伯珩就關了電腦,卸了力道躺在身後的被子上,用手揉着眉心。
莊淩見狀趕緊上前拿下他的手,自己則把手放到他的太陽穴上緩慢而有規律地揉着。
“累了?喝杯牛奶吧?然後休息一會。”
“嗯。阿淩,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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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有個會必須我親自去開。”
“舒氏?在家開視頻會議不行嗎?”
“不是集團內部的會議。是市委舉辦的,要求全省二十個集團的負責人參會。”
“是什麽會搞得這麽隆重?找人替你去不行嗎?”
“不行。是一個關于國內奢侈品品牌推廣的會議,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是上面有政策要下來,估計也就是把一幫人召集在一起學習文件精神。這種會一般開不了多長時間的,你不用擔心,我讓小陳陪我去。”
“你叫我怎麽能不擔心?上次也是小陳陪你,結果怎麽樣?弄進醫院了。我不想再經歷一次,阿珩。”
“沒有這麽嚴重,估計四點就結束了,不吃飯不喝酒。”
“那萬一呢?那幫人有多兇殘你比我清楚得多吧?”
“……”舒伯珩抿嘴不說話了,只是臉已經徹底地黑了下來。
莊淩見狀連忙放緩了語調,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咄咄逼人,“對不起阿珩,我也是太擔心你了。就算是這樣,那你現在在身子也承受不住坐一個多小時的硬椅子啊。”
“……”舒伯珩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把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想說的說出來,“莊淩,別這樣。”
“我……”
“你這樣讓我感覺自己像個廢人。”
“我沒有……我……”
“也別這麽小心翼翼。”
“……”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愧疚。”
“我沒有阿珩,我……”那句“我愛你”在這種情況下竟是完全說不出來,他心中焦急,可是越着急,自己就越像得了失語症一樣吐不出半個字,就像有人控制着他一樣。
舒伯珩等了半天,等到眼裏的最後一絲期望終于也完全破滅了。
“阿珩!你聽我解釋!我……我……”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什麽啊?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莊淩心知舒伯珩終于還是又一次地誤會了,可是自己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因為無論怎麽說,他都會認為自己是因為所謂的“夢境”而幡然醒悟,從而産生愧疚。
事實上,在重生以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連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莊淩本身在感情上就是一個很遲鈍的人,如果不是那每晚都會做的關于前世的夢,他不可能這麽迅速地從各種細枝末節,覺察到他對舒伯珩的感情。
可是現在要怎麽解釋,舒伯珩才會相信?這個人,大概又把自己縮進龜殼裏輕易不出來了。這樣一來,莊淩不由得恨死了自己剛才的猶豫,為什麽說不出口?為什麽要讓他誤會?
莊淩啊莊淩,你到底還能做成什麽事啊?
“阿珩,”莊淩坐下來握着舒伯珩的的手,“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你也厭煩我說這句話,可是我還是要說。首先,對不起,也感謝你等了我那麽久還沒有放棄。人生能有多少個寶貴的十年,可我把你這十年都辜負了,并強塞給你這麽多糟糕的回憶。其次,我承認,這段時間我對你的态度很有問題,就像你說的,太過小心翼翼了,連我都覺得太不像自己了。那是因為我太害怕了,你知道的,我做了那個夢,再結合起你上次無知無覺地躺在搶救室裏,讓我很難不擔心,一睜眼,你就會不見了。”
他停頓了一下,抓起旁邊的牛奶,看也不看就喝了大半杯,接着說:“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确實是愛你的。”
莊淩終于說出了這三個字,可惜來得有點晚,與其說是真情流露,倒不如說是打過腹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