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歸來

空氣很冷,天空一直都是暗沉沉的,雨停了一會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白襯衣黑西裝的大漢排着隊從闫家府苑門口一直站到了院子外面,沒人打傘,初冬的雨寒涼刺骨,淋在他們身上,他們渾然未覺,所有人目光嚴肅,蒼灰色的天空下,顯而易見的悲傷看起來尤為沉重。

一聲槍響,儀仗隊的長號最先響起,聲音沉悶,為首的大漢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咬着牙伸手擦掉了眼睛裏的淚水,然後沖着身後的長隊喚了一聲,最後的道別儀式便開始了。

各個門頭的老大帶着三兩手下開始往大廳裏走,他們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支煙,到了大廳便躬身将香煙放到大廳中心的花盆裏,花盆前面擺放的就是死者躺着的棺材。

棺材四周擺滿了白色的挽聯和花圈,那些花圈彙集到大廳的主位上,前面擺着一張巨大的黑白遺像,照片裏的男人五官立體,盡管帶着眼鏡,也依舊能夠看出目光裏的堅定。

姚飛,整個闫家幫僅次于闫斌的存在,在前天跟幕遠幫的械鬥中不幸死亡,大當家闫斌因為衆多兄弟用生命救了出來,此時還在醫院搶救,他在片刻清醒時明令要求,必須給姚飛厚葬。

所以,才有了此時的葬禮。

告別儀式進行到一半,三當家闫浩,也就是剛才咬牙擦淚的大漢走到了大廳中央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卻還是一下子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闫浩二十歲出頭,雖是闫斌的遠親,但也有着闫家的血統,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對冰冷鳳眼有時候看起來竟然跟闫斌如出一轍,此時此刻,他用自己那對眼睛将在場所有人的臉都掃了一遍,然後開口說道:“從兩年前的墓地刺殺,到今天的集體火拼,兩年時間,幕遠幫以一個特別奇怪的速度成長起來,我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你們這些人中某一些人的功勞......”說到這,他故意頓了頓,眼睛也不忙掃過在場的幾個人,接着又說,“你們在場的,有些是真傷心,有些是假傷心,這些我不管,今天是姚哥的送程,我也不想有血腥的事情發生,但是你們聽着,姚哥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不僅要報,我還要讓跟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他話音未落,人群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掌聲,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說得好,血債血償,還真的是青出于藍!”

所有人都在好奇鼓掌說話的是誰,紛紛回過頭去,就看到了一個穿着黑色長袍,頭發很短的壯漢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兩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三個人陣勢強悍,一看就不是好對付的人,

人群中有幾個人似乎是認出了男人是誰,不免交頭接耳,闫浩看見來者,先是皺了一下眉頭,接着開口道:“今天是咱們闫家的家事,不知道韓幫的二當家突然造訪是為了什麽?”來者面色淡然,不急不緩的說:“三當家的真的是見外,天下黑幫本一家,闫家二當家遇難,我們理應來探,只不過我們家大當家有事,所以這才派了我來。”

說着,他看了一眼那邊的闫浩,闫浩沒說話,人群中的一個人卻開口叫到:“方強,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當年就是你和顧逸的背叛害的我們家大當家被害,你這走狗今天還好意思過來,今天我們就不讓你活着回去!”

說着,男人便帶着手下兩人沖了出來,可是人還沒走幾步就被闫浩攔住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方強,對方那臉的從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前天的火拼對于闫家損失慘重,這種節骨眼,他不能再讓闫家多生事端。

他擡着眼睛看了一眼方強,接着語氣冰冷的說:“按照闫家的規矩,三步一支煙,請吧!”說着,闫浩将位置讓了出來,那邊方強不動聲色的冷笑了一番,然後接過手下的煙走了過去。有人不服,覺得讓這個叛徒給二當家的上煙是一種侮辱,但是還沒開口就被闫浩的眼神攔了下來,他那種強勢的氣魄連方強都忍不住在心裏默默驚嘆了一番,方強不禁多打探了一下闫浩,對方估計也就二十來歲,但是身上已經完全是那股被黑道磨煉出來的江湖氣息了,現在的人太容易對環境妥協了,想到這,方強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曾經有個少年,固執的一塌糊塗,這些人跟他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啊。方強又想起最後一面見他時,他滿身是傷奄奄一息的樣子,如果他活了過來,那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吧......

外面一直在下着雨,但是一點都不影響酒吧的生意。

酒吧裏放着蔡依林的《舞娘》,舞池中央人們随着刻意放大的音樂聲扭動着身體,燈光晃眼,看不大清那些人的臉,但也是熱鬧的。

吧臺前坐着一個人,默默喝着酒,燈光打在他挺直的後背上,讓他與那份熱鬧隔絕開來。

“怎麽不去跟着一起跳舞?”染着頭發的酒保給他遞了一杯酒,順便問道。

聽到聲音,他擡起頭,薄唇,高鼻梁,黑色短發,額頭飽滿,很帥,但是讓酒保更驚訝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奇怪,一只是瑪瑙石一樣的褐色,一只是一望無際的深黑,酒保一下子看呆了,男人似乎被他的注視弄得不耐煩了,不免皺起了好看的劍眉,酒保這才驚覺,連忙道歉,還不忘說到:“來這麽玩的嗎,以前都沒看到過你?”

男人喝光了酒杯裏的酒,倒也不是那種不願意跟人交流的人,他說:“剛從國外回來。”酒保沖他一笑,說:“嘿,正難得。”

男人疑惑他的回答,酒保卻說:“出了國還願意回來到雲夢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男人笑了笑,回到:“是嗎。”

“你別不信,別說是出國了,現在的年輕人,一旦出了雲夢,很少有再回來的了,現在守在這裏的,無非是些混吃等死,或是有些見不得人勾當丢不下的!”酒保重新給他倒了一杯酒,說。

“呵......”男人沖他笑了笑,說,“那你是?”

酒保看着男人的笑一愣,不自覺到:“你笑起來真好看。”接着又回他,“我啊,我屬于後者,這酒吧是我開的,專養些不願意面對現實的人。”說着,那酒保或是說酒吧老板的眼睛裏竟然透出了一股落寞。

男人不願意深究他的故事,心裏想着才兩年時間,這家酒吧都易主了,他不免笑了笑,然後喝光了杯子裏的酒,他掏出錢包一看,這才發現錢包裏面全是美元,擡頭問老板收不收美元,老板說不收,他剛準備問能不能刷卡,那老板卻說:“算了,當我請你的。”

男人笑着說,這怎麽好意思。

老板卻說:“你這麽帥,我請你還是我賺了。”

男人被酒吧老板的直接弄的有點尴尬,老板卻沖着他擺了擺手:“好了,都是江湖上混的,你也別磨磨唧唧的,回去吧,下次你要是再來,就一起結算。”

老板都這麽說了,男人也不好推脫,轉身就要走,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模模糊糊的,像是喝醉了的人在說話,男人聽到他聲音說:“拿錢來!”

男人回過頭,看到老板旁邊站了一個卷發的醉漢,男人一愣,似乎是認識那個人,他站在那裏不動聲色的看着,就看到那個醉漢趴在酒吧老板的肩膀上,先是沖着他的嘴巴咬了一口,接着抓着他的頭發問他:“貨呢,貨給你藏哪兒去了!”

“沒有。”酒吧老板的回答算是幹脆。

“你他媽的放屁!”那醉漢像是怒了,擡腳就将老板踹了一腳,老板踉踉跄跄的穩住身體,那醉漢卻又繼續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沖他叫到:“快點告訴我,你他媽的藏在哪裏了!”

周圍的幾個人将目光放了過來,但是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似乎對此事已經見慣不怪了。

老板不說話,醉漢提着拳頭就要打他,男人這時候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在醉漢拳頭下去的那一瞬間伸手穩穩抓住了他的手腕。

醉漢大罵着:“我草,他媽的是誰多管閑事。”回過頭,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他開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男人盯着他,語氣冰冷到:“姚衡,你在幹嘛?”

此時醉醺醺的姚衡看着面前的男人,原本迷糊的腦袋一下子變得空白一片,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了半天,他終于顫巍巍的開了口,他說:“小諾,韓小諾,是你嗎?”

韓小諾盯着面前蓄着長發,胡子拉碴的姚衡,很顯然,他就是老板口中那個‘不願意面對現實的人’,他不知道姚衡怎麽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壓抑住心中的難受,他說:“是我,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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