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模仿

火災發生後第三天,校園內又恢複了平靜。

鼎大的保安們用白色的預制板圍住了被燒毀的圖書館。不讓任何學生靠近。

雖然空氣中依舊彌漫着燒焦的味道,但臨近期末考試周,許多學生都忙碌于應付考試,也就把讨論案子的熱情抛在了腦後。

校方也針對此次火災,專門召開了一場學生大會。

鼎大校長特意邀請了市局警方到場做逃生演講,并且讓市電視臺全程直播。

畢竟一周內發生了兩起命案,校方顏面盡失。校長是想通過這些舉措,多多少少給狼狽不堪的學校名譽挽回一些面子。

清晨時分,顏蕾也跟着陳泊宇一塊兒來到了鼎大禮堂。她站在後臺暗中觀察,陳泊宇則是作為市局的代表上臺演講。

大會的副作用是全場學生打瞌睡。前面鼎大校長發言的時候,學生們都無精打采,還有好幾個後排的學生在開黑打排位賽。

但是陳泊宇上臺以後,她就聽到一陣“哇塞!”的叫聲,然後全校女生都來了精神,瘋狂花癡陳大警官的顏值。

——五官深邃、薄削的唇輕抿一線,鼻子挺而直。寬肩細腰大長腿,配上一身的深藍色制服,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制服誘惑】的極致。

你說,他怎麽就這麽好看呢?

這不,陳泊宇在臺上一本正經地講解匍匐前進躲避濃煙,臺下的女孩們拿出手機快速拍照,然後秀在朋友圈——

【啊啊啊,警察小哥哥我的嫁!】

【古詩中的美男子啊,面如冠玉,玉樹臨風,貌似潘安……】

【太帥了,太帥了,這個小哥哥的顏值可以當愛豆出道了吧!】

【長得好帥好MAN,我決定了,我畢業以後一定要考去公安局,泡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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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臺,陳泊宇還問她演講的怎麽樣。顏蕾一言以蔽之,“她們不是在聽你演講,是想看你跳脫衣舞。”

“胡鬧!”

陳大警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表示一下譴責顏小調皮。

學生大會結束後,校方還要派出代表前往醫院慰問受傷的人員。顏蕾作為警方的調查員,也跟着一道去了醫院。

校長第一個慰問的對象是閱覽室管理員肖文東——據說大火發生的時候,肖文東幫助了一位學生逃生。

校長覺得他是火災中的“英雄”,準備讓他接受采訪,說幾句學校的好話。所以自然要第一個慰問他。

作為大火中最後一個逃出來的人,肖文東的身上有多處燒傷。他正躺在床上輸液,旁邊的醫生介紹道:“燒傷的程度不深,後續的康複有望。”

校長讓電視臺把鏡頭對着肖文東,當着面把他的英雄事跡一頓花式吹捧。但肖文東的回應卻是惋惜一聲,“其實我不是什麽英雄,我沒能救下那個姑娘。”

說實話,這句話讓校長略微尴尬。顏蕾心知肚明:這肖文東說話太直白,估摸着不是個會看臉色行事的人。

等校方人員走了以後,顏蕾才代表警方問道:“肖先生,根據警方的了解:你是大火中除了死者之外,最後一個逃出來的人。你能說一下大火發生時的場景嗎?”

“可以。”肖文東靠在床榻上,回憶道:“當時,我正在四樓的閱覽室裏修電腦,忽然聽見樓下有人喊着火了。我跑了出去,看見走廊上都是濃煙滾滾。火勢已經從樓下竄了出來。我想起四樓還有個學生在閱覽室上網,就過去喊他下來。”

顏蕾好奇道:“六點這麽早,就有學生上電子閱覽室嗎?”

肖文東解釋道:“電子閱覽室裏可以免費上知網,馬上五月中旬,學生們要進行畢業答辯,有些孩子會連夜過來找資料。”

顏蕾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只聽肖文東說道:他把四樓的學生喊下來以後,再檢查了一遍閱覽室,就從左邊的通道下了樓。但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一個女學生困在了三樓的右側走廊。

提到蔡茜之死,肖文東十分惋惜道:“小姑娘才21歲,這麽年輕,可惜了,實在是太可惜了!”說着,他還自責道:“要是我檢查仔細一點,說不定還能救她一命!”

陪伴的女護士也擦了擦眼淚,這樣的英雄事跡總是能勾起女人們的同情心。小護士順便把她趕了出去,“病人需要多休息。顏小姐,你問好了就出去吧。”

顏蕾只好結束了詢問。臨走前,她看到這個小護士輕言細語安慰着肖文東,眼神裏都是小女生的崇拜之情——畢竟三十來歲又文質彬彬的老男人,還是頗有種學者大叔的魅力,難怪迷倒了人家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她走向下一個要詢問的對象。

肖文東救下的那個男生叫劉計洪,他也在醫院裏接受治療。

顏蕾再去做了個筆錄。劉計洪說自己馬上面臨畢業,所以才一大早去了閱覽室。他證明是肖文東喊他下樓的。他們最後一起出了火場,和肖文東的口供完美吻合。

這樣一來,肖文東謀殺蔡茜的嫌疑似乎可以排除了——畢竟他全程有劉計洪這個不在場的人證,按照時間來算的話,并沒有謀殺蔡茜的作案時間。

可是除了他以外,顏蕾也沒能找到其他的嫌疑人。結果這麽一來,蔡茜的案子也陷入了僵局。

顏蕾就奇怪了:難道這一個個的死者,全部都是意外自殺嗎?要是這樣的話,為何三名死者全部是校園貸的受害者呢?

下面,她只好通過另一個人物打開案子的僵局——高晗。

——

高晗的女朋友叫做施蕊,是英語系的大三學生。

施蕊的手機號碼在徐曉斌的陪客名單上。根據徐曉斌的屬下交代:施蕊是最早陷入校園貸的女孩子。後來被徐曉斌介紹給了其他客人作陪。

隔日,顏蕾以調查高利貸為借口,将施蕊傳喚來了刑偵大隊。

辦案區的接待室裏面,顏蕾見到了施蕊——對方是個很美麗的女孩,眼勾着秋波款款,皮膚白皙如玉,唇色是正宗的嫣紅。

只是乍一看來,對方的眼睛裏滿是空洞和寂寞。就算二十多歲的年輕面容,也掩蓋不住她身上那種頹靡的氣質。

顏蕾見人見得多了,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女孩的身心皆是傷痕累累,恐怕不只是陷入了校園貸的深淵。

顏蕾把徐曉斌被捕的事情說明了一下,請她做個口供。

施蕊聽說徐曉斌被捕,沉默片刻,就爆發出一陣冷笑來,咬牙切齒道:“這個家夥終于被逮捕了!他死有餘辜!”

顏蕾趁機道:“你把徐曉斌逼你做的事都說出來吧。我們會按照你的口供,依照刑法對徐曉斌進行定罪。當然,警方也會保護你的隐私,不會把這些事洩露出去。”

施蕊點了點頭,徐曉斌這個組織賣淫的大主謀被抓了,她沒了忌憚的對象,接下來的詢問都十分配合。

施蕊說:“徐曉斌就是個色鬼,他辦這個校園貸,一開始就是想套女孩們的身體。他根本圖的不是財,他圖的是控制住那些沒有還債能力的小姑娘們。除了陪酒以外,他還會選拔出美貌的姑娘,來讨好他爸爸的生意夥伴。”

“你就是被徐曉斌用來讨好生意夥伴的工具,是嗎?”顏蕾看了出來。

“是。”施蕊自嘲道:“我還以為:自己只需要陪一個大叔睡,就可以還清欠徐曉斌的債務。沒想到,那個大叔轉手又把我賣給了他的生意夥伴。下一個金主是個變态,喜歡開sq派對,搞多人運動。我周末的時候就去他家,他居然讓我接其他的客人,還從中收取介紹費……”

施蕊顯然是壓抑了許久,今日才能傾吐出她這兩年來的怨恨。

其實,她被包養以後才知道:金主們玩膩了一個女人以後,随時可以脫手轉賣她們。待遇如何完全看運氣。假如遇到變态,那就會很慘很慘。

……說到最後,施蕊泣不成聲道:“最後,我受不了了,我說我要退出那種生活,但那個變态大叔他拿出了那種錄像,那是他偷拍下來的。他說他用三十萬買了我,他要從我身上賺夠這三十萬,才肯放我走,要不然,他就公開錄像。”

頓了頓,施蕊唾罵道:“我以為我自己做的事很不要臉,沒想到有的男人比我還不要臉,想白嫖還想賺回來本金,我呸!”

“你玩不過這種滑頭的金主們,他們個個都是老油條。”顏蕾淡淡道:“我從前遇到一個富二代,他也是這樣的人,他眼中只有利益,不談感情。女人在他們的眼中是估價的貨幣,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要為了利益,他們随時可以轉手、出賣你。”

“但你可以離開他重新開始,我卻沒有機會了。”施蕊有些悲傷道:“我的爸爸知道了我做的事,跟我斷絕了關系。”

“那高晗呢?”顏蕾問道:“你還跟他相處嗎?”

“分了。”施蕊哽咽了一下,相對比被爸爸抛棄,她更難過的是分手。

“高晗是真心愛你的,是嗎?”

顏蕾趁機拉近了關系,她知道施蕊的壓力很大,需要一個聆聽的對象。

“是的。高晗他對我很好。我們從大一就開始交往,他每天晚上都來自習樓下接我,每天早上買着早餐等我。我們商量好了畢業就結婚。但是我大二的時候認識了徐曉斌,我一時糊塗,跟他借了3萬塊沒還上……”

說着,施蕊就哭了起來。她的青春是一步錯步步錯,連最愛的人都丢失在了荒蕪的記憶中。如今只剩下再也治愈不了的傷口。

顏蕾遞過去一塊手帕,繼續問道:“對于分手這件事,高晗有什麽表示嗎?”

施蕊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淚,就道:“高晗他說:是徐曉斌逼着我做三陪的,他說自己會去找徐曉斌報仇的。”頓了頓,她松了口氣,“本來我還怕他跟徐曉斌硬來。現在你們抓住了徐曉斌,我很謝謝你們。”

“高晗他一個勢單力薄的大學生,怎麽對付徐曉斌呢?”顏蕾假裝漫不經心道:“徐曉斌的父親徐文博可是個大富豪,在本地很有勢力的。”

施蕊的目光瞬間警惕了起來,“你不是找我問徐曉斌的事嗎?你問高晗他的事做什麽?”

“你別誤會。”顏蕾感覺這施蕊還藏了不少秘密,她要詐出真話來,就不能表現出對高晗的懷疑,于是随口說道:“徐曉斌雖然被抓了,但是他的同夥還沒有找到。你知道那個自殺的劉煉吧?”

施蕊點了點頭,問道:“那件自殺案和徐曉斌有什麽關系?”

“其實,劉煉的女朋友也曾陷入校園貸,後來他女友自殺了,劉煉因此舉報了徐曉斌。徐曉斌的同夥得知以後,就把劉煉也給逼得自殺了……我是擔心你的男朋友也會被徐曉斌的同夥報複,所以才問問你詳情。”

嗯……這個理由完全是她臨場瞎編的,只為了套出施蕊的話。

果不其然,聽她這麽一說,施蕊就上了心,她脫口而出:“高晗他加入了一個校園貸受害者的群,他不會被報複吧?!”

“校園貸受害者的群?”顏蕾繼續問道:“那是什麽群?”

施蕊想了想,她還是相信警方會給自己做主的,就告訴了她事情的經過:

事情發生在兩個月以前——情人節那天晚上,她去找高晗談心。那時,他們本已經分手了,但是談着談着,彼此的舊情複燃起來。于是他們……開了一次房。事後,高晗摟着她,很溫柔地道:他已經原諒了她的過去,但他不會放過徐曉斌這個罪魁禍首的。

她摟着前男友的腰身,問他打算怎麽辦。

高晗就告訴她:他加入了一個校園貸受害者的聊天群,那個群裏都是徐曉斌放高利貸的受害者。他們打算合謀起來,好好教訓徐曉斌一頓。等到徐曉斌伏法以後,他就可以讓她脫離那個變态的金主,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她相信了高晗的話。可是從那之後,高晗就再也沒有找過她。事情就是這麽一回事。

顏蕾問道:“聊天群的號碼是多少?你知道嗎?”

施蕊搖了搖頭,當時她躺在男友的懷裏,只是瞥了一眼那個聊天群,根本不可能記住群號。

顏蕾換了個問法:“那聊天群的名字是什麽?”

施蕊努力回憶了下,道:“那個聊天群好像叫……諾亞方舟。裏面的成員全部是匿名,用十二生肖當匿名代號。”

……

!!!

等等?

十二生肖?

諾亞方舟?

高晗是十二生肖的成員?!

顏蕾嘭地一聲站了起來,差點撞翻了杯子。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顏蕾趕緊坐了下來,假裝很淡定道:“這個聊天群我們會處理的。不過徐曉斌已經被抓住了,高晗也不可能再對他下手。”

施蕊點了點頭:“希望離開我以後,他可以好好過日子。”

顏蕾叮囑道:“今天我們的聊天內容是保密的,你不可以告訴高晗,知道嗎?”

“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高晗了,我想他還是嫌棄我了吧。”施蕊苦笑道:“你放心,這些話我是不會對他說的。”

送走了施蕊,顏蕾立即把這個爆炸性消息告訴了陳泊宇——

高晗有可能加入了十二生肖!

或者說:那個【諾亞方舟】的陰影從未離去!

陳泊宇調出了高晗的個人信息來,可是一對比,卻和十二生肖完全對不上號——

高晗今年22歲,八年前,他只是個14歲的初中生。而且他家住在外省,離本市隔了數千公裏,上大學之前,他甚至都沒有踏入過本省一步,更不可能和名湖小區扯上什麽瓜葛。

這麽個人,怎麽看也不會是十二生肖之一。

那這是怎麽回事呢?

“不會這麽巧合吧?群名叫諾亞方舟,成員是十二生肖?!”顏蕾有些懵逼臉。

上一個十二生肖組織還沒抓全呢,這邊查着鼎大的三件命案,結果又牽扯出了一個鼎大的十二生肖聊天室?

說兩者之間沒有關系,鬼才信。

他們兩人面對面愣了一會兒,同時想到了一個詞:模仿作案?!

——是不是某個人正在模仿當年的蛇哥,也建立起了一個十二生肖組織呢?

當年的蛇哥用仇恨建立起了十二生肖組織,參與者都是和名湖小區住戶有仇的人。

而這個諾亞方舟把一堆深陷校園貸的大學生給聚集在了一起。他們的目标,難道是毀滅徐曉斌和他的家族嗎?

陳泊宇思忖了一會兒,他轉身看了看牆上的那些照片,忽而有了個想法:“蕾蕾,你說:這個諾亞方舟的組織者,會不會就是當年跟着蛇哥作案的十二生肖之一?!”

“怎麽說?”她想聽聽他的意見。

陳泊宇的意見很簡單:“某個跟随蛇哥的十二生肖和徐曉斌有仇,他想幹掉徐曉斌,但自己的力量不夠大。所以,他想到了當年蛇哥的做法,建立了一個鼎大版的十二生肖的聊天群。群內的人都是被徐曉斌禍害的校園貸受害者。”

顏蕾點了點頭,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兇手建立聊天群的目的就是:借刀殺人。

陳泊宇也贊同:“這個兇手打着除掉徐曉斌的旗號,把這些深陷校園貸的人都組織了起來。然後跟當年的蛇哥一樣,兇手讓別人當自己殺人的劊子手。”

——這樣一來,倒是可以解釋【諾亞方舟】和【十二生肖】這兩個巧合。

但是:蔡茜和劉煉兩名死者的案子怎麽解釋呢?

“……可是,被害的人卻是劉煉和蔡茜這兩個受害者,而不是徐曉斌本人吶!”

顏蕾想不明白。要知道:蛇哥的十二生肖組織內部成員可不會互相禍害。但是在鼎大的案子中,受害的反而是徐曉斌放高利貸的受害人。

難道……這個【諾亞方舟】的群內成員之間還互相殘殺嗎?

關于這件事,陳泊宇也想不通。他推測道:“可能是劉煉和蔡茜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才會遭到滅口。這是一起群體作案。”

“嗯。案子好像越來越大了……”

顏蕾也同意陳泊宇的觀點:劉煉自殺,不太可能是單獨作案,看起來更像是群體作案。

而一想到群體作案,前面就有個典型案例蛇哥。蛇哥制造名湖水庫潰壩,從頭至尾都做的相當完美。

那麽,蛇哥的屬下看到了蛇哥的手法,會産生模仿的想法,于是乎,就有了鼎大版本的【諾亞方舟】。

這樣一來,事情才能說得通。

兩個【諾亞方舟】,一前一後,都是因仇恨而生,為了殺人而存在。

真沒想到,他們調查鼎大自殺案,看起來和十二生肖毫不相關,最後卻查出了一艘新的諾亞方舟來!

這時候,顏蕾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你說,郭小軍他們三個人會不會就是新的十二生肖呢?他們被人利用殺掉了劉煉?!”

“現在不能确定,總之得盯緊他們。”陳泊宇淡淡道。

倘若他們兩人的推測都成立的話,這個新的【諾亞方舟】的組織者,可能是當年的十二生肖之一!

因為只有八年前參與十二生肖的人,才會知道蛇哥是怎麽操縱人心的。

而這個模仿蛇哥作案的人,他現在潛藏在鼎大校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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