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液氮

其實現在需要冷靜的不只是顏蕾一個人。

檢查完畢,陳泊宇鑽出了佛龛,只見前方的山勢開闊,清晨的光輝滑過了天際線,照亮了不遠處的滔滔長江,頗有種開闊的萬千氣象來。

他瞭望了下周圍的山勢走向,忽然間,不遠處傳來“轟!”地一聲雷鳴聲。

陳泊宇愣了愣,腦袋裏嗡地一聲響起了警報——這是哪裏傳來的炸雷聲?可是大晴天的,山上怎麽會炸響雷呢?

陳泊宇沿着臺階走到觀景平臺上,只見盤山公路上冒出了大團濃白的煙霧。

山風一吹,濃煙散去了一角,露出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來。原來濃煙中裹挾着一輛黑色特勤車。

只見這輛特勤車的底盤被炸的粉碎,四個輪胎全部炸飛了,玻璃撒了一地,只有車廂的外殼沒有破。這多虧了特勤車原本就是防爆設計。

幾個特警從翻倒的車廂裏爬了出來,他們身上都挂了彩,爆炸産生的轟鳴聲震聾了每個人的耳朵。匆匆趕來的其他警員拿着滅火器噴着起火的底盤,然後七手八腳将同僚們都攙扶出來。每個人都灰頭土臉。

旁邊指揮的李隊長也扶着車子爬了起來。這個地雷就在他前方50米的地方炸開的,那沖擊波,直接把他這個一米八的大漢都給幹趴下!

“能聽見嗎?!全體注意,全體注意!”

對講機還能用,李隊長一邊咳嗽一邊拼命喊道:“犯人埋設了地雷!全體站在原地不許動!讓信號車開上來!開電磁幹擾!”

電磁幹擾可以防止犯罪分子遠程遙控爆炸裝置。這是警方防爆指南上的第一步。

不是打雷,而是有炸藥!所有警察都提心吊膽起來,本市曾經出過一個炸彈狂人方宇龍,如今南山上,又出現了個地雷狂魔肖文東!

陳泊宇眸色一沉,他先定下了心神,再從腦海中尋找關于防爆的計劃方案。

可是一陣鈴聲擊碎了他的冷靜。

隔着幾百米遠的距離,顏蕾也聽到了剛才那一聲爆炸。現在,她更加确定自己踩着的板子下面也是一顆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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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動也不敢動,只好打電話給他求援道:“泊宇,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千萬別着急哈……我和小林踩着雷了。”

!!!

蕾蕾有危險!

心髒猛地往下一沉。

牽扯着他所有的感情和神經。

轉身,陳泊宇走進了菩薩洞,聽到顏蕾大喊一聲:“別踩那些木板!別過來!”

陳泊宇停住了腳步,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卻像隔着了一道生死屏障。他的目光中寫滿了擔憂,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頓了頓,顏蕾深呼吸一下,才非常冷靜道:“我看到觀音像後面有一根紅線,上面壓着一臺手機,應該是個拉發的引爆裝置。而我們兩個腳下踩着的……可能是松發的地雷。你先別着急,我們還撐得住……”

陳泊宇點了點頭,剛才爆炸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看樣子,這山上的雷不止一個。

陳伯宇不容置疑道:“你們兩別動。”

他迅速打了個電話給李隊長,說明了情況,讓市局趕緊運來一批防爆裝備。同時,通知最近的部隊派排爆兵過來增援。

可惜的是:公安系統中會排爆拆雷的專家沒幾個(因為全國範圍內一年也沒幾起爆炸案),最近的專家還得去省廳調。無奈之下,市局只好讓當地的工兵營來增員他們——防爆部隊中有專門拆彈的兵種。

不一會兒,在電磁幹擾的掩護下,全山的警察開始往下撤退。

從現在開始,南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不安全的。甚至連救護車也無法開上來。誰也不敢冒着趟雷的危險再去搜山。這個肖文東完全就是炸彈狂魔方宇龍的升級版——他想炸翻每一個阻礙自己的人,不論這個人是誰。

陳泊宇一直守在菩薩洞裏,他在警校也學過防暴知識,他擔心他們出了什麽意外,幹脆就在這裏守着他們。

顏蕾看他一會兒趴在觀音像後面,一會兒趴在地上,目光緊緊順着那根紅線,她不由得替他擔心:“你千萬小心,別踩着地雷了。”

陳泊宇非常冷靜道:“你放心,我是按照地上的腳印走的。”

根據他的分析:地上的腳印大小為43碼,正好符合肖文東腳的碼數。這麽說來:這一串新鮮腳印,很可能是肖文東留下的痕跡。

沿着這竄腳印走了一圈,陳泊宇就摸清楚了情況:地上一共有四個地雷,用木板當做掩護。而手機後面的這根線,則是連接到了觀音像的底座下面。

也就是說:這菩薩洞裏至少有五個雷。根據他的判斷,最危險也是當量最大的炸藥,應當是藏在了這尊觀音像中。

陳伯宇輕輕移開了這尊觀音像,顏蕾小林同時倒吸一口氣:只見這送子觀音像居然是空心的,一挪開以後,裏面頓時露出一個半人高的鐵皮箱子來。

箱子上只有一個小孔,上面壓着個小小的陀螺儀(動作感應器),旁邊放着一塊電子手表。手表發出了“滴滴滴”的微弱聲響,顯示着一個倒計時時間:38分12秒。

這是個定時引爆裝置,配合動作感應器來防止移動。

顏蕾想罵一句靠,地上有地雷,觀音像裏面有定時計時器,他們真是掉進狼窩了。

定時引爆裝置是個封閉的鐵皮箱子,一看就是非常專業的設計。如果警方強行拆卸的話,就會觸動旁邊的動作感應器。

此時此刻,時間只剩下了三十分鐘,連最近防爆部隊都來不及到這裏。

這肖文東的手筆好厲害!

顏蕾有些絕望:地雷還可以等防爆部隊來拆,可是這個定時爆彈該怎麽辦?!

她極快地回憶起了那本《防爆指南》:

把炸藥整個扔出去?

可是上面的陀螺儀是動作傳感器,會感應到任何微小的位置移動,一旦被觸發,會立即引發電火花。

把炸藥直接套上防爆捅給引爆?!

可是防爆桶本身是四面封閉的,這大鐵皮箱子不能移動,也就裝不進桶裏去,原因同上,動作傳感器的緣故。

那麽把炸藥的電源線路剪斷?

親,人家的電源在鐵皮箱子裏面,是全封起來的……

把計時器給弄壞?

那也改變不了爆炸的結局。這個炸藥一看就是并聯的結構,什麽叫并聯?就是一條線壞掉了,它還有其他的線路來确保引爆!

怎麽辦?!

怎麽辦?!

陳泊宇透過小孔看了下鐵皮箱子裏面的炸藥結構,确定這是一個集成電路并聯式的引爆裝置。這樣一來,除非在不移動裝置本身的情況下,瞬間癱瘓掉所有的電路元件,才可以确保定時引爆裝置失去點火能力。否則輕舉妄動的話,就是必死無疑!

陳泊宇的頭上都是冷汗,愛人和屬下都命懸一線,生死游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他打電話再催了下防爆部隊,對方表示已經坐上了直升飛機。只不過,他們飛到南山也至少需要一個多小時,明顯是趕不及來救援,

倒計時只剩下了30分鐘。小林哭唧唧地踩着板子,顫抖道:“老大,我感覺我快堅持不住了,您先走吧,別多搭上一條命!”

“別廢話。”

陳泊宇沒有多說什麽。

他在快速思考如何破解眼下的局面。

現在威脅的關鍵不是地下埋着的雷,而是這個定時炸彈!

怎麽才能讓時間停下來?

或者說:怎麽樣才能讓電子元件瞬間全部失效?!

陳泊宇快速思考着。

市局同仁們給他取過一個綽號:陳閻王。意思是說他在辦案的時候,總是足夠的冷酷理智,好像看慣了生死的閻王爺一樣。

其實不是他冷酷冷血,而是面對這些危險情況的時候,急迫和熱血都是多餘的情緒。哪怕男人吼的再響亮,女人哭的再凄慘,都并不能解決實際的麻煩。

所以他以前辦案的時候,從不擁有多餘的焦慮,更不知道害怕是什麽滋味。

可是今天他很害怕,怕的要命。

因為落難的不是別人,而是顏蕾,是他最愛的姑娘。

他寧可自己踩着一百顆地雷,也不願意她命懸一線。

看着她落入危險,可自己卻無能為力,這比什麽都折磨他的意志力和精神。

他努力平靜下來,然後,才想到一個方法。

忽然,他轉身跑了出去,由于速度太快,差點撞上了門口的李隊長。

李隊長也在替他着急,“陳警官,拆彈專家已經上了飛機……”可是陳泊宇上了旁邊的一輛車,頭也不回地開車沖下山去。

???李隊長呆了呆:陳泊宇下山去做什麽?卻聽對講機裏傳來陳泊宇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道:“李叔,派人撤出那山洞周圍五十米遠,還有,電磁信號全覆蓋。”

“可是,小顏和小林都在裏面。”李隊長猶豫道:“我們還在想辦法進行電子幹擾,現在撤離的話,那不是等于放棄他們?!”

“這不是放棄,這是考慮到最壞的結果做出的應對。那個鐵皮箱子本身就可以隔離警方的電子幹擾信號,肖文東是做了一手拆彈防備的。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說完,陳泊宇就“啪!”地關了對講機,腳下一踩油門,這輛特勤車直接飙上200碼。

!!!

李隊長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将人先撤退下來。但他仍舊不放心洞裏的情況,于是站在洞口看了下:只見顏蕾和林警官兩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陳泊宇走得太快簡直像一陣龍卷風,丢下兩人雙臉懵逼。

“陳泊宇他去做什麽呢?”顏蕾茫然不解。

“完了完了,連老大都束手無策,我們兩個肯定都完了!”小林哭唧唧。

這時候,林學巍也到達了洞口。他是山上唯一的技術人員,所以被請來看一看情況。顏蕾看他小心翼翼地站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起來很躊躇,就大喊道:“林先生,你別進來了吧!你也沒辦法的!”

林學巍也是一臉焦急,他有些束手無策道:“顏小姐,我很想幫你們,可是我的專業不對口,實在幫不了你們吶。”

——他是學通訊工程的人,專門研究信號路數,又不是學集成電路的工程師,這兩個專業之間天差地別。

李隊長不禁罵道:“靠,你不是特級工程師嗎?!這也沒辦法?!”

“我真沒辦法,你們警察不是有防爆桶嗎?!不能弄進去嗎?”林學巍還責備起他來。

“防爆桶有是有,但是使用防爆桶的前提要求是:把整個爆炸裝置順帶火藥都裝到桶裏面,才能封閉起來引爆!”

頓了頓,李隊長指了指那個鐵皮箱子:“但你仔細看看——看到上面那個像蚊香片一樣的東西嗎?那叫陀螺儀,也叫動作傳感器,專門用來檢測物體移動的!如果我們把這裝置一移動,整個炸藥立即提前炸!”

所以,面對這麽個定時炸彈,哪怕警方的防爆設備全部運上來,李隊長也是毫無辦法。只好讓外面的人圍了幾道警戒線。

顏蕾也算是聽明白了:這肖文東是個技術宅,而且深谙警方的防爆方法:無非就是把炸藥弄進防爆桶裏面進行引爆。

可是他偏偏在上面安置了個動作傳感器,從而斷絕了警方使用防爆桶的可能性。

林學巍都絕望了:“那怎麽辦?!”

林警官也絕望不已:“難道,我們兩個就要死了嗎?!”

只有顏蕾想的是:“泊宇他去哪裏了呢?”

她相信他是有辦法才會離開的。否則的話,她的男人只會陪她走到最後。

這時候,時間只剩下了十五分鐘。

李隊長再次催促了下防爆部隊和拆彈專家趕緊來,可是對方紛紛表示——就是坐着火箭也不能這麽快就趕到哇!這菩薩洞還是在400多米高的山上,附近沒有停車場,連直升飛機都只能停在山腳下再開車上來。

十五分鐘,你讓他們能怎麽辦?

肖文東設計了這個雙保險的引爆裝置,壓根就沒想讓進洞的人活着離開!

——

另一邊。

五分鐘前,陳泊宇在一處院子裏停下了車。

這裏是南山醫院,地處南山山腳下,是本地的一家三甲級醫院。五年前,當他追擊方宇龍受傷以後,就是在這裏接受了治療。

陳泊宇二話不說沖到了院長辦公室,出示了警官證,然後要走了兩罐醫用的液氮,匆匆而去。

院長都沒反應過來:這小警察為何忽然要液氮瓶?

液氮,這玩意就跟幹冰一樣,具有迅速制冷的效果。一般用于冷凍人體細胞,還有醫院臨床各科室做低溫手術用。一瓶液氮也就五百塊的樣子,扛起來也挺沉的。這陳警官一次性提走了兩瓶,他要做甚?

此時此刻,離爆炸還有最後的十分鐘。

山上的人員全部清空,李隊長也讓林學巍下了山。門口不再傳來嘈雜的議論聲,顏蕾忽然覺得氣氛有點冷冷清清的——這跟電視劇中演的劇情根本不一樣。

她小時候看電視劇,那些拆彈的場面,不都是紅線藍線選擇剪哪一條嗎?

但是事實證明:電視上的那些歹徒都沒文化,做的手工炸彈簡陋無比,堪比二戰時的土地雷,才會留下那麽多的裸露線頭來給警方剪。

還是這肖文東油菜花,看看人家這手工活:把繼電器(備用電源)、雷管、集成電路、電線、還有炸藥等等全部放在一個封閉的鐵箱子裏,外面蓋上動作傳感器。再用地雷确保裏面洞裏的人根本都逃不出。這樣一來,才會讓警方束手無策。

這麽油菜花的屬下,蛇哥當年是怎麽用他的呢?

肖文東能把埋線裝置做的這麽好,應該很熟悉吧?肯定不是第一次做炸彈。

忽然間,她有了個可怕的想法:難道說,當年蛇哥也利用肖文東的炸藥,炸開名湖水庫的大壩嗎?!

可是肖文東的炸藥是來自哪裏的?

他怎麽會在南山上安排這些東西?是有人幫他運輸上來的嗎?

這一個月來,他到底藏在什麽地方?

啊啊啊!

她腦子有點亂,真想抓住肖文東撬開他的嘴!

但很奇怪的是:盡管生死懸于一線,可是她并不覺得害怕,并且相信陳泊宇會回來。

等待陳伯宇期間,她想跟爸爸說些話來着,奈何山上都開了信號屏蔽器(防止歹徒遠程控制引爆炸藥),電話沒辦法打出去,于是,她只好跟小林說話來着。

小林動搖了對老大信仰,“老大怎麽能這樣?!他丢下了你,還丢下了我!”

“他不會丢下我們的。”顏蕾安慰道。

小林抱怨道:“嫂子,也就你随時信任咱們家老大,其實老大他平時很無情的。上次在幼兒園營救人質的時候,大家都希望警方繼續和綁匪談判。但是他卻下令主動攻擊。你說,這要是萬一出錯了差錯,那就是18個孩子和2個老師的命啊!”

關于營救人質那件事,陳伯宇引來了不少非議。大家都覺得他過于自信,拿人質的性命在開玩笑。甚至被救的孩子和家長都不曾感激過他。後來也沒得到表彰。

“所以你看吶:他不是個懦夫。他明明知道談判的安全性更高點,但是他選擇站在人質的角度上考慮,選擇了把自己置身危險中,帶頭強攻進了幼兒園,帶頭擊斃了綁匪。這是為什麽呢?因為他覺得這才是最有利的抉擇。”顏蕾分析道。

那次幼兒園營救事件,很多人都對他的決策有意見。

甚至有人批評他:為出一次風頭,就把人質全部置身于危險中。

可是辦案不是紙上談兵,辦案是戰鬥,戰場上的形勢會瞬息萬變,容不得多耽誤幾分鐘。這樣一來,指戰員必須做好最理性的決策。

陳泊宇肯定是仔細分析了情勢,才會做出那樣的抉擇。

這點爸爸也說過的:“小陳最讓我看好的一點是:他不會被別人所左右思想,他永遠擁有自己的判斷力。”

能讓顏國華老同志這樣表揚的警察,她只見他一個。(當然背地裏也罵了不少。)

“嫂子,你人真好。”林警官聽到這裏,忽然很羨慕老大:“他能有你這麽個紅顏知己,真真是一輩子的幸運。”

顏蕾微笑,他們還有一輩子沒過完呢。但是擡頭看了一眼時間,她就徹底笑不出來了:4.11.34——還剩下了區區四分鐘!

這時候,洞口忽然傳來一陣急剎車聲。

顏蕾擡眼望去,只見陳泊宇快速跑了進來,手上提溜着兩個鐵罐子,看起來像是小一號的煤氣罐。

顏蕾剛想跟他打招呼,陳泊宇就把兩個鐵罐子放在了案幾上。

顏蕾吓了一跳,不禁屏住了呼吸,她的目光只注意着那陀螺儀:只要這鐵箱子稍微産生一點點的位移,那麽,就會觸發動作感應器,整個爆炸裝置就會提前炸開。這樣一來,他們三個人都會死在這裏。

陳泊宇拔開了液氮瓶的安全閥門,時間只剩下了最後兩分鐘!

顏蕾一着急就脫口而出:“泊宇,時間來不及了,你趕緊出去吧!”

林警官也焦急不已,“老大,你出去吧,我和嫂子不會怪你的,你已經盡力了!”

陳泊宇根本沒理會他們兩個,他只是站在了案幾上,提起了其中一罐液氮,拔開了蓋子,然後,順着鐵皮箱子上的那個小洞,把整瓶液氮都往裏面灌了進去。

液氮的溫度相當低,出瓶的瞬間,山洞裏冒出了大量的白霧,菩薩洞裏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顏蕾頓時感覺到一陣冷風吹過,是液氮汽化降低了周圍的溫度。

她根本都看不見他了。只能看到那碩大的觀音像低着眉宇,好像在憐憫着芸芸衆生。

液氮的溫度是零下一百多度,陳泊宇舉着罐往裏倒的時候,他的手離液氮最近。不少液氮濺出灑在了他的手上,好像千萬只螞蟻在撕咬着手心裏的筋骨血肉。

他沒吭一聲,灌完了這一瓶,還有下一瓶。

【00.00.00】

倒計時結束,山洞裏什麽都沒有發生。

白煙逐漸散去,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顏蕾這才看到:陳泊宇站在不遠處,他原本白皙修長的雙手此刻浮腫不已,雙臂都成了一片紫紅色,皮膚被撐了開來,幾乎薄成了透明色——這就是人體接觸液氮付出的代價。

“沒事了。”他居然先安慰她。

顏蕾眼眶一熱,哭了出來:“你的手……你的胳膊怎麽了?!”

“一點小凍傷,沒關系。”陳泊宇的目光凝視着她,裏面都是星星點點的溫柔,他總算趕得上……總算沒有失去她……

“你快去醫院呀!”

顏蕾哭了,她知道他的手臂受傷很嚴重,這可是液氮吶!零下一百多度的東西!他為了節省時間,徒手就抱着罐子倒了下去!

傻瓜,不想要雙手了嗎?!

十指連心,他剛才該有多麽的痛呀!

“別哭。”陳伯宇有些無奈道:“除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這是我看到你第二次哭。”

他從未忘記古渡口初遇的那個晚上,他把她給弄哭了,還哭得慘兮兮的。

“不想我哭就趕緊去醫院!”

顏蕾命令他——對于他這樣的神槍手而言,一雙手意味着什麽?!

那就是他的職業命根子。

手不穩當的話,子彈就會差之分毫,謬之千裏。

所以,他的手一旦留下永久性的創傷,那就再也沒有資格一槍擊斃歹徒。

“拆彈專家來了我就走。”

定時炸彈是拆完了,但是他們兩人腳下的地雷還沒弄出來,他仍舊懸着一顆心,不忍離開。

“……你真是個傻瓜。”

顏蕾抽了抽鼻子,她有的時候希望他沒這麽有責任心。

好在,防爆部隊很快就到了。

陳泊宇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只好坐着救護車去了醫院治療雙手。

不一會兒,幾個穿着防爆服的軍人圍着她和小林,拆卸他們兩腳下的地雷。

拆彈期間,省廳的專家也終于趕到了現場。

看到被液氮凍結起來的鐵盒子,聽他們說了事情經過,省廳的專家豎起了大拇指,“要不是陳警官反應及時的話,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顏蕾這才知道:陳泊宇是跑去山腳下的醫院裏抗來了這兩罐液氮。

液氮是一種超低溫的冷凍液體。早在二戰時期,英國防暴部隊排除德國空軍投下的定時炸彈時,就使用液氮來排爆。

液氮接觸到電子儀器以後,能瞬間将儀器和電路冷凍到零下負一百多度。

而降溫可以讓電路和電池、遙控和繼電器同時失效,從而無法産生引爆用的電火花。

肖文東所做的這個定時爆炸裝置,就是用的電子起爆電路。

生死關頭,陳泊宇想到了液氮排爆方法,正好可以在不移動炸藥的情況下,讓整個引爆機關瞬間失能。

他賭了這麽一把,才争取到了她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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