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沒有幸運這回事

淩遠進家門之後，李熏然已經換了淩遠的睡衣，很随意地抱着靠枕盤腿坐在沙發上。淩遠脫外套，換鞋子，李熏然左手手肘撐在枕頭上，手心向裏扣着，修長的手指虛虛地扶着臉。他看着淩遠的動作，忽然笑起來——這個笑讓淩遠有一種感覺，似乎這個看上去質樸剛正的小警官非常會使用自己的魅力——李熏然揚揚右手，漂亮的指尖上套着一串鑰匙：“你知不知道晚上睡覺前你起碼要檢查三遍防盜門保險？”

淩遠揚了揚眉毛。

李熏然笑得更開心：“大晚上的出門還要特地把我扒拉起來上保險。淩院長，你幾乎沒有安全感。”他悠閑地轉着鑰匙：“可是你給我備用鑰匙了。所以這說明，起碼我是受歡迎的，對吧？”

淩遠露出一個沒柰何的笑：“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的專業素養，李警官。研究我得出什麽結論了？”

李熏然伸了個懶腰，抱着靠枕蠕動了一個更舒适的姿勢：“又自大又自負，又空虛又寂寞冷，性格分析和星座分析一樣，微博上一搜一大把，而且這套把戲能栽給任何一個高等級精英身上……心理上的抽屜原理。”

淩遠倒是實打實驚奇了：“李警官，你難道不是一直很信星座分析之類的麽？”

李熏然專注地盯着淩遠看。劉鹗在《老殘游記》裏說一個人的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銀裏養着兩丸黑水銀”。淩遠覺得好像很遙遠的以前，這對眼睛曾經也是這麽執着地盯着自己的，長長久久，情真意切。

“你猜我信不信。”

李熏然忽然露出一個犯壞的痞痞的笑容。

淩遠和李熏然吃了胃藥，兩人縮在沙發上披着毯子靠在一起玩手機。淩遠關注李熏然微博之後一直在跟他搞移除關注的鬥争，沒有很仔細地看過他的微博。李熏然在看視頻，好好的視頻上面一直在飄亂七八糟的字，淩遠掃一眼都覺得暈，李熏然看得津津有味。

李熏然的微博除了星座體育，他自己的自拍非常多。甚至有自己小時候紙質照片的翻拍，特地存在手機裏自己欣賞自己。更多的更嫩更年少的李熏然。淩遠恨不得給整個新浪微博點個贊，這APP簡直就讓人不打自招。特別一張李熏然警校剛畢業的照片，一根小警察戳在地上。是的，一根。李熏然現在就夠瘦了，那時候竟然更瘦，淩遠懷疑他身上有脂肪層嗎。眼睛比現在的還大，看人的時候跟吓着了似的，特別驚恐。

李熏然看視頻笑得前仰後合，細瘦的脖子在淩遠眼前晃。

……頸總動脈。頭頸部的動脈主幹在這裏。健康的，不到三十的男性，攜帶氧氣的血液大約以24cm/s的速度奔湧。如果這裏破裂，強大的血壓會把血液打出去最遠十米。全國醫院記錄中，頸總動脈破裂搶救成功不到十例。

脖子，就是這麽脆弱優美的地方。

熏然的頸總動脈。

淩遠微微眯眼，在熏然喉結下2到3厘米處。如果用嘴唇輕觸，它的移位幅值。這種微小的，活潑可愛的，屬于生命的震動是一種極限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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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得很近，淩遠透過自己寬大的睡衣看到了熏然的鎖骨。

淩遠低沉的笑聲緩緩地滾動起來。淩遠是年長者，有練達的世故，還有洞察世情的寬容。在他的領地裏，他可以允許小獅子撒歡發瘋，調皮搗蛋。

前提條件是，他的領地。

淩遠呼嚕呼嚕獅子毛兒：“不要鬧了。洗洗睡吧。”

淩遠起身去衛生間，拐彎的時候瞟了一眼沙發上的李熏然。小獅子整個臉埋在枕頭上，只有個毛茸茸的腦袋。他的手機視頻還開着，聲音嘈雜紛亂，淩遠一點也不覺得會好看。可是李熏讓剛才看得非常專注。

至于是不是真的專注，和他是不是真的相信星座一樣。

重要嗎？

李熏然并沒有能在家裏睡覺。他是特意回來洗漱洗漱，把新買的幾包內褲拆開洗了，挂到陽臺上。然後立即要返回警隊。回到這裏，也許有不想住警隊又不想打擾父母的借口，但誰知道他是不是想把自己在淩遠家落實了。

淩遠正好開了一堆胃藥，挑了些咀嚼片讓他帶上：“這些胃藥只能緩解，你最好規律地飲食，不要貪涼。”

李熏然輕快地收拾好，沖他揮揮手，離開了家。

淩遠打開電視機，裏面正在放動物世界。兩只翠旌綠甤的公孔雀在打架，打得鱗交绮錯的尾羽上下翻飛。可是打着打着又不使勁了，撩起來，你撩我一回，我不服氣撩你一回。撩得仿佛成了賞心悅目的調情，你來我往，一下還一下。

淩遠抿了抿嘴唇，微笑。

小樣兒。

獅子飼養手冊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