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參觀畫展
早上,十點。
江濱的一幢大廈裏。
林依翔正站在通透的玻璃窗前,出神的凝望着遠處的江景。
江水浩淼如煙,四處草木繁盛,滿目蔥茏。
“少爺。”尹琪走過來,“集團的董事們都已經來了,他們都在等你。”
“嗯。”林依翔只是輕淡的應了一聲,并沒有轉過身來。他的背影欣長,華麗,優雅,透着一股尊貴的氣息。
這幢靠近江景的大廈也是林氏集團的産業,雖然林依翔還沒有正式接任盛林集團的總裁,但每隔一段時間,集團內部的高層人員都會準時過來向這位集團繼承人彙報公司的整個業務狀況。
除了歐良,尹琪,杜子滕之外,其他的高層骨幹對這位林氏家族的少爺知之甚少,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在老總裁面前的戰戰兢兢。
因為林震雨老爺經常深居簡出,神出鬼沒的,和員工之間相處總是有種威嚴聳立,居高臨下的感覺。他們每次見到他也都是誠惶誠恐,那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與之無法消弭的距離。但少爺就不一樣了,他待人謙誠,為人和善,氣質高貴,而且渾身充滿着藝術家的浪漫情懷。
這位高貴無比的富家公子無論從哪方面看起來都要比老總裁溫和許多,他在他們面前沒有一點架子,很少以“少爺”或者“未來總裁”的身份居高臨下。他的表情是溫暖的,內心是柔軟的,心境是平和的。他總是很耐心的坐在那裏,從頭到尾聽他們彙報完公司的所有情況,就算是遇到什麽問題,他的臉上也不會有什麽怒容,更不會朝他們發火。
他就像是個謙謙君子,總是非常的溫文有禮,所以比起老總裁來似乎更得人心。
他們雖然還是一直恭敬的稱呼他為“少爺”,但那聲稱呼中卻含着許多親近和溫情。
集團內部的高層管理人員彙報完之後,都已經離開,除了尹琪和歐良。
“少爺他怎麽了?最近看起來有些怪怪的?怎麽一從法國回來,他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似的。”說話的正是歐良,他的神情淡靜迷離,對着林依翔沉靜的背影,若有所思。
“都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少爺還是不願意去公司嗎?若再這麽下去,我們可真沒法跟老爺交代了。”歐良從果盤裏拿了一個紅通通的蘋果,細細的削着,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尹琪的目光望向窗邊的林依翔,微微的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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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陽光暈染着少爺的側影,隐約的可以看到他唇角邊的笑意,竟是那般溫煦癡傻的笑容。他沐浴在陽光裏,如同一個剛剛陷入愛戀的少年,懷着一分期待,一絲不安,還有一種沁心的溫柔和甜蜜。
這樣的笑容,尹琪這些天在林依翔的臉上不只看到了一次,最近少爺似乎很喜歡來江邊,而且經常會一個人呆呆的出神。
“是因為畫展的事情嗎?”歐良又問。
尹琪的眉頭擰緊,苦笑着搖搖頭。
看着尹琪的這幅神情,歐良淡淡的笑了笑:“少爺的事情還有你尹琪所不了解的嗎?”
尹琪的爸爸尹華是林氏總裁林震雨的大管家,對林震雨一家一直忠心耿耿,關心愛護,細致入微。尹琪打小就跟少爺一起長大,加上和少爺同齡,兩人一直如同兄弟般親密無間。
“我現在是越來越不了解少爺在想什麽了?”尹琪看了少爺好一會才走過來,搭着歐良的肩膀,微嘆。
******
夏紫茵再次見到林依翔已是一個禮拜之後。
畫展的地址正是江濱的那幢大廈。
這一天,林依翔一直站在畫廊的展廳前,注視着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
畫廊裏的人很多,雪白的牆面整齊的懸挂着一幅幅畫框,那些前來參觀畫展的人都靜目凝神的看着牆壁上的那些畫,欣賞着,低聲讨論着,有的人還不住的發出啧啧的稱贊聲。
林依翔轉回頭,伫目凝視着壁牆上的一幅畫。
畫上是個十分俊美氣派的年輕人,即便他身穿19世紀的法國莊重的宮廷裝,也絲毫掩飾不住他風流潇灑的氣質。整幅油彩畫面生動自然,栩栩如生。
他久久的凝視着那幅畫,目光平靜而柔和,飄渺而蒼茫。
他之所以要辦這個畫展,是為了懷念他的小舅舅宋祥書,他是個天才畫家,遺憾的是他很年輕就過世了。
宋家也是名門望族、書香世家。宋家有三個孩子,長子宋青書在當今商界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宋林兩家聯姻之後,宋氏家族在盛林集團的庇蔭之下更是發展迅速,事業如日中天,兩家相互映襯,在商界獨霸天下。二女就是林依翔的母親宋青岚。他的舅舅宋祥書是宋家最小的一個孩子。他從小在巴黎花花世界的豪華生活中長大,年少時一直待在法國學習繪畫,就讀于當地最着名的美術史學校。由于他不是長子,父親的事業由哥哥繼承,這反倒令他的天性可以發揮的更加自由自在。反正宋林兩個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金錢。有了堅實的經濟後盾,他能夠充分享受巴黎,享受生活,以及他所熱愛的畫畫事業。
等年紀稍長一些,他就開着他的跑車,帶着一部攝影機,到世界各地去旅行,然而,令他最懷念的一處地方就是中國,他對這片故土有着濃烈的深情。
林依翔很小的時候就聽他小舅舅說過,有一天他要在中國建畫社,開畫廊,辦他的畫展,因為那才是他真正的根。可惜的是,他還沒能來得及去實現這個心願就已不幸過世。
林依翔從小就很依戀和崇拜他的舅舅,他覺得他的小舅舅就像是個星外來客,不但儀表翩翩,風度非凡,言談舉止不俗,而且每次回來都會跟還是小孩子的他講他在海外的各種新奇古怪的見聞。
他在他的面前就像推開了一扇窗子,使得小小年紀的他就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夢幻般浪漫而又新奇的想法,也正是由于母親和舅舅的熏陶,使他對繪畫有了濃厚的興趣。
父親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他做他感興趣的事情,但也一直不太喜歡他把心思專注在繪畫上。他是個巨商,是個實業家,野心家,對他而言,這種無謂的消遣根本就是不務正業,浪費時間而已。因為這個事情,兩父子沒少鬧矛盾。
他正神游天外的時候,夏紫茵已經到了畫廊的門口,她看到了他,正沖着他揮手。
林依翔一看見她,微笑着,視線中似乎只有她了,因為她美的實在像個精靈。
……
午後。
陽光從通透的玻璃窗外照射進來。
夏紫茵此時正待在大廈頂層的一個套房裏,參觀完畫展後,林依翔就帶她到了這裏。
房間很特別。
明亮,空闊,安靜,絢麗斑斓的色澤,不突兀,裝修的極為精細,有種極盡低調的奢華感,通透的大玻璃窗外還可以看到浩淼如煙的江景。
屋子的一角擺設着一排長長的畫架,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畫冊。另一邊是個拼接式的藝術臺,流動的色澤,極具華麗感,玄關處交錯擺放着各種珍奇的藝術品。
壁牆的顏色略顯素雅,牆面嵌着不少畫框。夏紫茵雖然欠缺一點藝術細胞,但那流動的色彩,宏闊的畫面,優美的意境,也能引起她的不少遐思。
這裏活像是個藝術的天堂,屋子仿佛就在天堂的中央,面臨江水,又飄在白雲之上。
“這裏是你的畫室?”夏紫茵看着面前的這一切,驚嘆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林依翔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他對着她道:“紫茵,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夏紫茵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他。
林依翔則帶她去了對面的另一個房間。
這裏同樣是一間畫室。
然而,當夏紫茵走進這個房間,看到房間壁牆上懸挂着的那些畫時,不禁呆住了。
古老的房屋,幽深的小徑,斑駁的石階,遠山氤氲的霧霭,甚至是枯井,清河,老藤,昏鴉,漫天的晚霞……這些竟是她魂牽夢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畫面。
她走近它們,久久的凝視着那些畫,用手指輕觸着那些畫面,感覺自己的眼眶都有些微微的濕潤。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生來的那個地方在畫上原來是那麽的好看,朦朦胧胧,古色古香,悠遠的有些夢幻……
“這些全都是你畫的?”夏紫茵轉過頭來的時候,林依翔正朝她微微的笑着,他的笑容依舊是那麽的溫和清朗。
一如五年前,她初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那一天,正是傍晚。太陽已經落山,晚霞燒紅了整個天邊,一直延伸到天際盡頭,映的她宛若凝脂的臉粉紅粉紅的,明豔如同桃花。
她正在清河上搖着小船,試圖把船靠到岸邊,同她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女孩子,是她的同伴悅悅。
她和悅悅正準備收工回家。
“紫茵,你看那個人好像一直盯着你看唉。”悅悅忽然湊近她耳朵道,“不過他長的好俊呦。”
她轉過臉去,果真看見一個男孩子,正站在那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她,只見他背着畫夾,長的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外地來的游客。
見他還盯着自己,夏紫茵不由得扔下手中的船槳,跳上了岸,走到他面前氣鼓着臉蠻橫的道:“嗳!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嗎?”
對于她很不友善的語氣,他不但沒有惱怒,反而很溫和的對她笑笑:“請問,我可以搭你的船去清河裏嗎?”
“不可以,你沒看到我已經收工了嗎?”夏紫茵眨巴着眼睛。
他頓了片刻道:“如果你肯帶我過去,我可以付你雙倍的價錢。”
夏紫茵瞪着他。
“這也不行,你讓開,我還得回家。”夏紫茵毫不客氣的推開他,正想從他身邊走過去。
“那麽……再加一倍的價錢,可以嗎?”
夏紫茵腳步不由得頓住,她轉過頭來,一臉驚詫的看着他。敢情眼前這個年輕小哥錢多的沒處花?現在都快晚上了,一到晚上,清河裏黑幽幽的,這個時候去坐船,有什麽好看的。
“可以麽?”他用手比劃着,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我真的很想去那邊看看,你可以帶我過去嗎?”
眨眼間價錢又翻了一翻,誘惑力實在太大,這麽好的生意上門,不賺白不賺。
夏紫茵看着他,思忖了片刻之後道:“好吧,既然你這麽想去,那我就載你去好了。”
“謝謝你!”他顯然很高興。
“嗳,要去清河,先付錢。”她若無其事的伸出手來,心裏暗暗認為此人定是個大傻瓜。
她那時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她的水性極好,一到清河之上,她就是清河裏的一條魚,對清河裏的每一寸都很熟悉。于是,她讓悅悅回去給家裏人捎個信,自己就劃着小船載着這個少年飄蕩在清河裏。
小船在清河裏蕩蕩悠悠,他一動不動的注視着遠方漸漸消逝的漫天雲霞。
“貴客,那雲彩有那麽好看麽?”夏紫茵眨巴着眼睛,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這色彩太天然了,暈染的實在是太美了!”他不禁感嘆道。
夏紫茵可不理他,她從船艙裏拿出一個窩窩頭坐在船頭啃了起來,她只想他可以快快看完,她可以早點收工回家。這清河她從小玩到大,這裏的每一處地方她早已經熟悉的沒有了一點新鮮感。
他們就這樣漸漸的開始熟識,她的小船就這樣一直載着他,一直到月亮高高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