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流景...大人他...”隔日,流景上閻羅殿時遇見黑白無常,他們兩個也不太好,身子都瘦了一圈,流景搖搖頭,嘆口氣:“還是老樣子。”
謝必安的臉仿佛敷了一層厚厚的粉,勉強有往日模樣:“勸勸大人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果真是人情世故沾染多了,一個天神搞成這樣,謝必安想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勸?“勸不勸的了你還不清楚嗎?”流景無奈應道。
範無救也是嘆氣:“想當年,兩位大人,秉燭夜談,好不歡喜,如今...”
唉,還是別說了,這種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有狐禾陪着,暫且放寬心。”
說是這麽說,可夜晚回到月華樓,看見豔骨還在老樹下買醉時,流景的心又不自主的抽了抽。
今日他且過分了些,長發未束,披散在肩前兩側,眉宇暗淡,換了件素色長袍,襯的臉色也是蒼白,老樹上的燈籠燭光照下,靠近了才看清,他手上握着鎖魂雙玉,正陷入沉思。
唉,這是睹物思人啊!腳步雖然輕,可真要他清醒時,即便是在很遠,他都清楚有人來了,而此時,流景在他身後了,豔骨也沒反應,流景伸手去撫摸他的長發,聲音輕柔:“有用膳嗎?”如此縱情于酒,也不知他這天神的身子熬不熬得住。
豔骨好久才将流景的話收進耳朵,感覺朦朦胧胧的,只覺得有東西在撫摸着他的發,動作輕柔,鎖魂雙玉被豔骨握緊,只露出了繩子!:“這身子不吃也不會壞。”
唉,難道還想出什麽問題嗎?“豔骨...”
豔骨愣愣的,半響才回道:“嗯。”
見他這樣,流景表示很無奈:“今日就喝到這,陪我去吃點東西。”
豔骨這次反應快了些:“我不想吃。”
“唉...”雖然知道這樣挑他傷疤很不對,但是再這樣下去,有什麽好處:“豔骨你很傷心是嗎?莨栾死了,你恨自己沒能阻止他。”
豔骨拽緊鎖魂雙玉,閉上了眸,而那在莨栾身上取回的半塊鎖魂玉,仿佛還有他的氣息,還有他昔日的笑顏:“何止是恨,我又一次看見他死在我眼前。”
五百年前那一次,是豔骨恨的開端,而這一次,豔骨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要如莨栾所說,放下那些,放下那些身為天神而不該執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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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說起來,錯在我不是嗎?若不是我在,莨栾也不會輕易放下你,帶着子衿走了,若是我一直不在,他可能最後放不下的是你。”莨栾看他的那一眼,說的那些話,流景又怎麽會不清楚,就是因為莨栾知道豔骨有人陪着,所以他才放心去找他一直找的。
“流景...”豔骨無措喊着。
流景在他身後,認真注視着他的背影:“你不讓我想起往事,是那些往事很不堪,你不想讓我記起我曾經是多麽混賬對嗎?一直以來的事,是不是多少都關于我?豔骨,有時候我在想着,你是不是根本不該複活我,而是選擇讓我堕入十八層地獄受折磨都比這些好。”
是啊,當初他有很多選擇,可豔骨選的,是讓他留在自己身邊!
流景伸手擁抱着他,下巴頂着他發心,小聲說道:“豔骨,放下吧,莨栾已經去了,他不想你這樣...我也不想,看見你這樣,我也恨自己。”
豔骨去抓流景的手,鼻子湊近聞着流景的味道,熱氣噴在流景的手腕上:“對不起。”
流景更是抱緊了他,低頭去吻他的發,又是心疼又是憐惜:“我會一直陪着你,豔骨,別再這樣了。”
豔骨不由得笑了出來,是該放下了!:“若是有一日我忽然消失,你會等我嗎?”
“不等...因為我會去找你。”
豔骨笑,鎖魂雙玉在他的指縫中溢出淡光:“要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反正我有時間,能被你浪費的起。”似乎沒有什麽比這更多了!
豔骨拉開他的手,轉過身,拉下他的身子去親他,流景有些愣,直到嘴裏有酒味,他才反應過來,一瞬間,又好像回到了以前!
豔骨真的消失了,一夜之後,月華樓閻羅殿甚至整個酆都城都找不到他,流景以為他是上去懷念莨栾,可莨栾生前待的小鎮以及帝都,也沒見着他。
到了皇宮的後山,那夜的決戰場,他也不在,這回流景是真的懵了,好端端的說不見就不見,沒有一點預兆。
真的沒有預兆嗎?流景想起他昨夜所說,難道他早就有離開的打算了?可是他能去哪?酆都城還要他管事,他甚至是沒交待一聲...對了,狐禾...
可回到月華樓,狐禾也不見了,知道出事了的黑白無常倒是在月華樓等着,見流景落寞而回,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沒找到大人?”範無救問。
流景除了搖頭,已經是不知作何回答。
謝必安看着流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是回天庭了。”
“但願如此。”範無救見流景坐下,體貼的倒了杯茶,流景端起,不知味的飲下。
謝必安倒是能想到一些,聯想莨栾最後的話,豔骨此次離開,應該是面對自己的天命去了,但是豔骨不與流景說,又是何目的?
一開始,謝必安也不太敢确定,直到三日後,月華樓的紅蓮與荼蘼忽然謝了,他便清楚了一切!
紅蓮謝的那一瞬間,仿佛是一個唯美世界的崩塌,瞬間只剩殘敗,而流景所見,是漫天的荼蘼花雨,飛飛灑灑,鋪了厚厚一層
漫天的荼蘼,晃了。眼目,流景忽然紅了眼,耳邊回響的是初見豔骨時,他說的那句,這花已經很久沒謝過了
心像是被人驀地揪緊,疼了起來,豔骨...
春去秋來,閻羅殿倉庫內的谷倉堆滿了樹實,酆都城還是老樣子,只是從開始的不适應到現在靜靜的等着他回來,已是第十五年。
日升月落,陽間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曲少梓與柳璃成親,并且生下一對兒女,這對相敬如賓的青梅竹馬,抱着自己的秘密,在多年後,用超過愛情的親情融化了一切,家有兒女,阖家歡樂,舉案齊眉。
他們給小孩辦滿月酒的時候,流景上了人間,只是沒去見他們,而是托人把禮送了去,隔着老遠看見曲少梓與柳璃的目光在人群中探索。
第二個孩子出生,柳璃會有性命之危,流景又悄悄上去,在出事後渡法救下她,其實流景本可以不用來,可是曲少梓放棄了妖的身份,就不能再開啓這命運。
流景坐上了豔骨的位置,豔骨不見後,狐禾也不在了,月華樓的殘敗與花落,在他的術法下又重生了起來,月華樓的長明燈一直亮着,很多個深夜,流景都在夢中醒來,想着他們忽然回來,可是多年後,還是只有他一個。
豔骨離開的這些日子,酒還是照喝,可是越喝就越不會醉了,每次喝不醉,流景就把酆都城走上一遍又一遍,去過酒青的小茅屋,最後又回到月華樓前,睡在月華樓下。
十五年,五千多個日夜,流景想自己是習慣了,可最後發現,習慣的只是習慣想他。
要真說點好的,大概就是謝必安終于苦盡甘來,将範無救拿下...也許該說是虜獲芳心。
今日,閻羅殿的樓角在白霧中明亮發光,而多年來一直堅持探查豔骨和狐禾下落的謝必安與範無救,流景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分開。
那時流景在閻羅殿審判,範無救進來時,風鈴作響,吸引住了十八鬼吏牛頭馬面以及新鬼的視線。
“流景...有...有大人的消息了。”範無救是急急奔回來的,腳步停下時是喘着大氣,好不容易說完一句話,卻看見流景的筆頭一顫,顯然是劃出了一道長線。
“你說什麽?”反應過來之時,流景已經是從椅子上驚起,不可思議的看着範無救。
“大人他...在子都...帝家...”範無救還沒說完,流景已不在高位之上,十八鬼吏與牛頭馬面對于這種情況已經是見怪不怪,但卻為難接下來該誰主持,但是新鬼畢竟第一次見識判官風采,見他不僅英姿俊朗,眉目無雙,還一身好功夫,出神入化,當即就膜拜在現場。
牛頭馬面對視一眼,看向範無救:“現在好了,判官也走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範無救撓撓頭,本來找回豔骨是很令鬼開心的事,但是審判也馬虎不得:“有必安在,你還怕沒辦法?”
牛頭馬面特別嫌棄的看了眼範無救,若不是同僚多年早已熟悉,他們肯定拿鞋扔範無救了!
範無救當下明白,趕緊一溜煙的跑了!留下十八鬼吏以及牛頭馬面面面相觑!
“怎麽辦?”牛頭問。
“等吧。”馬面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