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求恩典

皇後見好就收, 看她這個樣子,一時沒有料到她臉皮這麽薄,難得有點良心地覺得不太好意思再逗她了,畢竟是季晟的小姑娘, 是那個冷面閻王護着的人。

她這邊停了笑, 看她臉色的那幾個心腹也跟着抿了唇, 但是眼底還是漏了幾絲笑意出來。

她們也是在宮裏熬的人,自然沒有覺得她跟太監在一起有多下作的想法, 就算有,面對她時也不敢說出來, 誰讓她後頭那位竟是季晟啊。

那位的兇名可不是講着玩的, 可真是說殺人就真會殺人的閻王爺。

這邊暫時無話,鹂嫔那邊卻在弄些幺蛾子。

她仗着肚子裏有孩子,宴席尚未開起來的時候, 就托辭回了自己的宮裏休息, 一進正殿內室她臉色就一變, 跟在她身邊的侍女頗有眼力見的急忙掩了門, 也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過了片刻之後,一個身形瘦小的小太監偷偷摸摸從後院的小門裏鑽了進來,摸到了前殿。

緊接着, 他老老實實請了個跪安,又在鹂妃期待的眼神裏緩緩點了點頭,道:“成了。”

這兩個字如同給惶惶不安大半天的鹂妃吃了顆定心丸, 她不由自主前傾的身子又緩緩靠回了搭着軟墊的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宮女機靈,從袖子裏掏出一小塊金錠便往那個小太監手裏塞,一邊客氣道:“小鄧公公這此的大恩大德, 我家娘娘記下了。”

從驚喜裏緩過來的鹂妃也笑着道:“誠如上次本宮的允諾,事成之後,本宮定會為你謀個好前程,決不讓你在宮裏屈就,不能大展宏圖。”

她一邊說,被喚做小鄧公公的那人一邊笑得腼腆,一幅高興得得意忘形的樣子,最後只伏地使勁磕頭道:“娘娘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只願一輩子做娘娘的走狗,為娘娘您效力。”

低下頭的時候,眼裏輾轉的流光卻沒有落入鹂妃眼中。

一時間各是喜悅紛呈,她就就等着晚間事發,成功把季晟拉下馬了。

他們一群暗中謀算的人自以為是地覺得這回事情并沒有敗露,接下來的走向盡在不言中,誰知道被他們密謀要害的那位笑得有些諷刺,眉眼中滿是不屑,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麽,就讓上來到他跟前禀告的人下去了。

真是破壞心情的一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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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初,宮宴開始。

隐藏在這宮宴後的各種勢力交叉的風起雲湧,各方較量也随之展開。

只是此時面上還是一片和諧。觥籌交錯,美人如雲,雖然皇上最寵的還是鹂妃和妙嫔,但是這兩年宮裏的的确确又上來了一批新人,比竹筍還要嫩,水靈靈的,打扮得又花枝招展,各個扭着腰要給皇上敬酒。

皇上來者不拒,一杯又一杯接連喝着,眼神笑眯眯的,從聽茶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覺得這皇帝的眼神也忒猥瑣不堪了點,實在不是明君的樣子。

就算這麽多年她久居深宮,宮外的消息随着一年又一年新選進宮的新的一批宮人們也傳進了裏面。

外面說是民不聊生都算贊了他,屍鴻遍野,賣妻鬻子比比皆是,今年這裏水澇,明年那裏旱災,就沒有一個平安年份,聽人說,宮外面還有不少場行比陳勝吳廣的起義呢。

再看看現今的光景,聽茶手掩在長袖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酒到三巡,都有了點醉意,聽茶站在廳中厚厚的氈布簾子後面侯着,就聽到鹂妃獨特的嬌嫩柔軟的嗓音傳來:“陛下,今天是臣妾的生辰,臣妾能不能鬥膽跟您讨個恩典啊?”

皇上被後宮一幹嫔妃灌了的酒少說沒有一壇也有了大半壇子,臉上早就泛了殷紅,神智還在,講話卻有點大舌頭了,只聽他舌頭捋都捋不直地回答道:“愛妃之求,朕何時沒有答應過?”

鹂妃現下是宮裏位分最高的妃嫔了,位置恰巧就在皇帝下手第一個,此時她被身邊的小丫鬟虛浮着站起身,走到大廳正中央站定,然後屈膝行了個福禮。

聽茶站在的這個角落依稀可以聽到幾個下位妃嫔在咬耳朵。

“她也太作了吧,連三個月都不到就要人扶着,是不是等顯懷了到哪裏去都要人背着?”

“就是,真以為自己好大臉呢。”

“可不是嗎,她在宮裏後面又沒有家世撐着,還天天以為自己有多好命,呸。”

一時間這種差不多言語的竊竊私語在聽茶耳朵邊上一直打轉,她也不知道是該說這群新進宮的主子們沒有心眼,還是該說鹂妃這做得太招人眼仇,讓人有點槽多無口的感覺。

再說鹂妃這邊,她福身過後皇帝很快就叫她起來了,可是她還是執意半蹲着,道:“臣妾懇求皇上給姝嫔姐姐一個恩典。”

姝嫔?

還沒等聽茶這腦子反應過來,宴廳裏面就炸開鍋了,從上首的皇上皇後到站在一邊的布菜宮女太監們,沒有一個不是眼神呆愣的,竟還有一些才入宮的交錯着在問姝嫔是誰,又有一群老人們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這實在不可思議。

聽茶也倒吸了一口氣,便聽到旁邊站着的一個小宮女問:“聽茶姐姐,姝嫔是誰啊?”

她是今年才選進來的人,不知道姝嫔也是自然的,聽茶眼睛閉了閉,又睜開,臉上噙着笑的樣子是她手指甲緊緊摳着手掌心才維持下來的:“也是皇上的一位寵妃,只是後來鹂妃進宮之後就失寵了。”

“那為什麽要說放她出來啊?”小宮女歪着頭,很是天真不解地問。

姝嫔被幽禁起來的消息并沒有在宮裏面傳出來,她肯定不知道,聽茶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就保持了沉默。

小宮女見她這個樣子,也明白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往後面挪了挪,恰好又回到了剛剛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上去了。

倒是此時聽茶心裏突然很是不安,就像好像有人在她心裏敲鼓一樣,心怦怦跳,她咬着唇,只恨自己無法從這裏面脫身出去。

宴廳裏面吵鬧聲更是一時未歇,嘈嘈雜雜地聽着喝酒喝上頭的皇上陛下心煩,很是不耐煩地大手一揮,道:“放了她就是了。”

本來也沒什麽大事情,皇上想,不過是有謀害自己另一位長得像那個人的妃嫔的嫌疑,關上個幾天裝裝樣子,現在放了她也正好,一來算是給了懷着他孩子的鹂妃一個恩典,二來魏家剛好也要來京城了,也是看在他們家的面子上放了人家女兒。

鹂妃聞言,屈膝更深了一步,眼神帶着瑩瑩水色,還有仿佛發自內心的對皇上他的崇拜,聲音嬌酥:“謝皇上恩典。”

坐在一邊的皇後突然笑了,接在後面說了一句:“既然鹂妃你都求到這裏也願意為姝嫔謀一個恩典,本宮就借花獻佛,再賞一個吧。”她也不管,也不怕旁邊皇帝的眼神猙獰,便接着道,“來人啊,去替姝嫔收拾收拾,把她請到寧钰宮來。”

她頓了頓,眼神偏了一偏,看向站在階下的鹂妃,溫和一笑:“也算讓你們姐妹見一見,正好也讓這些新人們拜見一下姝嫔主子。”後面這句話,她是對下首所有的妃嫔們說的。

只見下面所有勉強算個皇宮主子的妃嫔們一個個起身向着皇後行禮:“諾。”

雀吟莺啼,混在一起的聲音好聽就不太好聽了,皇帝只覺得自己耳朵邊上被這些嗡嗡嗡的聲音弄得心煩意燥,又命站在他身後侍候的太監倒酒喝。

不知什麽時候,他後面站着的這個太監被皇後換了人,是個不太懂事的小太監,膽子又小,手一抖就把酒杯裏面倒滿了,還溢了出來,剛好順着桌沿流到了皇上的龍袍上面去了。

皇上本來就被這群人吵着心煩意亂,再一看,頓時就惱了,一腳踢了出去,直直踹到小太監心窩,他尤嫌不足,罵道:“不幹事的蠢蛋,讓季晟滾過來。”

聽茶現在聽到季晟的名字就覺得渾身發熱,可是再聽皇上這口氣,她一身的熱意竟飛速退了去,餘下的滿是由于身份的絕望。

像是被塞到了冰窟裏面感受了一下那裏面有多清涼寒冷一樣,她渾身都散發着冷意,吓得本來還好好站在她旁邊的那幾個小宮女你拉着我,我拽着你,腳下小動作不斷,竟都溜開了,要不是這地方有限,她們怕是要躲上個十萬八千裏才好,誰讓聽茶現在身上的冷意實在太吓人了啊。

之後的事情聽茶就不知道了,因為正好坐在她縮在的簾子前的有個貴人剛好要上恭房,她順勢混在了她帶的下人裏面趁着亂,偷偷溜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再待下去,眼睜睜看着那麽光風霁月,淡雅潇灑的的世謹去給皇上倒酒添茶,做那些奴顏婢膝的事情,她又會有多難受,想必心裏一定和許多針插着那樣難受。

…………

雖然她走了,宴會還是在繼續,繼續是歌舞升平,喜樂非凡,完全感受不到宮外面的一絲一毫的民生艱苦難挨。

可惜偷偷溜回住處待着的她并不知道,也不會知道季晟是不會來的,他正忙着給皇上設陷阱呢。

皇上久喚人人不來,他憋着一肚子氣沒處撒,就開始又一杯一杯灌酒。沒辦法,太後他不敢罵,畢竟是他媽,就算不是親的也要講理法;皇後他之前還有膽子罵她,現在也沒有了,他們老晉家的軍政大權有一半被皇後家的娘家哥哥們掌着,他怕被踢下位置;坐在下首的那些人太遠了,他又懶得提嗓子,更怕吓壞了他崽子。

只好喝酒。

就沒有當得比他還窩囊的皇上了,簡直了。他一邊喝,一邊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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