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身邊性情溫和的朋友是被政府通緝的特級危險異能力者。

你眼中十分可靠的前輩則是前港口黑手黨幹部。

——此時此刻, 如果中島敦有得選的話,他十分希望自己能直接昏迷過去。

這簡直比他當初被芥川龍之介追殺還要刺激。

過了好一會兒,中島敦意識恍惚地問太宰治:“太宰先生, 我記得您之前在偵探社提到過,前些日子有個回到橫濱的危險人物……”

太宰治理所當然道:“嗯, 就是你身邊這位‘非常善良的朋友’哦。”

中島敦又艱難地轉過頭, 問風間和川:“……那,風間先生。您上次說的那個港口黑手黨裏比芥川龍之介還要危險的人是?”

占星術師笑吟吟地看着他:“當然是太宰君了。”

中島敦:“……”

我太難了。

雖然中島敦也對風間和川隐瞞了自己是“指定災害”的事, 但跟眼前這兩個人比起來, 那根本什麽都不算啊!

大概是信息一下子來得太過猛烈, 中島敦甚至産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以前生活在孤兒院,與外界隔絕,等成年出來之後, 所交往的對象也只限于武裝偵探社和風間和川兩方之間。現在忽然被告知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其實都是比常規意義而言更恐怖的危險分子,他反而有種詭異的平靜。

這種心情大概可以稱為自暴自棄。

——反正平心而論,中島敦覺得相比太宰治和風間和川, 芥川龍之介那種人才更恐怖一點。

于是中島敦放棄了思考。

他身邊,風間和川打量着太宰治, 最後評價:“四年沒見,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讨厭啊。”

回想起之前的占蔔,風間和川在心裏嘆了一聲不愧是“預料之外的不幸”。

正位的塔和太宰治實在是非常相稱了。

風間和川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對太宰治這個人喜歡不起來。

至于原因。如果去問中原中也的話, 他大概會解釋說這是因為六年前太宰治偶然救下風間和川後挾恩圖報,要求後者陪自己殉情, 導致風間和川在春寒未退的時節陪他在冰冷的海灣裏游了次泳。

總而言之, 全都是這個自殺狂的錯。

而事實上,中原中也知道的并不都是事情的全部。

這件事發生在龍頭戰争前,那段時間風間和川曾意外被一個暗地裏進行器官買賣的黑手黨綁架, 因為諸多原因,這件事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擾,但總而言之,最後是太宰治出現,并救下了他。

到這裏為止,中原中也知道的都是實情。

後面就有些區別了。

當時并沒有發生什麽“挾恩圖報”的戲碼,只是風間和川見到太宰治後,對對方的感官極為微妙,因而十分不願意欠他人情。

于是,他主動問太宰治需要自己怎樣報答這次的幫助。

彼時,棕發鳶眸的少年十分新奇地看着他,最後半開玩笑似的說——“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有人能和我殉情”。

風間和川覺得太宰治大概腦子有病。

畢竟這個世界上哪有人救了人後接着就要求對方和自己一起去死的?

但是為了盡快了結這件事,他握住了少年的手,道:“好,那我們就去‘殉情’。”

風間和川的想法很簡單,以他的異能力,在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很輕易就能操縱太宰治的命運。只要讓未來向“太宰治獨自一人自盡”這個結局靠攏就行了。

屆時太宰治會跳海自殺,而他自己則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幸免于難。

風間和川沒有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不對。

——反正這位救命恩人追求的不過是一死,過程出點差錯也無傷大雅。

風間和川安靜地和太宰治一同找了一個适合跳海的位置,等待着接下來只有一個人的殉情。

而一直到拉着太宰治的手跳下海堤,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異能似乎出了差錯。

可惜,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初春的海水冰涼刺骨,風間和川體質本來就不好,雖然很快就獲救,但也足足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

他後來才得知太宰治就是那個傳聞中能消除一切異能力的[人間失格]的持有者。

并從此将對方的名字牢牢記在了心裏。

對風間和川而言,這無疑是人生中的一大敗筆,因此他從來都沒把事情的真正經過告訴別人。

就連異能特務科的人問起,也是和中原中也那邊一樣的說辭。

而至于太宰治本人如何看待這件事,他就不得而知了。

風間和川對太宰治:“本來以為這次回到橫濱能聽到你自殺成功的好消息,沒想到你不僅活着,還加入了武裝偵探社。以你的履歷而言,福澤谕吉閣下未免也太過寬容了。”

他懷疑道:“你加入武裝偵探社真的不是別有用心嗎?”

“多謝關心,”太宰治笑着答,“論起寬容,異能特務科也不遑多讓。居然到現在都沒有察覺到你回橫濱的事。不如稍後把這件事告訴他們怎麽樣?我想異能特務科的人會很樂意知道這個消息。”

占星術師把手收進風衣口袋,心不在焉道:“如果你想的話,請随意。”

他明明是被異能特務科通緝,對這件事表現得倒是一點都不在乎。頗有幾分事不關己的意味。

中島敦:“……???”

他看着面前劍拔弩張的兩個人,不知道該不該插嘴。

看樣子,風間和川和太宰治應該很熟,但關系好像一點都不好啊??!

說完,風間和川像是對這場聊天失去了興趣,他朝中島敦擺擺手:“……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先回去了。見到不想見的人,實在是影響心情。”

“那樣自然再好不過——雖然我也想這麽說,但很抱歉,看來我們還得再相處一段時間了。”在他離開之前,太宰治道。

風間和川轉過身。

中島敦也有些困惑地看向太宰治。

後者拿出一份警部的委托書:“這是武裝偵探社今天接到的委托,亂步先生說這件事跟你有關。”

“亂步?”風間和川歪頭。

他很意外武裝偵探社接到的事件會和自己有關,但這既然是江戶川亂步說的,那他就很有必要去看一看了。

風間和川、太宰治和中島敦三人離開車站後一道前往了案件的發生地。

因為距離很近,所以他們是走過去的。

一路無話,中島敦則安靜如雞地跟在兩人身後。

——他總覺得這時候開口說什麽會被卷進可怕的紛争裏。

案發地在一座靠海的別墅,風間和川三人趕過去的時候警察們已經在別墅外圍拉上了警戒線,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則看守在門外。

太宰治先一步拿着那份委托書和武裝偵探社的身份證明走過去和警察對話。

青年很快就和警察攀談了起來,兩方人看上去極為融洽。

風間和川站在太宰治身後看着他,沉默不語。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實在很難相信眼前這個舉止輕佻的人會是曾經被稱為港黑“史上最年輕的幹部”的太宰治。

這四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因為有江戶川亂步這個名偵探在的緣故,武裝偵探社在橫濱的警察中相當有名。

這些警察仰仗偵探社破案,對他們的态度自然極為尊敬。

也因為這層原因,風間和川雖然沒有證件,按規定不該進入現場,但太宰治介紹他是自己的同事,那幫警察便欣然放行了。

在他們看來,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沒必要撒這種謊,而且風間和川看上去彬彬有禮,不像是什麽危險分子。反正對案件不會有不好的影響,這種人情他們還是可以賣的。

三人進入別墅後,立刻有一位警員過來向他們解釋目前的案情。

這次案件的受害者名叫福山十四郎,是一位有名的富商。他雖然有不少情人,但一直處于獨居的狀态。

案發時間是在昨天半夜,據不遠處另一幢別墅的住戶說他曾在夜裏一兩點時隐約聽到了福山十四郎的慘叫,當時他以為是錯覺,就沒有在意。等到第二天不放心來查看福山十四郎的情況時,才發現對方慘死家中,随後慌慌張張地報了警。

“別墅周邊的攝像頭都被人為破壞掉了,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警方也沒能在現場采集到任何指紋或是能證明犯人身份的信息。”

幾人一邊說,一邊上樓。

這幢別墅的地理位置極好,內部的裝潢擺設也都堪稱豪華。可見福山十四郎富商的身份名副其實。

“我們的法醫之前已經對屍體進行了初步屍檢,資料馬上就會拿過來。”

太宰治點點頭,而後走到卧室門前:“死者是在卧室受害的嗎?”

光是站在這裏,就已經能嗅到股淡淡的血腥味了。

警員點頭:“是。”

他看了眼太宰治面前的紅木門,随即收回視線,似乎對裏面的情形心有餘悸。

風間和川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而後擡頭看了眼太宰治。

後者笑了笑,會意地握住門把手,轉動,推開房門。

濃郁道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看清卧室內景象的瞬間,太宰治挑眉。

中島敦則差點直接吐了出來。

卧室內的地板上留着一大片血跡,這些殷紅的液體近乎幹涸,邊緣透出種生鏽般的深色,其中還摻雜着不少細碎的人體組織,令人作嘔。

原本作為裝飾物的水晶花瓶被打翻在地,花瓣壓在玻璃碎片下,沾染了斑斑鮮血後變得污穢不堪。

福山十四郎穿着睡衣的屍體被丢棄在卧室正中央,身上帶着大大小小的傷痕,左腿被兇手從膝蓋處直接斬斷,看上去格外可怖。

而衆人正對面的那面牆壁上,則被人用血液寫下了兩個猩紅而猙獰的大字——

“斷罪”。

——這是對有罪者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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