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唐晉揚說這句話的時候,荀芷粟順勢看了看他的腿,眼神裏的關切讓唐晉揚無法忽視,而她自己卻沒有發覺:“不用了,晉揚哥,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那麽晚了,你一個女孩怎麽想辦法?”唐晉揚朝王叔解釋道,“老王,來回也就半個鐘頭的路程吧。”

老王點點頭,朝荀芷粟笑着道:“芷粟,上車吧。”

“晉揚哥,那先讓王叔送你回去吧。”荀芷粟仍關心他的腿。

唐晉揚跺了跺自己那條殘腿,笑了一聲:“我的腿沒事,你快走吧。”

聽着這話,荀芷粟才注意到自己盯着他的腿好長時間,她別過臉,收回眼神:“謝謝晉揚哥,那我先走了。”

荀芷粟走過去上了車,搖下車窗,朝他擺擺手:“晉揚哥,你快回去吧,我走了。”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語調平淡,讓他聽不出異常。

唐晉揚則淡笑着點點頭,也朝她擺擺手:“趕緊走吧。”

看着他淡淡的疏朗笑容,荀芷粟心裏一痛,剛才在他面前表現出的平靜順勢之間龜裂,鼻頭也酸得厲害,眼淚快要忍不住流出來。

唐晉揚站在原地,看着車子迅速地離開自己的視線,他還是一動未動。

眼前浮現的還是剛才荀芷粟笑語盈盈的樣子,那個曾經時時刻刻都圍着他轉的女孩長大了,成熟了。

看來,離開他,她活得很快樂,抛卻了曾經的陰影,擁有了燦爛的陽光,現在的她有了愛情,有了事業,有了他給不了的幸福。

而再反觀他,每日每夜,他過得都是什麽日子?白天,他活在麻木自己的工作中,到了晚上,他就沉溺在麻醉神經的回憶中。

唐晉揚摸索出煙盒,點了一支煙叼進嘴裏,青色的煙霧彌漫了他有些滄桑的英挺的面龐,模糊了他緊鎖的眉頭。

剛才把外套給了她,此刻暴露在這露天裏,唐晉揚感到身上有些陰冷。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腿,剛才他沒看錯,她也是在看他的腿,那逞亮透徹的眸子裏流露出的是對他的關心吧?

念及此,唐晉揚夾着煙卷的手莫名地抖,抖得厲害。但是迅速地,他又搖了搖頭,對自己說道:“唐晉揚,你想太多了。”那或許就是一個妹妹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哥哥的關心,那也許就是一個健康人對一個殘障人士的憐憫,他知道她一向就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從五六歲的小女孩時便是這樣。

車上,荀芷粟緊緊攥着衣服的一角,車裏彌漫地都是他的味道,明明很好聞的氣味現在卻刺激着她的淚腺。

不準哭,荀芷粟,不準哭,這麽大人了,會被王叔笑話的,她抹了一把臉,告誡自己。

好在,王叔專心開車,偶爾會和她聊幾句,并沒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從王叔的只言片語中,她知道唐晉揚現在工作很忙。

荀芷粟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突然和唐晉揚邂逅,她今晚的樣子實在有些狼狽,嚴寒中像一只孤立無援的小兔子一樣瑟瑟發抖,等待別人的救助。這不是荀芷粟想象的見面的場景,如果相見,荀芷粟想,她一定要像幹練的職場女性,一笑一颦都充滿了自信與知性。可是,老天似乎捉弄她捉弄慣了,總是不會遂了她的心願。

今晚的偶遇,短短的幾分鐘,真的驚喜而慌亂,假裝鎮定卻倉皇,他瘦了,本來就棱角分明面頰像刀削一般,眼角也似乎也有了一些紋路,因為夜色,因為緊張,她沒有看真切。

是因為工作繁忙嗎,還是因為別人做的飯不合他的胃口?

想到這裏,荀芷粟不禁嗤笑自己臉皮極厚,記得之前,他每次吃她做的飯,哪次不是心情郁躁,別人做的飯再怎麽不合胃口,總比看着一個極不喜歡的人來的好吧。可是,為什麽他會那麽瘦,瘦的讓人心疼,難道是他的胃病加重了?這個人怎麽這麽不注意愛護自己的身體,健康沒有了,掙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呢?

其實,有好幾次她都想張嘴問王叔,有人照顧唐晉揚嗎?他不是有女朋友嗎?為什麽還是那麽瘦?甚至有些憔悴?

十幾分鐘的路程在荀芷粟的胡思亂想中很快地到達。

荀芷粟跟王叔道了謝,下了車。

等到車子疾馳而去,荀芷粟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披着那人的衣服,看來今晚真的是喝多了。

荀芷粟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看了看周圍,确定真的是王阿婆家,這才拿出鑰匙開了門。

蹑手蹑腳地走進屋子,果然家裏的一老一小早就睡下。荀芷粟簡單地洗刷了一下,又給陳司機報了一個平安,知道他的孩子沒有什麽大礙,她就爬上了床。

床上早就睡的不知東西的小李被她的冷手冷腳給驚了一下,轉而一把把胳膊搭在她的身上:“芷粟姐,才回來啊。”

荀芷粟剛要答話,卻見那姑娘又呼呼大睡起來,便笑了一下轉了個身,躲進熱熱的被窩裏。

閉上眼眼前卻總出現今天相見的場景,荀芷粟揉揉眼,明明喝了那麽多酒感覺困得很,可為什麽就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窗外,樹影婆娑,微風撩動着葉子發出窸窣聲響,荀芷粟想,唐晉揚現在應該回家了吧,他睡覺了嗎?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失眠?會不會正在想他,她伸出手來摸着床頭的手機卻又放下。

此時此刻,在那座偌大的別墅裏,唐晉揚接到老王的電話之後才沉沉地靠進椅背裏,就像曾經的那些無數失眠的夜裏,他就這麽安靜地坐在沙發裏。那個早就退了色的醜醜的布娃娃,放在最貼近他心髒的位置,承受着他心髒的起伏,每一次跳動都是對她的想念。

唐晉揚伸出手輕輕地摩挲着心上的娃娃,就像輕輕地撫摸着她,那個唯一懂他的人,那個把一切都給了他的人,那個被他傷的最深的人。

唐晉揚知道自己并不是好人,他為她所做的并不值得她那毫無保留地付出。她不計較他的沉悶與卑劣,他的自私與虛僞,她只想用她的善良與無害來感化他,最後,她的目的達到了,可是她卻再也不要他了。可是,只要她快樂,只要她幸福,他就滿足了。

“芷粟,芷粟,……”他嗫嚅着她的名字,卻不知說些什麽。

生活總是這麽不緊不慢地過着,不會因為你的回憶而駐足,不會因為你的痛苦而加速。荀芷粟盡量地不去想唐晉揚,本來兩個人就已經回到各自的軌道,如果不是他的那件外套,荀芷粟寧願把那晚的相遇當成是一場夢。

其實,他也不會在乎一件衣服的。荀芷粟把那件衣服挂在衣櫃裏,左看右看覺着不對勁,她又把衣服拿出來,每天一打開衣櫃就看着一件男式風衣豈不更糟心?還要面對小李喋喋不休的盤問?其實,在第二天,小李已經對衣櫃裏的這件男士外套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把它扔了,可是那樣又太浪費了。荀芷粟看着上面一枚枚精致的扣子心想,唐晉揚是一個很注重生活質量的人,就是這麽一枚小小的扣子也是定做的,這件衣服必定價值不菲,有時間還是把衣服還給他吧,這樣才是真的放下了。

她的手機裏早就沒了他的號碼,但是,她還是好奇地撥了那一串爛熟于心的數字,在按下綠色鍵的那一瞬間,她還在想,如果他換號碼了,她就徹底死心了。

但是那邊的響了幾聲之後,電話被接起來。

“喂,您好,哪位?”是熟悉的聲音,魂牽夢繞的、萦繞心間的聲音。

沒有得到回應,唐晉揚想把電話挂了,但是呼吸間,他眉心一擰,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着。

荀芷粟的心砰砰砰地跳着,握着手機的右手有些顫抖,過了一會兒,她才微微彎起眼眸,細聲細語道:“晉揚哥,是我,荀芷粟。”

唐晉揚朝在自己面前彙報工作的小梁秘書擺擺手,小梁秘書抱着一大推材料悄悄地退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辦公室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唐晉揚站起身來,走到窗前:“芷粟,有什麽事嗎?”其實,他已經猜得出她有什麽事,他盼着這個電話盼着好幾天了。

“晉揚哥,上一次,你的衣服,我給你幹洗了,看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還給你。”荀芷粟把話說完,才悄悄地呼出一口氣。

“哦,今天,今天晚上,我有時間。”唐晉揚看了看外面青白的天色。

荀芷粟抿了抿唇,微微點頭:“好的,晉揚哥,今晚我到我朋友家,正好順路把衣服給你。”

“好的。”唐晉揚答應着,“我等你。”

“晉揚哥,那你忙吧,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荀芷粟的耳根忽然有些熱,可兩人的話語沒什麽不妥啊。

“好的,晚上見,芷粟。”

“晉揚哥,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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