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路過豔陽
期末考的前一天,白鳴珂給大家開了個班會,底下一群學生還以為班主任在期末考前大概有什麽勉勵的話語想要表達。
沒想到他站在講臺上,把毛衣的兩只袖子往上一撩,雙手撐着講臺,說:“考完試就是寒假了,咱們辦一次冬游怎麽樣?”
班長首先激動地站了起來,懷裏揣着薄薄的一疊班費,兩只眼睛熠熠生輝。
白鳴珂繼續說:“鑒于咱們班的班費有限,畢竟大家都是學生,咱們就挑選一個近一點的地方,游玩游玩,呃……比如當天來回。”
底下有人不滿發言:“老師我們可以加點兒錢,去遠點兒的地方行不行?”
白鳴珂幹咳一聲,“不行。”
底下又有人抱怨,“當天來回?那我們是在車裏面體驗冬游麽?”
白鳴珂又是一聲幹咳,“車程不遠,比如……八達嶺長城。”
“……”
這個冬游目的地說出來,白鳴珂自己都有點心虛,“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并非全部都去過長城,正好趁這個機會,咱們去……飽覽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
某位女同學說:“算了吧老師,咱們就不能志向高遠一些,比如跨個市?”
白鳴珂怒摔粉筆,“長城怎麽了?正好可以讓你們鍛煉鍛煉身體,要不然整日坐着刷題都刷出毛病了!”
蘇令聞看起來興致不大,歸期猜想他估計是縱橫過五湖四海的人了,跨省跨洋的都不在話下。
更何況是跨個區?
歸期就不一樣,她難得有一個不需要顧慮學習時間的機會外出走走看看,因為這是班集體活動,對于她來說,這等同于官方權威認證的,暫時可以放下學習的玩樂時間,所以她沒有負擔,不管去哪她都興趣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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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麽白鳴珂堅持要求當天來回。
後來她私底下一問班長才知,好不容易等個寒假,白鳴珂要陪女朋友,他願意抽出寒假一天時間出來陪一群朝夕相對難免相嫌的兔崽子們外出一日游,這還是班長三番兩次委婉提出來的請求。
最後,考慮到班裏某一大部分同學的強烈訴求,班長秉持中庸,承前啓後,給了個上下皆勉強覺得滿意的方案——天津一日游。
既跨市,又能當日來回。
下課後,辦公室裏。
白鳴珂拍着班長的肩膀不要臉地表示,“你不愧是朕的心腹,冬游事宜,老師就全權交給你負責了,相信以你的能力會讓老師滿意的,不過眼下考試比較重要。”
班長備受鼓舞,承諾并鄭重起誓會安排好一切。
月考那麽多次,歸期也考出了淡定,考試前的準備也只是刷刷題,該記的都記下了,該背的也都背起來了,精神緊繃了好幾個月,到這臨考前反而有種釋懷的感覺。
晚上做完題,坐在門口一邊喂蚊子,一邊陪媽媽聊天。
——
周時宜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蘇令聞拿了兩本書在旁邊坐下來,陪她。
電視裏播的是一部家庭倫理劇,蘇令聞覺得他媽的品味處在一種南北兩級分裂的狀态,說好聽點就是雅俗共賞,她欣賞得了東方戲劇,西方歌劇,也看得來某些鬧哄哄的家庭倫理劇。
電視進入廣告,周時宜忽然問:“今晚小七怎麽沒來?”
蘇令聞挪動的眼珠子微微一停,“不止今晚,這陣子都沒來。”
“所以我才問你,最近她怎麽不來了?”周時宜挪到他旁邊,“我記得前段時間她不是每天晚上都過來找你學習麽?”
“不清楚。”蘇令聞說得随意。
周時宜側眼笑着看他片刻,問:“是不是你惹她生氣了?一個女孩子忽然改變主意,和你保持距離,一定是因為你做了什麽讓她不高興了。”
蘇令聞的思路被打岔了,想了想,随口說道:“她心思沒這麽敏感。”
“你這麽了解她?”周時宜笑了笑。
“我同桌。”他道。
那時候她說因為怕別人誤會。
可是她晚上以及周末時間過來學習的事只有雙方父母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她怕誰誤會?
——
考試第一天,剛考完上午場,歸期在考場的樓梯口碰見了李夢溪。
李夢溪一見她立即奔了過來,拉住她的手就大肆感嘆:“小七啊小七,我今天才終于知道,容怿這人太正常了!”
“是見到比他還詭異的人了麽?”歸期問。
“肖殷啊!!”李夢溪用力抓着她的手,“這人估計珍藏了一腦子馊水。”
據李夢溪添油加醋的透露,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今早語文考試,監考老師秉職業精神簡述了一遍考試規則,然後把試卷分發了下去,在接下來一個半小時裏,教室裏一衆考生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地答題。
監考老師踩着高跟鞋來回慢慢踱步,三中的大部分學生一向自覺自律,但也得謹防個別。
忽然,有個同學舉手道:“老師我有問題。”
監考老師走過去詢問什麽問題。
他說:“這閱讀理解第一個問題問,當作者面對食堂阿姨善意贈與的豐富夥食,他是什麽心理活動?作為一個只體驗過食堂餡餅的餡兒只有指甲蓋兒那麽丁點大的學生,我要是把題目解答出來,就失了答案的真實性。”
監考老師說:“滿口胡言!食堂餡餅的餡兒一定有兩指寬!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答題的時候要謹慎審題,抓住問題的核心。”
“無論什麽核心我都沒體驗過,沒有切身體驗的答案就是虛僞!”
“你……”
“為了答案的公平有效以及真實性,我認為學校食堂的夥食該改進了,至少一盤醋溜土豆絲裏面土豆絲的分量要多于醋!”
“你……”
“偉大的祖國母親用血液孕育了我,我報之以一片赤誠以及熱血,偉大母校的食堂用一盤土豆絲少于醋的醋溜土豆絲來孕育我,我該報之以什麽?”
“你給我出去!!”
“好的老師。”
“……”
這個人就是肖殷。
歸期問:“任何行為都具有目的性,他這麽做總不會是要搞行為藝術?”
李夢溪懶懶一笑,“理由很簡單,為了提前交卷,當時距離交卷時間還有大半個小時,他不想幹坐着等。”
後來歸期每次見到肖殷都會有一股崇敬之感油然而生,畢竟他行人之所未敢行,做了她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用古人的話來說,就是天生反骨。
考試這幾天,歸期似乎很難碰到蘇令聞,明明在一棟樓裏面考試,唯一一次見到還是第一天考試早上在公交站裏,和平時一樣。
之後兩天就沒有見過他了,歸期會在公交站裏等一會兒,最後還是一個人上了車來學校。
歸期沒有手機,也聯系不上他,更不能貿貿然地跑人家的家裏,怎麽樣的不太合适,所以幹脆就不去想太多,專心對付考試。
不過這兩天她倒是見過肖殷兩次,其中一次還被她撞見他在調戲谷幽蘭……
與其說是調戲,歸期覺得用騷擾一詞可能更為貼切。
谷幽蘭還是一副冰山臉,肖殷完美演繹流氓土匪,雖然他沒做什麽冒犯的肢體動作,看起來也都還算規矩,但歸期就是産生了一種想上前剿匪的沖動。
啊,為了部落!
最後一科考完,歸期在座椅上如釋重負,慢悠悠走下樓的時候,她在樓梯口看見了李夢溪,似乎在等人,她湊過去輕輕一拍她的背,“等誰呢?”
李夢溪見到她,挽住她的手臂,“還能等誰?你說你也不買個手機什麽的,萬一有事找你是叫我魚傳尺素還是飛鴿傳書?”
歸期:“打電報可能快一點。”
李夢溪:“胡說,明明是打你家座機快。”
歸期:“……哦。”
“對了,”李夢溪說:“班長說過兩天會把去天津的時間和地點發送到每個人的手機裏,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嗯。”歸期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忽然問:“這兩天你見過容怿麽?”
“見是見過,”李夢溪口吻頗嫌棄,“還是那副不打不老實的耗子精臭德性,怎麽問起他了?對了,聽說蘇令聞的爺爺住院了,這件事你知道麽?”
歸期驚愣片刻,說:“我不太清楚。”
李夢溪點點頭,“容怿說這兩天他一考完試就坐家裏的專車上醫院陪爺爺,每天早上來學校之前也會先去一趟醫院再過來。”
難怪……
忽然之間行蹤不定的。
寒假開始之後,小橙子忽然生出想學空手道的想法,如此有男子漢氣概的壯志把歸爸爸樂壞了,一高興就順便鼓勵歸期去報個古筝培訓班,說是琴棋書畫咱得占一個。
歸期興趣不大,有時間學古筝她寧願多花點時間刷題或者多看兩本書。
寒假第二天下午,李夢溪打了電話過來,“明天早上7點20在咱們校門口集合,班長包了輛車,別記錯時間了,是明天早上7點20在咱們校門口集合。”
歸期特意拿筆記了下來。
前天晚上,小橙子一早收拾好包裹,準備第二天跟着姐姐出發天津一日游。他的計劃非常周祥,帶了部數碼相機,說要和哥哥找100張照片,帶了個布偶毛毛蟲,說車上可以抱着睡覺,還帶了兩瓶礦泉水,說迷路的時候用水維持生命……
歸期贊美了一下他考慮周到,然後把他轟出自己房間,讓他去睡覺了。
明早6點左右她就得起床,按照歸程貪睡的秉性,他一廂情願的計劃必泡人參雞湯無疑了。
果不其然,小橙子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9點鐘,姐姐不知去向……
無可奈何,劉珊只能帶着他到附近公園溜了一圈,溜公園的時候他還不肯放下他的包裹,不過只要他和老大爺大媽聊得熱乎,一切煩惱皆可抛之腦後。
——
歸期抵達校門口的時候是早上7點鐘,人沒到齊。
終于有一次清早趕來學校不是為了上課,而是為了玩。
李夢溪随後不久也到了,一來就看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想什麽呢?我怎麽感覺你這兩天的情緒有些些低落?”
歸期說:“快過年了,你我即将長大一歲,這在古時候都可以成家立業,治國平天下了,而如今的社會只要求我們修身,這說明什麽?”
李夢溪:“什麽?”
歸期回:“說明思想開化了,社會前進了,我們卻退步了。”
李夢溪:“……有道理,可是這和你情緒低落有什麽關系?”
歸期笑:“私以為這叫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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