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事重提
滿粵是一家粵菜餐廳。
陸璟剛來LSG那年，因為年紀小，總鬧情緒，唐栩就帶他出去吃東西。
去的最多就是滿粵。
“點啊？”陸璟揚揚手機，“要不我給你點？清炒芥藍，沙姜雞……”
他一個個報出的都是那會兒他倆一起吃飯的菜名，這種情境下背起來簡直像在悉數情債，唐栩聽得心驚肉跳又感慨萬千，趕緊說：“還是我來。”
陸璟挑了下嘴角，把手機遞給唐栩。
唐栩其實還蠻懷念滿粵的，在國外三年，他都沒吃過家鄉菜。不是國外沒有，是他自己沒有任何吃的心情。
唐栩點了三個菜之後，把手機遞給陸璟，陸璟看了眼，挑了下眉：“這麽少。”
唐栩：？
他剛想說兩個人還能吃多少東西，就看到陸璟飛快地點點點屏幕，唐栩雖然看不見但可以清楚地想象到屏幕上瘋狂跳出“+1”“+1”。
等陸璟終于點完菜，唐栩回憶了一下陸璟剛才劃屏幕的次數，很沒氣勢地問：“你剛才加了多少菜？”
“你管我。”陸璟看他一眼。
吃人家嘴短，何況還是坐在人家家裏，還欠了人家情債。唐栩本來就幾乎為零的氣勢徹底清零，乖乖閉嘴。
等外賣時，兩人肩并肩坐在沙發上，各自玩手機，中間默契地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場面不要太尴尬。
就在唐栩邊看新聞邊在心裏給外賣騎手加速時，陸璟問：“國外好玩嗎？”
語氣輕快地像是在問一個旅游回來的老朋友，但誰都知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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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玩。”唐栩盡量輕松地回答，“沒怎麽出過門。”
“不好玩還非要出國。”陸璟說。
這話顯然不是在說旅游，而是在怨他當年為什麽走。
唐栩沒辦法回答，只能笑了笑，陸璟沒追着問。
氣氛頓時從尴尬變成了無敵尴尬，好在這種場面沒有持續多久，外賣騎手很快帶着食物救唐栩于水火之中。
看到陸璟從食品袋裏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地拿出第十五個盒子時，唐栩目瞪口呆。
“買這麽多？”唐栩走過去幫陸璟拆盒子。
“想吃了呗。”陸璟滿不在乎地說，“吃不完帶回去給阿龍。”
阿龍唐栩是知道的，跟在陸璟身邊那個替補小胖子，他很想說三個阿龍也吃不完這麽多。
但是當看到飯盒上貼的标簽，每一樣都是之前他們在滿粵點過的菜時，唐栩這些輕描淡寫的玩笑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
兩人在餐桌相對而坐。
唐栩認真地吃東西，雖然他這幾年飯量更差也沒什麽食欲，但還是努力每樣東西都吃一點，不想拂了陸璟一片心意。
陸璟反倒沒怎麽吃，坐在對面偶爾夾兩塊雞肉，吃一點米飯。
“你多吃點。”唐栩說，“別光看着啊。”
陸璟沒接他的話茬，卻笑了笑：“咱倆現在這樣多好，你說是麽。”
唐栩一愣，點點頭。
“我也覺得很好。”陸璟說。
然後他低頭吃菜，唐栩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只能也笑了笑，一塊兒吃菜。
“那為什麽你當時就覺得不好，一定要轉會呢？”陸璟突然問。
燈光輕盈，陸璟的語氣也很輕松。
這問題卻每個字都沉甸甸的。
唐栩心裏驀地一陣刺痛：“對不起。”
“我不是讓你道歉。我是問為什麽？”陸璟說，“你就那麽信不過我，多半個賽季證明自己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那年春季賽決賽，陸璟的表現确實不好。
但他竟然覺得自己離開是因為這個嗎？
也對，那時候官宣的說法是“希望尋找更多可能”，有這句話陸璟會這樣想太正常。
唐栩避開陸璟的目光，他知道客觀來看的話，為了陸璟考慮，這時候應該點頭比較好，但要是真完全為了陸璟考慮，他根本就不應該回國。
承受三年已經夠了，到現在唐栩無論如何沒法再違心承認并非自己本意的論調。
可他也不想否認，他的職業生涯很快就要結束，已有定論的事也無需再有任何轉機。
陸璟過得很好，那麽強行洗白就沒必要。
唐栩強行裝聽不見，低頭吃飯。
——
陸璟等了一會兒，看唐栩沒回答，也嘆了口氣。
早猜到這問題不會有答複，但唐栩真的沉默以對時，還是有些失落。
陸璟調整了下心情，又問：“你後悔過嗎？”
唐栩本來斯斯文文吃着飯，眼睛專注看着面前的食物，聽到這句話他動作卻頓了頓。
他将筷子放在飯盒邊上，擡起頭，看着陸璟，唇角極輕極淺地勾了下。
“後悔過。”唐栩說。
三個字讓陸璟心底像是被一陣秋風掠過，唐栩說這話時神情風輕雲淡，眼神裏帶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但這種清淡硬是讓陸璟心疼得無以複加。
真是像表面這麽無所謂嗎，真這麽無所謂的話又為什麽要說自己後悔呢。
但陸璟心裏也明白，今天能問的問題大概就到這兒了，再追問下去他可能控制不住情緒，而且看唐栩那近乎無懈可擊的清淡神情，繼續下去他得到的可能還是一樣的客氣和沉默。
再怎麽說，還能看見唐栩，還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已經是之前沒想過的美妙情節。
唐栩突然被問了這種問題，可能更加沒底氣主動和陸璟說話，于是慢悠悠地吃飯。
陸璟并不餓，單手托腮看着他。
唐栩一向溫文爾雅，身上帶着種柔和書卷氣。吃東西時小口小口的，很斯文。
大概是因為瘦了不少，現在這種斯文顯得有點文弱，唐栩拿着筷子的手纖細白皙，嚼東西時閉着嘴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淺紅柔軟的嘴唇和精致的下颌線反複吸引着陸璟目光。
貓一樣勾人。
唐栩每盒東西都吃一點，陸璟很明白他是刻意這樣做，客人吃飯吃得好，說明主人招待周到。
唐栩這人一向都體貼。
轉念陸璟又想，體貼歸體貼，奈何養不熟。
對他掏心掏肺地好，還不是轉頭就走，連條告別微信都沒有。
這樣想着，他忽然發現唐栩表情不太對。眉頭微微蹙着，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但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菜不好吃嗎？”陸璟脫口而出。
唐栩一愣，旋即笑着說：“很好吃，和以前一個味道。”
陸璟琢磨了下，認為唐栩應該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敷衍。
“身體不舒服？”陸璟又問。
“沒有。”唐栩還是笑着，“怎麽突然這麽問？”
“沒什麽。”陸璟看出唐栩有意隐瞞，順着他說，“就是看你吃得不多。”
“不是我吃得不多，是你點太多了。”唐栩笑看着他，眼睛微彎。
陸璟點點頭，表示贊同：“是我鋪張浪費。”
唐栩笑着繼續吃飯，陸璟繼續看着他。
看來就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才不承認。
吃東西會不舒服的地方，喉嚨？可唐栩并不抽煙。
胃？他看起來倒确實是很瘦。
不過，身體不舒服都藏着不肯給人看出來嗎？
那你還藏了多少事情？
貓這種動物時而柔軟，時而難以捉摸，而且極能忍耐疼痛。
陸璟突然産生了一種想養貓的沖動。
他發誓在此之前他沒有這樣想過，但現在看着唐栩略顯蒼白的臉，這種想法一冒出來，就收不住了。
陸璟只猶豫了半秒，就開口問唐栩：“你現在是一個人住對吧？”
唐栩嘴裏嚼着東西不好說話，專注地對付着包子，點點頭。
“電競酒店不便宜，一天三百多一個月也要小一萬了，這個價格在魔都能租到挺不錯的單間。”陸璟盡量用聽起來非常自然的口氣，讓自己這個很驚人的想法顯得完全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你搬到我這兒來住吧？”
唐栩猛地擡起頭看向他，手裏拿着的半個叉燒包，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