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學校人少,食堂只留了幾個窗口,能選擇的不多。
葉陶轉了一圈,打包了一份白粥和幾個玉米饅頭還有一點醬香餅,約莫着管今天肯定是夠了,至于明天……再說吧。
食堂剛搞完衛生,地上的水漬還沒完全風幹,葉陶走的小心翼翼,只顧着低頭,根本沒看到迎面而來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的沈時節。
直到那聲,“陶陶?”
葉陶瞪圓了眼,看着十分鐘前在和自己通話說自己還在家裏的人,“沈老師,你怎麽會在這?”
那碗面過于燙手,沈時節就近把面放了下來,還盛情地邀請葉陶過來坐,“上次你請我吃過一次,覺得好吃,看今天有空就過來再回味下。”
他的眼睛從葉陶飽含熱意的臉,順着她纖細的手臂定在她手裏豐盛的‘早餐’上,忽地一笑,“很餓?”
葉陶欲蓋彌彰地把滿滿當當的一天口糧藏到身後,“又不是我一個人吃。”
可惜她不善于撒謊,別人還沒瞧出端倪,自己反而面紅耳赤,這下,人更暈了。
“寝室的小妞們還等着我回去投喂呢,沈老師,我就先回去了。”
沈時節點點頭,從褲兜裏摸出紙巾,把筷子擦了擦。
葉陶沒直接回寝室,而是去校外的藥房買了點備用的退燒藥,和一根水銀溫度計。
快到校門口,還遇到了同班同學,一個要回校一個要出校,兩人站着寒暄了幾句。
被這麽耽誤了幾分鐘,促成了她和沈時節今天的第二次偶遇。
沈時節再次看着她手裏的那些晃眼東西,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臉忽然就沉了下來,“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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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我幫別人買的。”葉陶下意識說,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說,“那丫頭昨晚通宵去high,回來人就不行了,我看了下是低燒,就順便幫她帶早餐的功夫買點藥回去,以防萬一嘛。”
說完,也不敢看沈時節,避開他的眼神,“沈老師,我怕她等太久,就先回去了。”
沒等來沈時節的回應,倒是等來了一雙幹燥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
“這麽燙?”
證據确鑿,葉陶卻不死心地想繼續掙紮下,“沒有啊,可能是跑的太急了,熱的。”
沈時節的語氣已經沒了剛剛的溫和,“你以為我這麽好糊弄,會分不清是熱還是發燒?”
說完,不由分說地拽着葉陶的手臂,往他車停的方向帶,“走,去醫院!”
不容拒絕的語氣。
葉陶的雙手被藥和口糧束縛着,毫無還手之力,又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只好苦兮兮地跟着沈時節坐到他的車上。
汽車發動,猛然的加速讓葉陶的後背緊貼着座椅,她的注意力全在身旁低氣壓的沈時節身上。
沈時節緊抿着唇,目視着前方,握着方向盤的指節微微泛白。
“沈老師,其實也可以不去醫院,低燒而已,我很有經驗,38.5以下物理降溫,超過38.5吃退燒藥,不能吃高熱量的東西,時刻注意補水,這些我都會。”
沈時節沉默,并且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葉陶也不氣餒,“在宜城的時候,我都是這樣照顧自己的,說實話,現在醫生也挺忙的,沒必要為了這點事去麻煩人家,對吧?”
這次沈時節慷慨了點,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哼。”
葉陶欲哭無淚,“老師,我們回去吧,我寝室的妮還等着我回去救命呢。”
沈時節很克制地低吼了一句,“讓她忍着。”
葉陶:“……”
因為那一聲吼,後半程葉陶根本不敢看沈時節,連發出一點聲響都覺得特對不起老師。
她忽然想,如果她先買藥後去食堂,是不是就可以兩次完美地避開沈老師?
看來真是燒壞了腦子。
她縮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悶頭把一碗粥給喝了,值得高興的事,她一滴都沒撒。
喝完還沒到,她又拿出了一個饅頭,像個小兔子一樣撲哧撲哧給啃完了。
她小心維諾的樣子把沈時節氣得半死。
離學校最近的是婦幼,沈時節沒經過思考地把人帶了過去。
到了醫院,挂急診。
問診臺的護士看着兩人,表情怪異,“誰不舒服?”
“她。”沈時節淡定地看了眼葉陶。“發燒。”
護士啊了聲,很不理解。
在婦幼,急診科幾乎默認是兒童發熱門診。
值班的醫生也大多是兒科醫生。
葉陶也發現了,這急診室裏都是一群大人帶着各家的小寶寶,自己……明顯超齡了。
“有問題?這裏不是婦女兒童醫院嗎?她在嚴格意義上也是婦女。”
葉陶用充滿怨念的眼神看着沈時節,很想一走了之。
我是少女好嗎?!
人都來了,自然沒有把人攆走的道理,況且沈時節說的也完全沒毛病,護士只好按流程給葉陶測體溫,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她這個大齡寶寶混在一群如假包換的小寶寶裏真的異類,不得不在四周的哭聲中埋頭做鴕鳥。
偏偏沈時節全然不知她的窘迫,還不時帶她去護士臺複測體溫,看起來和其他的家長并無區別。
輪到她進診室,說清症狀後,醫生也無語了片刻。
檢查,抽血,一套流程走下來,被告知是流感。
葉陶如釋重負,“我就說了不嚴重,回去我躺一天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她這幾個小時承受太多異樣的眼神,很不自在。
沈時節沉着陰郁的臉看她,“流感不是感冒!”
“大同小異嘛,都差不多。”葉陶故作輕松地說。
沈時節盯着她瓷白透着紅暈的臉看了會兒,決定繞開她這個不知輕重的病人直接和醫生交流。
醫生在電腦上寫病例的同時瞅了他一眼,“你是她什麽人?男朋友?”
沈時節沉默了下,“只是老師。”
醫生輕蔑地笑了下,“還挺負責。”說完恍如無事般交代注意事項。
葉陶來得及時,症狀也不嚴重,醫生建議還是回家休養比較好,開了點抗病毒藥和益生菌,順便和只是老師的沈時節的交代了下怎麽護理高熱病人以應對接下來的三至五天。
一聽要燒那麽久,葉陶頓時萎了,回程路上也沒心思說話。
到了學校,沈時節把醫生交代的注意點一字不落地和葉陶重述了一遍。
葉陶麻木地點了點頭。
沈時節看她的樣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好像更燙了。
葉陶睫毛一個勁地顫,人病殃殃,好像連睜眼都費勁。
看她這個樣子,他也不指望葉陶能照顧好自己,車直接開到她寝室樓下,“寝室裏還有誰?讓她來接你,我不方便送你上去。”
葉陶還沒有燒糊塗,自顧自地解下安全帶,“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不放心,你讓她下來,如果你不好意思開口,我來替你說,正好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和她說。”
“真的不用,你剛剛說的我都記住了,你不信的話我可以背一遍給你聽。”
看葉陶這麽極力拒絕,沈時節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寝室裏根本沒有其他人?”
葉陶沖他笑了笑,“隔壁寝室有人,我會拜托她。”
沈時節深深一嘆,裹挾着少許無奈,修長的手指又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方向盤,一秒兩秒……十秒後,他手指收攏,側身朝葉陶探去。
葉陶僵硬地挺着身,近距離之下能聞到他身上的清淺冷杉味,混雜着醫院的消毒水,意外的好聞,濃密的黑發從她的下巴一掃而過,她繃直了背,不敢動,心跳都好像都漏了一拍。
沈時節拽過葉陶右側的安全帶,重新替她系好,然後掀起眼皮看她,“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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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沈時節家之前,葉陶已經在車上幹吞了一粒退燒藥。
她實在燒的難受,喉嚨又有很強烈的灼燒感,最糟糕的是,因為去醫院的途中喝了那一碗涼透了白粥,脆弱的腸胃也快要跟她唱罷工了。
她被沈時節攙扶着進.入他家。
極簡主義,灰色主調,除了日常常用家具,沒有一絲多餘的擺設。
冷清幹淨的沒有人間氣息。
一進門,葉陶倒頭在沙發上睡了過去,沈時節用家裏常備的耳溫槍給她測了下溫度,還好,藥效發揮了作用,人已經退了點燒。
他松了口氣。
葉陶難受極了,昏昏沉沉間像找不到一個讓她很舒服的姿勢,不停地在扭動,在沈時節回房間換家居服的空檔間,已經摔到了褐色的地毯上。
沈時節沒法,把她在扶上沙發,再去廚房倒水的功夫,人又摔了次。
他把葉陶抱在懷裏,想着,雖然性格上變了很多,但睡覺不老實這點,真的沒怎麽變。
他把唯一一張床貢獻了出來,替她脫了礙事的鞋,還有……他抓過被子替她蓋上。
走到客廳,拿起手機,找到可信賴的人,給他發了語音過去:我需要一些女孩子的日用品。
等了一會兒,那頭有了回應,是戲虐的語氣:你這是求人辦事的語氣?
沈時節沒心情跟他貧嘴:貼身衣物最好是兩套,要純棉的。
那頭笑的不行:哦嚯……兩套,我似乎發現了一件很了不的的事。小叔叔,素了快三十年,這會兒晚節不保啊。
沈時節看他這麽沒正形,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他端着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這麽閑?”
沈仲行:“這不是關心你這個長輩嗎?老實交代,臨時放我們鴿子是不是因為這個女孩?”
沈時節輕搖了頭,“她是我的學生。”
沈仲行在那端沉默了下,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卻又早知如此的語氣碎道,“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