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色濃稠,疲憊不堪的城市恢複了安靜。
月色朦胧,像是銀紗織出來的霧一樣,落在地上、樹葉上、還有沈時節的臉上。
葉陶自下車這一路,都在用自己劣質的演技在表演自己是真的困的不行了,呵欠不停,走路也輕輕浮浮,就是想撇清自己在車上故意裝睡的嫌疑。
可從沈時節的反應來看,他不信,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還有點“你繼續演,我信算我輸”的意思。
葉陶悄悄地打量了他好幾眼,見他沒什麽表情地拉着自己的手,走出了視死如歸的架勢,被握住的手動了動,開始沒話找話,不死心地為自己辯駁,“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會努力讓自己睡夠八小時,少睡一會兒就覺得人快死了,做事都沒精神,你不是嗎?”
沈時節:“還好。”
“陪我一天了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還好。”
“我明天還是這樣過,要不,你別來陪了,看你在外面一個人,我很有心理壓力。”
沈時節眉眼輕擡,“有什麽壓力?”
葉陶認真說,“我會覺得是自己耽誤了你,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影響到你的安排,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我也做自己的事,然後協商出時間見個面,一起吃個飯,在大學裏大家都是這樣戀愛的,就算白天沒時間也沒關系,還可以晚上回來,反正我們住的這麽近。”
沈時節聽後冷冷笑道:“哦,就怕你晚上回來又一個勁的喊困,想睡覺,并不是很想理我。”
葉陶:“……”
這個男人還真是計較。
她犯難了,要怎麽才能讓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敗給了周公,而不是躲避某些事呢?
兩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截路,快到他們住的那一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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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陶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敗下陣來,她耍賴皮不肯走了。
沈時節被她牽扯着,也停了下來,目光緩緩地落在葉陶素白的臉上,“怎麽了?”
葉陶深呼吸一口氣,做足了心裏建設,而後上前一步靠近他,在他正要開口說話時,墊着腳,碰到了他的唇。
和想象的一樣柔軟,還透着些許涼意。
她一顆心被提的老高了,怕被人瞧見,更怕沈時節沒有回應。
沈時節愣住了,看見葉陶的睫毛一個勁的抖動,耳尖也冒着紅,才回過神。
葉陶閉着眼,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一步的動作,是換個方向繼續觸碰他的嘴唇,還是用舌尖頂開他的齒關?或者應該吮幾下?
沒有經驗,實戰經驗為零,理論知識匮乏。
剛剛只是想安撫他的不開心,才壯着膽子幹起了強吻的事。
……只是似乎不太适合自己,心裏想着,他怎麽也不給點反應?!
她微僵些身體,想撤回來,匆匆結束自己的初吻。
哪知自己的嘴唇剛一離開,腰就被沈時節用力攬住,她被迫挺胸貼着他。
葉陶怔怔地看着沈時節,覺得自己的臉燙得不行,繃緊了腰線。
沈時節目光沉靜地注視着她,笑意散在眼睛裏,他偏過頭,用自己高挺的鼻梁去碰她的鼻尖,“膽子挺肥的。”
他說話時呼出的薄燙氣息悉數落在葉陶的嘴唇上,太近了,屬于他的氣息讓葉陶有點難以适從。
她下意識地咬緊嘴唇。
這個動作激起了沈時節的不滿,他的嘴唇往下,堵住了她的。
輕柔的輾轉的幾秒,他加深了這個吻,舌尖擠過她的唇縫,如願以償地品嘗到了她的味道,一開始還是克制的淺嘗辄止,越往後往難自抑,他的女朋友,他的女孩,光是想到這些,一顆心就被塞得滿滿的……另一手托在她的腦後,制止了她所有逃避的動作,肆無忌憚的開始和她糾纏。
老舊的小區,有飛蛾撞向路燈,樹在黑夜裏随風擺動,搖晃出或濃或淺的影。
兩人在夜色下接吻,被燈光拉長的影子守在他們的身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陶在他不停地掠奪下,腿開始發軟,整個人也有了缺氧的征兆,産生了眩暈感。
她推了推沈時節的胸口,艱難地發出了點抗議的聲音。
沈時節這才松開了葉陶,看着葉陶後退了幾步,滿意地勾了勾唇。
葉陶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用控訴的眼神看他。
哪有人第一次就這麽野蠻的?!
沈時節往前走了一步,吓得葉陶以為他還要再來一遍,驚慌失措地随之也退了一步。
葉陶的眼神清澈,襯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沈時節笑:“躲我幹嘛?剛親完就不認?”
葉陶垂下眼,胸口帶着一股氣。
她可算發現了,以前在桐洲,他溫柔的沈老師都是僞裝的。
“剛剛弄痛了?”沈時節揶揄着問,“還是讓你不舒服了?”
葉陶不想理他,想走,可手臂被他拉住了,動彈不了,沈時節一用力,她就又回到了他的懷抱。
這次她怎麽推也推不開。
沈時節看葉陶暗自生着悶氣,樂得不行,用指腹替她嘴角暧昧的痕跡,“那下次我溫柔點?”
葉陶依舊臭着臉,沈時節又說,“那以後都不親了?”
葉陶:“……”
這是哄人的态度嗎?
沈時節摩挲着她垂在肩上的頭發,準備就自己的行為開脫下,“也不怪我,誰讓你嫌棄我?”
葉陶可不想背這鍋,睇他,小聲反駁,“我什麽時候嫌棄你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那顆小丸子……”
“我沒有,”葉陶沒有底氣,把臉埋下去,“那你吃過了嗎,我再吃的話,咳……”
不就是間接接吻嗎?
她不說了。
所以,這是一顆丸子引發的報複?
*
沈時節洗完澡,沖了杯咖啡,喝了一口,液體從口腔流到喉嚨,沖散了她的味道。
他噙着笑,摸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估計她也還沒睡。
剛想發點什麽過去。
正好進來一個電話,是修澤的。
兩人聊的是公司上的事,修澤給沈時節提供了跳板,那沈時節自然也要出自己的一份力。
說了半個小時,正事聊完了,修澤在那頭陰陽怪氣道,“現在你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了。”
沈時節摸了摸下巴,“不用羨慕!”
修澤聽到沈時節如此欠揍的語氣,笑了笑,“這才是我認識的沈師兄嘛,前段時間那個鬼樣子我都恨不得打你幾拳。”
“如果你打得過的話,可以試試。”
修澤:“不跟你貧,你姐姐那邊,自己小心。”
沈時節長睫覆下,遮住了眼底情緒。
挂完電話,他也在思考,這個時候選擇和葉陶在一起到底對不對?
暴露自己同時也把她置于危險的境地,假使,她發生什麽意外……他根本不敢想。
*
在一起的第一周,沈時節恪守着一個男朋友的本分,照舊會送葉陶上學、接她放學,時間充裕會選擇坐公交車,如果趕時間,一直候命的陳沉就會派上了用場。
晚上有時間,葉陶會找借口出來在沈時節家看場電影,兩人窩在沙發上,抱着水果,邊看邊吃,吃着吃着就發現,兩人坐的越來越近,坐着坐着就會覺得似乎有比看電影更有意義的事可做。
通常是由沈時節單方面發起攻勢,親到葉陶開始渾身發軟,呼吸短促,他反而就停住了不肯動,葉陶就會爬到他身上,跨坐着,捧着他的臉,用為數不多的經驗學着他的樣子去親他,他享受着葉陶笨拙的取悅,即使她經常咬到自己的舌頭。
屏幕上的電影被按了靜音,情節還在推動,光影依舊在變幻着,他們就在沙發上親親嘴巴,你親一下,我親一下,單是這些,就很滿足。
有時候太晚了,他會熱情地邀請葉陶留宿,怕葉陶多想,特地說了她的房間已經布置好了,是心疼她睡在地上不舒服。
葉陶起初拒絕了,怕外婆中途會醒,需要自己,見多了沈時節失望眼神後,會不忍心答應他一次,根本睡不踏實,一想到沈時節就在隔壁就睡不。着,還會訂兩個鬧鐘,第一個是在淩晨一點多,她偷偷溜回去給外婆翻身,第二個是五點多,她必須趕在舅媽起床前回到自己的窩,假裝自己從沒離開過。
葉陶依舊會在周末去兼職,沈時節也從來不會說讓她不要做了之類的話。
這或許就是她愛上沈時節的一個重要原因,他會給予你他最大的尊重,尊重你所有的生活方式。
只會想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善,從不會要求你為他改變。
人人都是個獨立的個體,都會有自己要背負的東西。
這是責任也是義務。
旗鼓相當的愛情,要的不是弱勢攀附強者,而是和你一樣,努力長成參天大樹。
葉陶以前上課喜歡坐前面的位置,一方面離得近聽得清楚,二是在老師眼皮底下,不能做過分的事,算是一種借助外力的自律。
和沈時節在一起後,她習慣了坐最後排,靠近門,可以在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他,也會看他一個孤零零的在外面等的百無聊賴時,大發善心一回,自己往旁邊挪一挪,讓他進來坐些等。
沈時節會趁老師低頭的功夫弓着腰進來,一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握住她的手。
葉陶一直覺得自己的手并不好看,不細膩反而有點粗糙,可每每沈時節握住後都會仔細的端詳片刻,然後送到唇邊,落下一吻。
她看得心都軟了。
這樣的舉動,惹得喜歡坐後排,一上課就趴着睡覺的人都忍不了,扭頭換座位眼不見為淨。
葉陶抿着唇笑,右手被他握住,她就鍛煉自己的左手,跟着老師的講課內容做筆記。
沈時節多數時候可以做到安安靜靜不打擾。
但偶爾也會逗逗她,不過分。
葉陶被弄得分心了就會說,“你別鬧,要不我考試該不行了。”
“怕什麽?我給你補課,我講的比她好。”
葉陶:“……”
她怎麽忘記了,這個人以前也是老師,要不是為了自己,應該還會站在講臺上。
可能有了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後,葉陶也漸漸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後來,演變成了他一坐下,她就會被他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
會偷偷看他,在想,這個男人怎麽長得這麽好看?聲音也好聽,她真的特別喜歡他穿襯衫的樣子,最上面的扣子不要系,一定要露出喉結,她猜,沈時節一定不知道他喉結的皮膚上,有一顆淡褐色的痣,在那個位置,很性感。
也會想,男人這個物種為什麽把他變成自己的後,會有這麽多意料之外的驚喜。
面前的這個男人,和她在桐洲接觸到的完全不同。
在他還是她老師的時候,他克制,活的精致,一絲不茍,會和你保持了一個非常完美的距離,讓你覺得被照顧到的同時不會覺得冒犯。現在,會發現他總是盡可能的去占你便宜,摸摸手,趁你不備偷親你,還會在自己需求得不到滿足後,毫無下限的和你撒嬌賣乖。
所以,才會有人說,他不愛你,你就永遠感受不到他能有多主動。
教室裏忽然多出了個人,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師們早就見怪不怪。
都是成年人了,帶個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上課也是習以為常的事。
沈時節不同,他的穿着和氣質,明顯要比在座的人都要成熟幾分。
有資歷一點的老師都聰明的選擇無視,年輕的一點會多看幾眼,不認識的會……
“那位同學你是過來讀MBA的嗎?你來錯教室了,你的課在樓上。”
說話的是張教授帶的一個研究生,有時張教授忙,沒時間,他會過來幫着上兩節課,他第一次見沈時節,宜城大學的經管院作為國內商科首屈一指的學院,有開授面向企業高管的培訓課程,他想當然的以為沈時節是其中之一。
葉陶很努力地在憋着笑,沈時節不與和人辯論,說句抱歉後很禮貌地站了起來,然後走出了教室。
後來這位師兄在張教授家見到了被他驅趕出教室的沈時節。
席間,導師對他簡短地介紹了下沈時節,他才恍然大悟。
再後來碰到沈時節過來接葉陶,他都有點膽顫,那次飯局後,張教授還對他說了下沈時節的教育經歷以及曾經從事過的職業,在課堂上,沈時節不擡頭還好,一擡頭他還以為自己講錯了,一緊張還特好學地問他,自己錯在哪,惹了不少笑話。
有人得意,自然會有人失意。
沈時節這天天過來陪葉陶上課,動靜之大,鬧得滿院皆知,董書又和葉陶同班,有些事情本就避無可避。
他倆人你侬我侬,一幕幕在像在往董書心口紮刀。
身邊的朋友看不下去,為他抱不公平,“我說葉陶怎麽不答應你呢,人原傍了有錢人,兄弟,我都替你三年不值啊。”
董書已經接受了現實,他清楚,無論是哪方面,他都争不贏沈時節,在他面前,自己毫無競争力。
他也願意成為葉陶生命中陪她走過一截的路人。
他是這樣想,可他朋友可不這樣看,總是陰陽怪氣地在他耳邊諷刺葉陶,說她本質上就是追名逐利的膚淺女孩。
說得多了,董書耳濡目染地也就在心裏給葉陶定了位。
這天下課,沈時節牽着葉陶走在他前頭,兩人不知道說到了什麽,笑的很開心,笑聲也很放肆。
董書從沒見葉陶笑得這開懷過,三年間,他認識的葉陶娴靜大方,就算是笑也是含蓄的。
一種叫嫉妒的情緒飛速占據了他的理智,像是火油,把自己藏在心底的火越拱越旺。
他見兩人走遠,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快速地翻找聯系人,很快手指停在林燦這個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