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香爐
船艙內的人各懷心思。邊婧指責石教授故意帶香薰上船引水鬼襲擊他們的漁船,石教授連忙解釋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那究竟是怎麽樣的呢?”邊婧此時對石教授已經産生懷疑了,她也是個直言不諱的人,對石教授說:“教授,你為什麽非要跟我們一起出海?我想除了幫你的老戰友尋回孫女外還有別的原因吧?既然現在大家同坐一條船,理應一條心才對,船翻了誰都活不了。教授,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好了,教授,現在你可以把你這次出海的真實目的說出來了吧?”
石教授一個嘆氣,只得道出實情:“沒錯我這次和你們出海确實有別的目的。不過我瞞着你們不是要害你們,我從沒想過要害你們。”
邊婧有點咄咄逼人:“那你說啊,你出海是為了什麽?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為了金幣?”
石教授說:“是的,不過我并非單純為了金幣,而是為了追尋它背後的秘密。我以前和你們說過我和我學生在木斯塘發現的關于閻族的陰陽雙蛇圖騰,又恰好在龍王村也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圖騰金幣。我當時就猜想那些金幣會不會藏在海底下,如果是,那麽海底下肯定能夠尋到閻族的蹤跡。結合剛剛劉燕花說的,我有理由相信當年那個藍眼男子肯定和閻族有關,當年他和李岩全都消失在龍王廟中,而後來大水沖了龍王廟,我有個大膽的假設,那個龍王廟會不會就在這片大海下面。反正大家都是準備下海的,我就想跟着你們一塊下去看看,或許可以發現那個龍王廟和閻族的蹤跡呢。”
靳昌說:“教授,雖然這東海與其他幾大海比起來只能算淺海,海底大陸架坡度也較緩和,但是平均水深有七十到一百多米。我們現在的地方水深大概一百米不到,可千萬別小看這一百米。水有壓強,潛水越深壓強越大,會壓迫人的心肺。普通人潛個十米已經很了不起,專業的潛水員也只能潛個百米左右,而且水底呆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血液下*流聚在雙腳,導致腦部缺血缺氧,嚴重的會還死。”
石教授嘆氣:“這些我怎麽會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解開謎底的機會啊!”
“糟了!”邢海忽然大叫,悲傷難掩,“聽你這麽說,那我的囡囡豈不是兇多吉少了!我的女兒啊——”說着便落下淚來。邢滔喊了聲“哥”,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內心傷痛無處可說。
“行了行了,什麽壓強啊什麽的我也不懂,別給我整這些沒用的!”邊婧讀書少,聽不大懂靳昌說的這些知識,她看着石教授,言歸正傳,“教授,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帶個香薰上船的?”
“沒有,絕對沒有!”石教授馬上擺手否認,“香薰是我學生送給我的,因為我受不了魚腥味,點個熏香就沒事了。”
邊婧又問:“你哪個學生?叫什麽名字?”
石教授說:“就是小奚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香薰有什麽不對勁嗎?我不是很明白。”
“奚丹丹!”
“奚丹丹?”
邊婧和靳昌幾乎異口同聲道。邊婧瞥了一臉驚訝的靳昌一眼:“哼,我就說她不是什麽好人吧!”又對石教授說:“我想看看你的香薰。”
石教授把奚丹丹送給他的香薰拿了出來,這是一個三足陶瓷蓮花香爐,蓮花瓣片層層向上收口,爐身開有四個小洞,當爐內香料燃起時,煙氣自洞中而出,仙氣袅袅,宛若置身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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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教授說起了那天的事:“昨天我回學校整理行李,小奚不知怎麽知道我要出海,特地給我送來了這個香爐。她說我當年幫了她不少,知道我對氣味很敏感,就讓我帶個香爐上船。她當場給我點了一小段香料,是茉莉花香的,很清淡,一點都不濃烈,我很喜歡,就收了下來。昨天我上了船之後頭一直暈乎乎的,想起小奚送給我的香爐,就點了一小段熏了熏房間。小邊,這個香爐究竟有什麽問題?”
“等等,我在看。”邊婧已經把這個三足蓮花香爐捧在了手裏,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查看了起來。香爐的外部沒有異常,于是她揭開爐頂,看見裏面擱着一小卷香料,她把這卷香料從爐內取了出來,掰下一些碎末放到鼻下一聞。
這一聞,她感覺眼前一暈,身體輕飄飄地如登雲端一般,而再次睜眼時竟發現自己正站在梅山的山頂上,姑姑的道觀就建在山頂上,旁邊還有一個山頂湖,每次下雨都會把小湖的水裝得滿滿的,她在小湖裏養了兩條紅色的泡泡眼金魚,每天練完功就來看看它們,給它們喂點食,和它們說說話。
“婧婧啊,吃飯了!”姑姑站在廚房的窗子邊喊她。
“欸,來啦!”邊婧應了一句,又對湖中的兩條小金魚道別後才轉身進道觀吃飯。
邊婧蹦蹦跳跳地進到屋裏去,飯桌上擺了好幾個好菜,熱氣騰騰的,正是她平時最愛吃的那些,可是桌邊居然坐着她的那個被姑姑趕下山的壞師兄宗正。他緩緩回過頭來,沖着她微笑:“小師妹,過來吃飯了!”說着端起她專屬的那只白底紅蓮花的陶瓷碗盛了白飯。
邊婧的臉一拉,瞥他:“你來幹什麽?你已經不是梅山派的人了,沒有資格坐在這張桌子上吃飯。”
宗正疑惑地撓撓頭:“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不是梅山派的人了?”然後沖着後廚大喊一聲:“師父你快點出來,婧婧她發神經了!”
“來了來了!”姑姑把鍋裏的菜翻炒幾遍後解下了圍裙,她端着菜走出來,把那疊青菜炒香菇放到桌上,笑呵呵地對邊婧說,“婧婧啊,你肯定是最近練功累着了出現幻覺了!你姑姑我怎麽會把你師兄趕走呢?”
“不,不是……”邊婧一臉懵逼,“姑姑,這個宗正他修邪術……”
宗正白她一眼,夾了個大雞腿給她:“臭丫頭我跟你有仇啊!我什麽時候修邪術了?我偷你一塊糖你也不用這麽诋毀我吧?萬一師父真把我趕下了山我要拿你是問!”
姑姑也笑着說:“傻丫頭,別瞎想啦!快吃飯,吃過飯了姑姑帶你們下山采購年貨!”
“耶!”邊婧興奮地比劃起來了。
逛廟街、買年貨、吃糖葫蘆……她和姑姑、宗正難得過了一個美美滿滿、團團圓圓的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三個人圍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旁,吃吃喝喝,有說有笑,她和宗正劃拳喝酒,身懷絕技的倆人切磋技藝,比比誰先算出對方要出的拳,算的慢的那個要喝完一瓶啤酒。宗正在這方面比她更勝一籌,不服輸的她居然想到了作弊,被宗正當場揪住。宗正指着她對姑姑說:“師父,你看,小師妹她作弊!”姑姑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們。
在她的印象中,姑姑好像不常笑,自從宗正背叛師門後姑姑的臉上就更見不到笑容了,姑姑時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說是閉關修煉,其實她經常聽到裏面有哭聲傳出。
姑姑笑起來可真好看,這樣的氛圍真好真溫暖,她心想着,如果能永遠這樣下去那該多好,她寧願在山上做個無憂無慮、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道姑,也好過在紛繁的人世中受到各種傷害,包括情傷……
她對姑姑說:“姑姑,我不要下山了,我不要離開您,我要永遠永遠和您在一起,陪着您。”
姑姑盤腿坐在蓮花座裏,閉着雙眼,緩緩說道:“傻丫頭,你已經大了,是時候離開姑姑一個人闖蕩了。”
她哭唧唧地說:“我不要我不要!山下的那些人都很壞的,他們罵我是騙子,報警讓警察抓我,我要擺個攤又讓城管趕來趕去,給他們抓了鬼又收不到錢,那些同行也欺負我到處抹黑我……掙不到錢就吃不起飯,每天晚上都是餓着肚子入睡的,這樣的日子好辛苦。還有啊姑姑,我喜歡上一個男人,向他表白了,卻被他拒絕了。姑姑,我真不明白山下到底有什麽好的,還是咱們的梅山最好,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打打坐,練練功,喂喂金魚和小鳥,數數星星,陪陪姑姑您……”
姑姑嘆氣說:“傻孩子,小鳥長大了就會離開父母的巢,小魚一出生就會獨立覓食,世間萬物皆是如此,何況是人?人的一生本是不易,生活本就具有兩面性,如果你只看到不開心的一面那生活就是不開心的。至于緣分這種東西,它很奇妙,不能操之過急,只能慢慢等待,屬于你的終究都是你的,不屬于你的你強求也沒用。”
“可是姑姑……”她還想再反駁什麽。
可蓮花座上的姑姑睜開了雙眼,朝她一揮衣袖:“莫再多言!回去吧,去走屬于你的路!”
靳昌他們見邊婧站在那一動不動,就跟木頭人似的,以為她沒命了,個個吓得臉色發白。
邢滔急得在屋裏亂轉:“完了完了,這香料有毒!她死了,她死了!”
石教授也慌了神,捶胸頓足地自責起來:“都怪我啊!都怪我啊!小邊啊,我對不起你和你父母啊!你救過我這麽多次,我這個老糊塗卻害死了你,我真的該死啊!”
靳昌在一片混亂和哭聲中走到了邊婧面前,伸手朝她鼻下探去。
這時邊婧正好醒了過來,她不由分說地舉起右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靳昌生生挨了個耳光,捂着被打的那半邊臉,憤憤:“別動不動就扇人耳光。”
“你活該。”邊婧瞪了他一眼,張開右掌一看,掌心躺着一片蓮花花瓣。莫非剛才是姑姑把她從幻境中拉了出來?
石教授激動地說:“小邊你沒事了?剛才是怎麽回事?”
邊婧握住了手掌,說:“我剛才應該是中了攝魂術。這種攝魂術需要依靠藥引來實現,這藥引就混在香料之中,是一縷罪孽深重的冤魂。剛剛我聞了香料,冤魂趁機進入我體中,勾走我的七魂六魄,又創造出一個讓我沉迷的幻境,如果我安逸于那個幻境,那我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靳昌問:“那你是怎麽清醒過來的?”
邊婧白他:“我自有我的辦法。所以我相信那些水鬼也是被這種攝魂術吸引過來的。”
石教授問:“那為什麽我聞了沒事?”
邊婧低了低頭:“因為,這種攝魂術只對有欲有求、心有遺憾和不甘的人起作用。”
石教授若有所思:“哦。”
邊婧說:“教授,能不能說說你的學生奚丹丹?她是怎樣一個人?”
說到奚丹丹,石教授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因為奚丹丹是他教過的最有天賦、也最勤奮努力謙虛的學生,然而這樣一個學生卻在他背後出陰招,差點害死他們這一船人。
“小奚的研究生導師是我。這孩子很文靜很用功,沒課的時候也不去逛街談朋友,卻跟着我這個老頭子一塊做研究,幫我翻譯古籍,寫論文,甚至做雜事,從來沒有怨言。我很看好她,現在能靜下心來做研究的年輕人真的不多了。所以五年前我也帶她去了木斯塘,那塊瓦罐片就是她無意中發現的。那時我們都很興奮,小奚她比誰都興奮,也比誰都積極主動,她連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翻譯瓦罐片上的文字,我勸她不要太拼命,身體最要緊,但她卻對我說,教授,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神秘未知的民族,我迫不及待地想揭開它的秘密。後來她不負衆望地把瓦罐片上的文字翻譯了出來,她把那個神秘的民族翻譯成,閻族。”
邊婧問:“既然她這麽優秀,為什麽沒有繼續從事這個工作,而是當了美術老師?”
石教授深深嘆氣:“唉!也許是天妒英才吧!”
“什麽?”
“我們當時想一鼓作氣對閻族進行進一步的挖掘和研究,我也向國家申請到了一筆研究資金,小奚是我整個團隊中最重要的成員。可是就在那個時候,小奚被查出來肝癌晚期。”
“肝癌晚期?!”衆人驚呼。
靳昌疑惑:“肝癌晚期一般撐不過三個月,可奚丹丹她活了五年多,不可思議。”
石教授說:“那時她被查出來肝癌晚期後就退了學,更換了聯系方式,人間蒸發,而我們對閻族的考古工作也只好停了下來。直到那晚我們追查兇手我才知道她還活着,還當了美術老師。我真的替她高興,那晚後我也找過她,和她聊起這五年來的情況。她說這五年來她積極配合治療,還學會了畫畫,畫畫讓她心情放松,身體也漸漸好轉了。”
邢滔說:“也就是說,她的癌症是因為畫畫才消失的?這真是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跡啊!”
“不對,不對。”邊婧邊聽邊想,“她看起來好像脫胎換骨,從沒得過癌症一樣,根本不可能靠畫畫就能實現的。這五年裏,她肯定還發生過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