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罂粟篇之如犯禁忌請深愛（八）
“小萋，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是有什麽好事嗎？可以和我分享嗎？”心理醫生徐晖柔聲問着他的患者小萋，語氣十分放松，就像是在和最好的朋友交談，而小萋臉上的神情也不再像最開始接受心理疏導時，那樣排斥和戒備，臉上甚至還帶着幾分甜甜的笑意。
略帶幾分羞澀地點點頭，小萋紅着臉說：“爸爸說等過年就帶我回家，我很想家，所以很開心。”說完，他擡頭看向一臉溫和無害的徐晖，微微歪了下腦袋，好奇地問，“徐醫生呢？您沒想過回國嗎？”
扶扶眼鏡，徐晖笑着說：“我出生在這裏，還沒去過華國，平時也沒有過年的習慣。不過華國是我祖爺爺的故鄉，有機會我會去看看，聽說那裏很美。”
像是得到了引起共鳴的話題，小萋連連點頭，神情更為輕松自然了一點，“是很美！如果你喜歡青山綠水，可以去南方，如果你更喜歡歷史遺跡，北邊有很多地方值得一看。小時候爸爸都帶我去過，特別有意思。”
“是嗎？”徐晖笑着附和着，突然話鋒一轉，轉了話題，“和你也聊了一兩個月了，每次和你聊天，你都會提起你爸爸，你和爸爸關系一定很好吧？”
“啊……”晃了晃小腿，小萋慢慢垂下頭，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想了想他才說，“爸爸很疼我，我也很愛爸爸，可是……最近我有點不太懂他，也有點怕他。”
“是嗎？”徐晖扶扶眼鏡，慢慢不着痕跡地用他最引以為傲的專業，引導出小萋內心的真話。很快，兩個人一問一答，他就把小萋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了，說着說着，他突然對小萋說，“渴了吧？要不要喝水？”
“嗯？”仰起頭看向徐晖，小萋還沒說什麽，就見徐晖拿起水壺為他倒了一杯水。
徐晖的手非常漂亮，纖長白皙，而他倒水的動作也極為優雅，每個動作都好似演練過無數遍，透着說不出的韻味，像是每個動作都在傳達着什麽指令一般。
也許那些動作真的有暗示作用，不知為何，小萋莫名就覺得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吸引，伴随着倒水的嘩嘩聲，不由下意識死死盯着徐晖的手，直到水杯裏的水已經漲滿，甚至溢出去，流在了茶幾上，形成了一小灘水漬。
“水潑了。”
小萋擡頭提醒徐晖，卻見徐晖手裏拿着一塊老舊的懷表，他好奇又專注地看向懷表，然後只聽咔的一聲，随着懷表的打開，徐晖極為低沉好聽的聲音就驀地響起，仿佛是響在耳邊一樣，那樣的低低私語，透着無盡的蠱惑，迷惑人的心智。
“你累了，也困了，很困，很困……所以睡吧。”
晃了晃腦袋，小萋覺得眼前的視線在緩緩變得模糊，眼皮也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徐晖變得更為蠱惑的聲音輕緩地繼續發出指令，“你的眼前出現了一張白色的床，它看起來很溫暖、很舒适，并且你很累了，所以想要躺上去休息，是嗎？”
“是……”閉着眼睛，小萋點點頭，聲音低低地答道。
“好，那就躺上去休息一會兒吧。”徐晖慢悠悠地說着，等着小萋在催眠狀态下，走向潛意識裏想象出來的那張白色大床，然後他接着說道，“躺好了，記得蓋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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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蓋好了。”
只見小萋的眉頭依舊微微皺着，明顯還沒有完全放松，于是徐晖繼續柔聲道：“現在你的床頭有一盞暈黃的燈在亮着，它灑落在輕紗帷幔上，顯得影影幢幢、影影幢幢。這樣微弱的燈光照得你很舒服、很舒服，所以現在你的心情很放松、很放松，慢慢地，困意來襲，想睡了。”
“嗯，很放松……想睡了……”嘴裏一邊喃喃低語着，小萋已經完全陷入深度睡眠中，而他眉宇間一派安然，明顯潛意識已是全然放松，可以接受催眠師傳達給他的任何訊息，然後毫無保留地回答問題或者接受新的訊息。
“天已經亮了，你也睡飽了。此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他是你的情人，來叫你起床。你記得他叫什麽嗎？”
“情……情人？”小萋的聲音明顯透着疑惑。
“是的，你的情人。他有寬厚的肩膀，溫暖的懷抱，他的懷抱就像陽光般溫暖，又像大海般寬廣，你很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難道你忘了嗎？”徐晖輕輕地問，慢慢引導着小萋的潛意識，讓小萋回想起之前催眠過後他向小萋植入過的信息。
“陽光般溫暖的懷抱……”小萋眉頭又微微蹙了起來，他想了想，突然問，“是爸爸嗎？”
在心底嘆息一聲，自負如徐晖，也不得不感嘆小萋堅強的意志和難以摧毀的對爸爸的記憶，但他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只能繼續努力，再加一把火，“不，你沒有爸爸，你是一個孤兒，那個擁有陽光般溫暖懷抱的人，是你的情人，你唯一的情人。他很愛你，你也很愛他，他叫洛青。”
“洛……青？”小萋眉頭皺着，似乎很是疑惑，但沒等他繼續疑惑，徐晖的聲音又再度傳來，“現在他已經走了進來，你會先聽到他走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然後睜開眼會看到他黑色的西裝褲，再往上看，你會看到他正微微低着頭在整理袖口。”
“現在你看到他的袖口了，可以告訴我是什麽顏色嗎？”
“嗯，是白色的。”小萋很肯定地回答，眉宇間的緊張稍稍放松了一點。
“很好，那你再仔細看看，他的袖口上是不是有一顆鑲嵌着藍寶石的袖扣？”
“有嗎？明明是紅色的！”小萋又皺起眉，非常不滿徐晖說袖扣是藍色的，因為他看到的明明是紅色！大紅色，鮮血一樣！
“哦，對不起，那是我記錯了。”徐晖嘴角微微一勾，嘴裏一邊說着，眼裏已經露出志得意滿的勝利之光，“袖扣上刻着你和他的名字，你看到了嗎？”
“字太小了，看不清。”
“那你就湊近了去看，仔細看，細致看，看是不是有你和他的名字。”
聽着這個指令，潛意識裏的小萋不由從大床上坐起來，然後走到男人身前，并掰過男人正在整理中的袖口，捏着袖扣認真看起來。
一開始小萋看到袖扣那裏明明光潔無瑕，只在燈光下閃耀着妖豔的紅，但漸漸地，那光潔的寶石表面開始由淺及深地浮現出兩個字，“青&七”。
“看清楚了！真的有字！”小萋驚訝地說着，聲音裏帶着幾分驚喜與意外。
“是什麽？”
“是青色的青，和我的名字七。”
“很好，現在你再擡頭看看男人的臉。一定要仔細地看，等看清楚，再告訴我他的名字，告訴我他是誰。”
于是小萋擡起頭，看向男人的臉，卻驀地被吓了一跳，因為這竟然是一張模糊沒有五官的臉，但他記得耳邊的指令，所以他還是堅持認真地看着那可怕的臉。漸漸地，他看到那臉上出現了大大的“洛青”兩個字，再然後，那平板一片的臉上開始長出五官，就像是從腐朽之中生出的新的血肉，小萋仿佛能聽到血肉生長的聲音。
嘩啦、嘩啦、嘩啦，血肉在扭曲中拼命掙紮、拼命攪動，直到長出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狹長的鳳目、濃密的劍眉，長成一張俊美的男人臉。
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撫摸這個男人的眉眼，小萋覺得這個男人看着很眼熟，卻又莫名陌生，直到他腦海裏驀地浮現出剛剛出現在男人無五官的臉上的那兩個字，他終于笑着喊道：“洛青！”
“你終于想起來他是誰了嗎？”
“嗯！他是洛青，我的洛青。”
“洛青又是誰呢？”
“洛青是我的情人，我好愛好愛的情人。”
“好，很好。現在你背後的牆上出現了一扇門，你走過去打開它。”
小萋立刻轉頭，卻見原本雪白的牆壁上驀地出現一扇繁複華麗的巴洛克風格房門，他走過去打開它，卻見那裏面關着一個小孩，萌萌的大眼睛、純潔無辜的神情，小孩眼中帶淚帶恨的樣子，駭得他驀地後退了一步。
“有個孩子！”
“別怕，那個孩子是你永遠不想記起的可怕記憶，他是住在你靈魂深處的惡魔，所以你決定用這扇門把他關起來，永永遠遠地關起來，再也不放他出來。你可以做到嗎？”
徐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還帶着幾分激将，小萋本來還在遲疑，漸漸地，當他看到那個孩子清澈的眼睛，他竟像是無法承受住那樣的幹淨一般，猛地沖上去用力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然後小萋發現，當他關了一扇門，又會出現新的門，于是他關了一扇門，一扇門，又一扇門……等關到不知道第多少扇門的時候，他終于看到最後一扇門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鎖，于是他雙手覆上去，用力鎖住了這些所有的房門，也鎖住了那個據說是他最可怕的記憶，靈魂裏的惡魔。
“鎖好了。”現實裏的小萋緊緊皺着眉，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急急地問，“現在該怎麽辦？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快告訴我！”
“深呼吸，深呼吸，你很安全。對，深呼吸。”徐晖慢慢引導着小萋有些過于激動的心情，等小萋稍稍平複一點，他才緩聲道，“現在你又看到一扇門，你打開它，就會看到回來的路。你找到了嗎？”
“嗯，這條路好寬，好亮堂。”
“好，順着這條路一直走，等我數到三的時候，你就會醒來。”徐晖說着，慢慢數道，“一，二，三。”
就在這時，徐晖用于催眠的那個舊懷表的指針也在此刻指向十二，一切圓滿，終于大功告成。
“徐醫生！”只見小萋猛地從柔軟的椅子上坐起來，猛地叫了一聲，轉而他卻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小萋呆呆地看着對他溫柔笑着的徐晖，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卻怎麽想又都想不起來，直到一個名字突然浮現在腦海裏，讓他不由下意識地問道：“洛青呢？”
只聽小萋話音剛落，心理咨詢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接着，小萋耳邊傳來皮鞋踏地的聲音，非常有節奏，也非常好聽，然後他看過去，最先看到的是男人黑色的西裝褲，再往上，他看到男人正單手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而那白色的袖口上，正有一顆血紅色的袖扣，在燈光下泛着迷離的光澤，最後當他看到男人的臉，他不由驚喜地站起來，猛地撲了過去，叫道：“洛青！”
這個懷抱好寬厚，像陽光一般溫暖，像大海一樣寬廣，仿佛可以包容一切錯誤，寬恕一切罪孽，卻不知也許正是這個懷抱，才是罪孽的伊始。
“洛青，你剛剛去哪兒了？我好害怕，你都不陪我。”小萋緊緊抱着這個男人，用盡一切去感受那仿佛熟悉到骨子裏的溫度和氣息，嘴角微微勾起，滿心的歡喜。
“我這不來了嗎？以前你和徐醫生說話，都不準我偷聽，我只能在門外等着，這次還怪我，你呀……”男人的聲音帶着幾分嘆息，卻又滿含寵溺，寵溺着他任性不講理的小情人，包容着他好似還是個孩子般的小戀人。
此時，紅罂粟搖擺着花枝，那血紅的顏色，透着邪氣與蠱惑，仿佛在對它想要誘之堕落的愛人說着：親愛的，來我的懷抱吧！這裏很安全，很溫暖，我可以給你溫柔，也可以帶給你瘋狂，可以給你天堂般的愉悅，也能讓你和我一起陷入痛苦的泥淖。讓我愛上你，就是你的原罪。
我的寶貝，我的原罪，讓我們一起享受禁忌帶給我們隐秘而巅峰的快樂吧！
自此，再無洛家小少爺洛小萋，只有我洛青的小情人，小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