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绛碧桃篇之風流大少馴養竹馬侍童（八）
洛展程是中毒而亡，當洛逸仔細查驗過洛展程屍體，他可以毫無疑問地這樣說。只因洛展程屍身青紫泛黑，雙眼使勁瞪着，雙手緊握成拳，明顯是死不瞑目的中毒死狀，只是具體是什麽毒，已然無法确定。
看到洛逸整個人都呆愣住，小萋也有些心疼，不由伸手握住洛逸的手，給他支持與安慰，“少爺，老爺的仇，我們一起報！”
反手握住小萋，洛逸心頭大恨，心裏也隐隐有了一個計劃，之後他與小萋将墳頭重新埋葬好。離開前，他拉着小萋跪在洛展程的墳頭前，磕頭立誓，“爹，我會以仇人的鮮血做祭奠，願您安息。”
回到淩鳳樓，洛逸直接睡了，似是太累，小萋卻知道他是在愧疚、在自責，愧疚自責身為人子，卻沒能保護好父親和奶奶，更沒守護好家業，讓奸人害了親人，奪了家産。
“少爺……”小萋從後面抱住側身躺着的洛逸，并将頭靠在洛逸後背上，兩人沉默良久，他突然輕輕道，“我和洛家簽的死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不管你遭遇什麽，我都會在你身邊。”
聞言，洛逸翻過身，将小萋抱進懷裏，就像是抱住了最後的一抹希望，一個人的孤單，只有兩個人才能化解。
再度回到洛家，洛逸沒有引起任何人關注，畢竟他風流纨绔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在外面捧個花樓姑娘、夜晚宿在*館，也不過就是常态，倒是最近因着他不在，洛展原的身體倒是好起來，沒再噩夢纏身。
然而，幾日後，洛展原的院子裏便開始鬧鬼，夜夜總能聽到冤魂索命之音，讓洛展原再無法安眠，終日惶惶然，像是得了失魂之症，最後還是洛無雙出面，請來大師做法，才勉強安了洛展原的心。
只是心中有鬼，又怎會輕易安心？
這晚，洛逸再度扮作男鬼，出現在了洛展原的床頭，只見他披頭散發，嘴唇青紫烏黑，眼角淌着兩道血淚，身上一襲破破爛爛的白衣，然後他開始輕聲似鬼吟：“方展原，你竟敢害我！”
“方展原，你竟敢害我！”
“方展原……方展原……方展原……”
一聲又一聲，冤魂呼喚似索命，仿佛遙遙還能聽到鎖鏈之聲，終于方展原睜開了雙眼，而當他剛睜開眼，就看到兩只血紅色的眼睛近在咫尺，正與他四目相對，那麽怨恨，那麽驚悚，緊接着，他的脖子就被狠狠掐住了，耳邊傳來一句，“還我命來！”
吓得幾乎暈厥過去，洛展原正準備尖叫，就被洛逸點了啞穴，然後洛逸放開掐着洛展原脖子的手，整個人更為逼近洛展原，過程中他模仿着父親的聲音，幽幽怨怨地道：“你毒害我，奪我家業，害我母親，我如今從地府歸來，就是為了要你的命！哈哈哈哈！”
一面笑着，洛逸一面整個人爬向洛展原，當他看到洛展原驚恐地抓住自己的頭發，雙唇大張像是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整個人渾身顫抖的樣子，不由讓他覺得大快人心。
緊接着，洛逸往洛展原大張的嘴裏扔進去好幾只毒蟲，此毒蟲會在最後才咬斷人的咽喉，進//入人體後，會以人的內髒為食，直到将人咬得只剩下一張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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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逸後退一步，将頭發撥開，這才點燃蠟燭，端着燭臺靜靜看着洛展原痛苦翻滾的樣子，等洛展原看清他的臉，認出他是誰，他才輕笑着淡淡道：“毒蟲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立過誓，害過我父親的，我必百倍誅之！”眼神驀地變得極為陰狠，洛逸靜靜地看着洛展原痛苦的樣子，看着洛展原的*慢慢被毒蟲吞噬，心頭之恨猶難解，只因他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奶奶癱了也再無法慈祥地對他展顏，這些都是洛展原因為貪財而害得！
直到看着洛展原咽氣，看着洛展原被啃得只剩下一張人皮，洛逸才翻身離開，來得悄然無聲，去得毫不留痕，直到第二天，有下人發現了洛展原的屍體，吓得當場昏死過去。
這宗命案沒有任何線索，府衙也查不出什麽，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殺人手段，最後只得成為一宗懸案，然而，洛無雙心頭卻隐隐猜到真相，她的心也開始慌張不安，只因洛逸弄死洛展原，下一個就是她吧！
先下手為強！
眼底閃過一絲狠毒，洛無雙将制好的毒，用熏香包好，準備換掉洛逸及小萋房間裏原本的熏香，然而，她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洛逸的監視之下，在洛展原死後，整個洛家的下人早已漸漸被換掉，替上了洛逸自己的人手，現在要對付洛無雙，不過就是甕中捉鼈。
洛無雙是半夜換的熏香，但她還沒踏出分發例分放熏香的庫房，她就已然被逮了個正着。
“無雙小姐半夜不睡，在這裏作甚？”洛逸驀地點亮庫房裏的燈，輕笑着扶着下巴，淡淡地看着洛無雙，也是真的有些搞不懂洛無雙這個女人，覺得她怎麽能蠢到這種地步，真的以為萬無一失嗎？其實早就漏洞百出。
“哦，對，也不能叫你無雙小姐。所以，你到底是誰！”說着，洛逸的臉色頓時變得陰狠，然後他運起輕功，身形似鬼魅一般，瞬間就來到洛無雙身前，随之他用力掐住滿面驚慌、不敢置信的洛無雙的脖子，厲聲質問，“說，你到底是誰！到底是哪裏來的鬼魂，膽敢毒害我父親，占洛無雙的身體！”
洛逸問的這話，才是真的讓洛無雙慌了，她搖搖頭，伸手抓住洛逸扣住她脖子的手，努力辯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只是……只是想來拿一點熏香……用。”
看洛無雙死鴨子嘴硬，洛逸倒也不拆穿，反而順着洛無雙的話頭，笑着道：“原來是這樣，那無雙小姐可找到合适的熏香了？”
說着，洛逸放開洛無雙的脖子，拍拍手，從屋外立刻走進來兩個高大壯漢，和一位白衣婢女，“扶小姐回房，将小姐選好的熏香為小姐點上，不等熏香燃盡，不準放小姐出來。”
聞言，洛無雙立刻開始掙紮，大叫道：“我不要了，我不要熏香了！”
“呵……這可由不得你！封住她的嘴。”洛逸話音剛來，只見那白衣婢女便立刻伸手點了洛無雙的穴道，然後她拿起洛無雙放在庫房裏原本是要送到洛逸和小萋房間裏的熏香，領着兩個壯漢走了出去，之後便只能聽到嗚嗚嗚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再公平不過。
當洛無雙被關在屋子內，屋子門窗緊閉，她被迫聞着有毒的熏香，感受着索命之鐮刀漸漸向自己逼近，不由回想起洛展程死前的死狀，覺得有些想吐、腦袋有些暈眩，漸漸地，肚子也開始腹痛，絞痛得她恨不能拿刀捅死自己，才來得痛快。
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我是這個世界主角，我本應該屹立這個世界頂峰，成為富豪、名醫、花魁、才女，被所有人頂禮膜拜，被所有男人傾心愛慕，一輩子順風順水，想做什麽都很容易，所有的一切都如探囊取物，所以不該如此的！不該就這麽輕易被人識破身份，被人毒殺致死，這一定是假的，在做夢！
對，就是這樣！
死前，眼前仿佛出現幻象，幻象裏，她洛無雙過得無比潇灑，她貌美如花、才華橫溢，所有男人都喜歡她，整個世界都圍着她轉，她将洛逸趕出家門，占了洛家家財，還被好多青年才俊追着趕着，為她争風吃醋，将她捧在手心，而洛逸卻身敗名裂，慘死在街頭，哈哈哈哈……那才是真實，那才是真實！
慢慢地，洛無雙在大笑中，安詳地閉上雙眼，去到了她理想中的國度，進到了死亡前的唯美夢境，幻象之中，所相信的便是真實。
洛無雙死後，跟着洛展原一起住到洛家的其他親戚兒女，也開始惶惶然有些害怕，畢竟洛展原和洛無雙都死得蹊跷，雖然一個成為懸案，一個說是自盡，他們卻實在無法相信，最後一個個為了明哲保身，都向洛逸辭行，借着各種各樣的理由，搬離了洛家，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不再奢求洛家的富貴生活。
嘩啦啦，一大批人地離開，讓洛宅瞬間冷清下來，洛逸也終于能安心整頓洛家，而這時，小萋才知道，淩鳳樓原來竟是洛逸的私人産業，明面上是青樓，其實主要是文人賣弄風雅和搜集情報的地方，是很多年前，在洛展程還在世的時候，洛逸因為好風雅、又好美人，便用零花錢開的小店，這些年越發壯大，才成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零花錢……小萋滿頭黑線地咀嚼着這三個字，心頭暗暗發狠，決定從今天起，他要仇富！
将淩鳳樓裏屬于親信的那些人，全部調回洛宅，洛逸終于漸漸将洛家的事業打理順，之後他将很多事情都交給新任管家——原本的淩鳳樓花魁白依然，他則終日守在洛老太太身邊，陪老太太說話，給老太太揉捏手臂、腿，讓老太太身體不至于僵硬。
看着老太太癱瘓在床的樣子，小萋心裏也難過，但他不能改變生死，即使他是神仙，因為如果他改了老太太的命格，世界上就會有無辜的人替老太太遭受苦難，從而得到大道平衡。他不能這樣自私，救親人而害別人，所以只能看着老太太日漸消瘦，最後終于在這個冬天的時候，頂不住，走了。
老太太走的那日，天下着大雪，老太太竟然清醒了，甚至還能說些話，他緊緊抓着洛逸的手，面目猙獰地問了一句，“你父親的仇報了嗎？”
“報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回想起中風的原因，想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渾濁的眼不由淌下一顆淚，然後她越發緊地抓住洛逸的手，說出了最後遺願，“你父親希望你出人頭地，來日狀元及第。老婆子是看不到了，但你莫要辜負你父親的希望，考得功名，為洛家光宗耀祖，知道嗎？”
“是，奶奶，孫兒知道。”緊緊抓着老太太的手，洛逸看着老太太面部表情慢慢變得安詳起來，心裏一慌，不由下意識喚道，“奶奶，奶奶，奶奶！”
老太太終于閉上雙眼，回光返照過後，便是迅速地衰敗與頹落，生命跡象終于凋零，洛逸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也終是離他而去，從此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好不落寞。
“奶奶……”趴在老太太床頭，洛逸終于忍不住無聲落下淚來，男兒并非無淚，而是未曾到真正傷心處，報了仇又怎樣，親人也已逝去，再不會複返。
為何要有仇恨，為何要害他人，貪念之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小萋看着洛逸悲傷的樣子，無法為他分擔，只能給予安靜陪伴。他跪到洛逸身邊，伸手緊緊抱住洛逸的後背，并将頭輕輕擱在洛逸背上。他就這樣靜靜地抱着，也不說話，只想用人的體溫，告訴洛逸“這世上，你還有我。”
是啊，這世上，你還有我，我還有你。總之不會讓你孤單，從此之後，富貴也好，貧窮也罷，我與你，不離不棄。
仿佛是感覺到小萋無聲的誓言，绛碧桃在此刻再度張開了一絲絲，若隐若現地顯露出包藏在花瓣中的花蕊，那妖豔的紅，仿若洛逸眼角那顆淚痣，紅得鮮豔欲滴，紅得奪目光華，彰顯着即将噴湧的情意與深藏的熱烈。
桃花面風流依舊，愛意深綿綿不休。
绛碧桃說：為了你，我甘願赴死，亦不妥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