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呵呵~嗯~”胡祖六一蹬腿,把自己吓醒了,才知道剛才是個美夢。
西瓜、藤椅、葡萄藤都不在眼前,他現在已經進城了。
他摸摸一頭亂七八糟的黃短毛,眯眼仰頭打了個哈欠,胳膊抻到一半猛地僵住——一個女子低頭看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胡祖六跳起來,緊張地說:“要買東西嗎?還是結賬?”
女子說:“你睡覺怎麽跟狗似的,又是蹬腿又是哼唧的。”
胡祖六有點不好意思:“呃……我不記得了。”
女子說:“你記不記得夢是黑白的還是有顏色的?”
胡祖六說:“不記得……你是誰呀?”
女子說:“我是你奶奶!”
胡祖六說:“……你、你年紀輕輕的,怎麽罵人?”
女子二十七八,瓜子臉大眼睛,體态輕盈,是誰都可能,就不可能是他奶奶。
他靈機一動:“我知道了!你是七爺的孫女吧!”
七爺從小房間裏出來,說:“來啦。”
女子把手裏拎着的飯盒放在桌子上:“嗯。今天我炖了點冬瓜排骨。”
七爺招呼胡祖六洗手吃飯。
胡祖六悄悄問七爺:“這位姐姐是你孫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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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擦手說:“不是。”
胡祖六說:“哎呀不好意思,我看錯了,是您女兒吧。我該叫姐姐還是阿姨……”猶豫起來。
七爺說:“你應該叫她七奶奶。”
胡祖六歪着腦袋一時不解。
七爺說:“我媳婦兒。”氣定神閑地背着手,走了。
水龍頭嘩啦啦地流,胡祖六特別震驚。
年輕的七奶奶招呼他:“那誰,過來吃飯。冬瓜排骨你吃吧?有沒有什麽忌口?”
胡祖六紅着臉過來:“對不起七奶奶,我不知道你真是七奶奶,你保養的真好。”
七奶奶說:“無所謂好不好,咱們妖精的外表都是幻化出來的,本來是也可以變成老太太的樣子,但是女人嘛,總是更愛美。”
胡祖六吃着飯,贊美:“七奶奶你不僅好看,菜做的也好。”
七奶奶看他嘴角沾着一顆飯粒,仿佛一顆美人痣,被他逗得花枝亂顫:“哎呀小狐貍,你嘴巴真甜。你們狐貍都這麽能說會道嗎?”
小狐貍懵懂地說:“咦?我說的是事實啊。”
七奶奶說:“我就喜歡你這樣實誠的好孩子。小狐貍你叫什麽啊?哪兒人啊?”
七爺重重地咳了一聲,說:“吃飯就吃飯,說那麽多幹什麽。”
七奶奶說:“我這不是關心孩子嘛。”
胡祖六說:“我叫胡祖六,家在某山。”
七奶奶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你是某山胡家的?”白了眼七爺。
七爺專心喝湯。
下班時間天狼來接胡祖六。
車上胡祖六獻寶地說:“我我都學會控制妖氣了呢!”
給天狼演示,捏着拳頭使勁兒。
天狼看了一眼:“嗯,确實妖氣收斂不少。不過你這表情怎麽跟憋尿似的?”
胡祖六臉紅脖子粗地說:“因為就跟憋尿的感覺差不多啊。”
天狼說:“行啦行啦,這麽簡單的事都不會,還什麽天狐,天然呆狐還差不多。不如趕明兒買點控制妖氣的藥得了。”
胡祖六說:“妖氣還能用藥控制?”
天狼說:“當然了。此外還能用随身佩戴的遮妖器,遮妖器一般做成首飾配飾,不過太貴了,你自己賺錢買吧。我就給你買一盒藥你試試就知道了。”
胡祖六說:“謝謝天哥,我還以為你是條摳狗,沒想到你本質還是善良的。”
他又把驚天大發現透露給天狼,說他今天看到七奶奶了,他沒想到七爺居然是有媳婦兒的,更沒想到這麽年輕。
天狼說:“你羨慕也沒用,七爺的媳婦可不是白撿來的。”
據說七爺年輕的時候也是風流倜傥一包人才,一身白色長袍穿出仙風道骨,很有幾個追求者,其中包括七奶奶。
七爺是得了奇緣成精的,等有了靈識就不認識別的貂精,也不知家人,形單影只。
別的妖一對對一窩窩,他很是羨慕,于是有個執念,想找個同類貂精結緣雙修。
然而他尋覓多年,貂皮見了許多,活的貂精卻半個也沒見到。于是蹉跎了歲月,一直孤家寡人,中饋乏人。
還是改革開放後,養貂業開始騰飛,他突然想到,既然等不到适齡的同類,不如自己培養一只。于是他走遍關內關外,從山東到黑龍江,考察了無數養貂場,終于找到一只雪白可愛的小母貂。
七爺對小母貂精心飼養,喂食了很多利于修煉的靈食,一天喂五頓,半夜還給加餐,更在修仙道人處花重金讨要很多丹藥。幾乎傾家蕩産。
終于十幾年後,小母貂化成人形,雪白可愛。七爺大喜,又悉心培養了幾年感情,結為夫婦。
胡祖六說:哦,原來七奶奶是這麽來的。
天狼抽了口煙,說:不是。那小母貂嫁給七爺沒兩年,心野了,嫌七爺沒錢,跟別的男人跑了。
胡祖六被這個急轉彎繞得差點甩出去:跑了……跑了你還說這麽多,什麽雪白可愛,我又沒見過。
天狼說:你見過的。就是那個刁冰冰。
胡祖六覺得妖精的世界還真是光怪陸離的:刁冰冰?!就是那個女明星刁冰冰?號稱冰雪可愛的刁冰冰?
天狼說:你是她粉絲?
胡祖六搖頭:不是。不過怎麽也想不到七爺的前媳婦兒居然是女明星,這反差也太大了——不過我在電視上看過刁冰冰,怎麽看不出她是有妖氣啊?
天狼說:怎麽會讓你看出來,她用的都是上好的遮妖器,你以為她為啥總戴那麽多貴重首飾?
胡祖六咋舌:好厲害。
天狼吐口煙,酷酷地說:科技改變生活。我們妖精修煉千萬年,不如人類社會一代代積累智慧,科學比什麽妖法都邪乎。
胡祖六心蕩神怡:科學這麽厲害……我想做科學家。
天狼說:就你?加減乘除你都得巴拉手指頭的吧,還當科學家。
胡祖六說:哼!我爹說了,勤能補拙,我們家人都是晚豆角,長的晚,但我們長的好。
天狼剛想嘲笑,但一想這家人的血統和千年萬年的壽命就笑不出來。就算狐貍笨,學一千年也能畢業了。
他沒好氣地說:“科學能當飯吃啊?好,你去學習,去當科學家,那你是不是得從小學念起,九年義務教育再加高中大學研究生博士生,小二十年過去了。你得啃二十年老,無恥兩個字怎麽寫你知道嗎嗎……”
胡祖捂上耳朵說:“我不聽不聽了……你還是說現在這個七奶奶吧。
天狼滿意了:“現在這個七奶奶說起來和七爺是舊識,當年曾經有過暧昧。不過七奶奶家裏是黃鼠狼,當時風氣保守啊,物種不對就不給談戀愛。七奶奶家裏都不同意。七爺也就沒堅持,當時他是完美主義,一心想找個母貂。後來他童養媳刁冰冰跑了,事情鬧得妖界都知道了,說他賠了夫人又折兵,給他人做嫁衣裳。七奶奶就大老遠跑來用實際行動支持七爺,嫁了他。”
胡祖六說:“七奶奶比那個刁冰冰好多了。”
天狼說:“誰知道七爺怎麽想的呢,人前他對刁冰冰從不說一句不是。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老男人談戀愛,就像老房子着火,沒救了。”
早上,天狼出門遛了自己歸來,牛奶泡狗糧吃了一大盆,對跟他一起吃狗糧的胡祖六說:“我晚上有聚會,不去接你。”
胡祖六說:“哦。是啥聚會啊?”
天狼說:“你是我老婆啊,為啥要告訴你?跟你有關系嗎?”
胡祖六撇撇嘴:“不是。我是想說,剩飯能給我帶回來嗎?”
天狼說:“哼,看有沒有剩吧。我朋友飯量都比較大。”
胡祖六說:“能帶個雞腿回來就更好了。”
天狼說:“嘿!你還真當你是我老婆了,還點上菜了!”
這一天胡祖六都惦記着雞腿。
他愛吃雞,最愛雞腿的部分。在老家的時候,他家自己養雞的,雖然不是每天都能吃,但胡祖六沒事就蹲在雞窩旁喜滋滋地看。
雞們無奈而又緊張,慌慌張張地低頭啄米,吃蟲子。
胡祖六饞得緊了就忍不住捉住最肥的那只,捏捏屁股,摸摸大腿,抱在懷裏噌一噌,口水嘩啦啦。
雞吓得魂飛魄散,扇着翅膀“咯咯噠”慘叫。
娘做的雞最好吃了,加上爹在山裏采的蘑菇,村裏人自産的粉條,柴禾鐵鍋炖上幾個鐘頭,揭開鍋的時候,香氣撲鼻。
這種時候,胡祖六打心眼裏覺得做一只狐貍挺好的,能吃到這麽美味的雞,是命運最好的饋贈。
“雞,我的小雞雞……”他留着口水手在桌子上劃拉着。
七爺在門口侍弄花草,耳聞搖頭——愛說夢話,這一點可不像他伯父。”喂!結賬!”顧客大吼。
美夢驚醒,胡祖六蹭地坐起來,迷迷糊糊的。還知道工作,把一袋餅幹拿起來要掃碼。
“你……你是小胡?”客人吃驚地說。
胡祖六看過去,是個工人打扮的。
他記憶力不好,工友那麽多,他不可能一一記的,但似乎對方對他印象深刻:“小胡你怎麽在這啊?我!我是小王啊!”
胡祖六說:“哦哦,小王你好。”
小王說:“聽說你給大老板當助理去了,工資可高了,咋在這收款了?”
胡祖六說:“唔……發生點事。”
小王相認成功,又寒暄幾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下午,幾輛高級車停在小店門口,刷拉拉下來兩排人,一個派頭很大的boss走下來。
七爺在門口侍弄花草,擡頭定睛一看,看出這大老板最近腎虧,心裏有了猜想。
蔡英武信步走進小店的時候,胡祖六在無聊地練習張嘴接花生。這是天狼教他的技能,狗在抛接物上有天賦。胡祖六想在這上面有所建樹并不容易。
他餘光看到蔡英武,張着嘴巴僵住了。
“老、老板,你怎麽……”
蔡英武說:“我來問問你:我到底有哪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