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本就生得極盛的相貌，但五官中卻不帶絲毫女氣。一頭長發勝雪，卻根根透着銀色。他的神情有些冷，比起淩雪的清冷，眼前男子的冷更帶着對世間萬物漠然以對的淡漠。
只是那些淡漠在他看向肩膀上坐着的那個孩子時卻盡數變作柔和與專注。
穆玄英有些臉紅，雖然明知道他不可能摔下去，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穿過來人銀色的發絲，扶住他的後頸。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他的小手再也拿不住那些東西了，一不留神，玉佩就掉了下來。
穆玄英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那可是礦精玉佩，雖然是她們送給他的，但這麽貴重的東西他可不準備要的，是要還的，要是摔碎了的話他拿什麽還啊。
賣了他也換不回這兩塊礦精玉佩啊。
來人眉頭一皺，随意打出一道靈氣，頓時，掉下來的東西老老實實地浮在半空中。
穆玄英舒了口氣，借着地勢之便，看了一眼來人毫無瑕疵的側臉，小聲道：“雨哥！”同時輕輕地拽了拽莫雨的頭發，示意——放他下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嗯。”莫雨微微颔首。微冷的目光瞥了一眼那些東西，沒有理會穆玄英的暗示，只淡淡道：“誰的？”
抿了抿唇，穆玄英小聲道：“是淩雪姐姐和淩瑤姐姐。”并非穆玄英裝嫩，而是別看這兩位如花美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但卻有一身元嬰初期修為，芳齡四百多，是修真界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
所以說，穆玄英那勉強四十來歲的年紀，連人家兩位姑娘的零頭都不夠。只是，他總不能張口叫人家老婆婆吧。
莫雨沒說話，他的神情淡淡，只眼神有些冷冷地瞥了一眼高空。
穆玄英又道：“但這些東西太貴重了，玄英受之有愧。雨哥，你幫我還給兩位姐姐吧。”
莫雨眉一挑，神情間頓時有些不悅，道：“不過是塊破石頭，有什麽受之有愧的。我莫雨的弟弟，合該用最好的東西。”有些挑剔地瞥了一眼玉佩上精美秀氣的紋路，莫雨又道：“回頭雨哥給你弄塊好的，這麽小家子氣的東西，留之無用！”說着，随意擺了擺手，那兩枚玉佩，連同妖丹和糖葫蘆，一同被甩進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內門弟子懷裏，淡淡吩咐道：“還給那兩個女人。”
那個內門弟子嘴角抽搐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糖葫蘆上面的糖漿糊了一片的衣襟，道：“是！”停了片刻，他有些不那麽情願地補充道：“太玄師叔祖。”
莫雨，男，外表年齡二十五，真實年齡四十（穆玄英掐指計算），修仙時間一年，對外宣稱四百年，修為元嬰中期。身份——
萬劍宗太上長老，道號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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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元、淩、靜、夙、虛，萬劍宗如今還在此世中的道號序列，元字輩如今不是掌門就是殿主、長老，而玄字輩則是門中太上長老，身份貴重，便是掌門見到都要執晚輩禮……雖然，他們這個太上長老兼師叔的年紀，連他們小輩歲數的零頭都不及。
只是，祖師爺遺訓，祖輩後裔現身劍冢，手持神器昆侖鏡，其血脈又能夠被供奉在劍冢中的祖師爺靈位承認，他們哪敢怠慢，只得請出如今門中唯二的太上長老之一玄真，代師收徒。
好在這位太上長老，雖然年紀小，但靈根、根骨、悟性皆是一等一的好，更有先天道劍之體，天生練劍的材料。在門派不遺餘力地支持下，七日築基，基本上一月一個小境界，兩月一個大境界，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就修到了元嬰中期，這份天資放眼天璟大世界根本是聞所未聞，什麽天才鬼才怪才都不足以形容！
歡喜之餘，萬劍宗上層有志一同地将有關莫雨的消息掩蓋好，直到元嬰中期的時候才放出消息，玄真長老代師收徒，萬劍宗多了一個四百歲出頭，修為在元嬰中期的太上長老。
單是這經過修飾放出的消息就足以令修真界震驚。
得知莫雨憑白多了四百歲的年紀，身體縮水似乎連性子也跟着縮水了的穆玄英笑瘋了，指着莫雨就叫“莫雨老爺爺”，被莫雨揪住，毫不留情地打了頓屁股。
穆玄英惱羞成怒，一連三天沒有搭理莫雨。
其實穆玄英也不是很生氣，就是有些懊惱。他都這麽大人了，哪怕身體縮水了，他還是個成年人。如此幼稚，他簡直都要無地自容了。
當然，唯一的那一點氣憤在于——他都告訴雨哥了，他不是什麽小孩子，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醒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的實際年齡就比雨哥小兩歲。
可無論他怎麽說，怎麽抗議，雨哥總是對他寬慰一笑，對他的說辭不置可否。
穆玄英抓狂，卻沒有辦法，誰叫，與他莫名縮水的事情并駕齊驅的還有雨哥的失憶。
是的，雨哥失憶了——過去那些或是痛苦，或是歡樂的回憶。
莫雨的回憶中，再沒有稻香村的傻毛毛，再沒有江湖流浪十年相依為命的好兄弟，再沒有日後與他拔劍相向卻又并肩戰鬥，最終許下一世相守的穆玄英。
應該……算是好的吧。
雨哥再不用如曾經那般，為曾經手染親人的鮮血而痛苦，再不會被過往那些苦痛的記憶折磨，如此，也很好，不是嗎？
只是，雖然這麽想着，雖然竭力這麽告訴自己，但在莫雨露出陌生的眼神，問，你是誰的時候，穆玄英仍是忍不住潸然淚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穆玄英本來不想哭的，但是似乎身體一小，他的脾氣也跟着小了起來，滿腔的委屈怎麽忍也忍不住。
雖然曾經起過将莫雨弄失憶的念頭，但如今他未死，甚至三陽絕脈再不是困擾他的絕症，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胸口悶悶的，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穆玄英，遠沒有他所以為的豁達。
但莫雨的手卻輕輕地覆在穆玄英的頭頂上。
穆玄英紅着鼻頭，淚眼朦胧地擡起眼，卻見莫雨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來，輕聲道：“很抱歉不記得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擡手指了指心口處，莫雨的目光專注，緩緩道：“因為看到你，這裏覺得滿滿的。看到你哭泣，這裏又會很疼。”
後來……
穆玄英選擇性忘記後來的事情，反正那個用鼻涕眼淚糊了雨哥一衣襟的人不是他。
對了，值得一提的是，綁定雨哥的那個系統不知怎麽了，銷聲匿跡了。與之相對的，雨哥的那個隐形的空間，神奇的幫會領地也不見了。
雖然有些可惜，但雨哥還好好的，這比什麽都要來得重要。
————
雖然沒有了記憶，但莫雨還有本能與常識，修煉速度快得令人眼紅。當然，穆玄英如今三陽絕脈之體，放眼修真界那也是難得一見、十萬裏挑不出一個的修真奇才。只可惜，比起莫雨酣暢淋漓地一路飙升修為，穆·三頭身·玄英的日子可要苦逼多了。
修真有十二境界，分別為築基、開光、融合、心動、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洞虛、大乘和渡劫。
而穆玄英如今是煉氣八層修為。
所謂煉氣，指的是煉精化氣，意在将身體精血煉化為真氣，供作築基之用。築基，築大道之基，雖然是第一境界，卻對以後仙途至關重要。
穆玄英的資質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穆玄英那資質，那悟性，并不遜色莫雨，萬劍宗一道兒得兩個天才，做夢都要笑醒了！
那以穆玄英如今積累的真氣，能不能一舉築基？
雖說築基失敗的幾率不低，但以着萬劍宗的底蘊，一顆極品築基丹絕不是問題，再加上一個虎視眈眈的玄雨長老，怎麽可能讓穆玄英出事！
更何況，以着穆玄英的悟性，估計也就摔壞了腦袋才能夠出現築基失敗的情況。
可、問、題、是——穆玄英如今還不能築基！
普天之下，小小年紀就有十足把握築基成功的天才不是沒有，可他們都忍到了二十多歲，實在是因為，築基期之所以無比重要，只因為修真者一旦築基，他們的容貌就會保持在築基狀态，直到晉入元嬰期的時候才能夠改變體态容貌。
可以說，若是穆玄英以着如今的狀态築基了，那麽，未來的幾百年的時間裏，穆玄英就會一直保持着三頭身的狀态，直到元嬰期。
那畫面太美，穆玄英不敢想象！
不自覺想起之前的事情，穆玄英微微愣神。不期然，一顆紅果子就被塞進口中。
穆玄英下意識抿了下唇，舌尖在卷走那顆果子的時候不小心掃了一下那根微涼的手指。
穆玄英一呆，只見莫雨毫不在意地吮了一下那根剛被他舔了一口的手指，頓時口中含着果子都忘了嚼。
這、這是不是有些太那個了？！還有，雨哥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麽這動作那麽駕輕就熟啊啊啊。
仿佛沒有看到穆玄英面上那有些崩潰的表情，莫雨偏頭看着穆玄英，問道：“味道如何？”
穆玄英牙齒一合，“嘎嘣”一下将口中的紅果子咬成兩半。他扭過頭，耳朵通紅地用力嚼着果子，腮幫子鼓鼓的，含混不清地道：“挺好的。”
酸甜可口，确實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