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師無咎最後還是被周長庸以“事成之後給師前輩你做和麻将一樣有趣的東西”為誘餌,答應僞裝成鬼修了。
風家看起來很想要多找幾個鬼修幫忙的樣子,師無咎要是以活人身份進入風家,少不得要被限制,而師無咎又是一個不喜歡被人限制的。倒不如讓他也裝成鬼修,這樣他們師兄弟二人同進同出,也屬正常,周長庸也能在邊上看着師無咎一點。
不然,恐怕北風城都要被師無咎從這個修真界裏抹去了。
已經見識過師無咎出手之厲害的周長庸,半點也不會去懷疑師無咎的本事。
這麽一個随時會爆炸的核武器,還是自己看着點更加安心。
風家這邊的回應也相當之快,在周長庸和那個侍女說完當天,夜晚風家就來悅來客棧接人了。
客棧的人對風家十分恭敬,沒有多說就帶着他們到了周長庸和師無咎的門前,順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幾位道友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如直接問我。”周長庸打開房門,微笑着說道,“這客棧的人能知道我多少事?”
徹底收斂了活人氣息的周長庸,看起來比平常更白,白的甚至有些不正常了。這對比着他的眼睛,他的頭發,還有他的黑眼圈就更加明顯了。
師無咎在心裏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要是周長庸真的是食鐵獸化形而成該多好,自己說不定還能将他帶回去當個靈寵跟班呢。
“見過兩位道友。”風家人也是接觸過鬼修的,鬼修的道統和其他修士有着明顯區別,身上往往死氣彌漫,沒有半點生命力,因此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風家人也不吝啬,當即就許諾供奉長老之位,然後開開心心的将周長庸師兄弟給帶了回去。
原本以為只有一個,沒想到一次來了兩個,簡直是意外之喜。
“風先生,在下有些好奇。北風城附近并無多少鬼魅,我聽聞風家已經有了一個鬼修長老,我和師兄兩人也只是過來碰碰運氣,不知道風家你們招攬我們這麽多鬼修做什麽呢?”趕路的時候,周長庸挑了個時機問了出來。
“這……我們家主對鬼修功法十分好奇,想要交流論道罷了。具體如何,還是請兩位先生日後再看吧。”風家人簡單敷衍了幾句,并不願多說。
看來這風家要請鬼修幫忙的不是小事,若是不然,直接說出來便可。這麽遮遮掩掩的,可見事關重大。
周長庸明白了他們的态度,便不再繼續試探了。具體事情,還是等到了風家,自己去看去聽便可。
北風城不是一個富庶繁華之地,這風家自然也比不得那些東疆西疆的大門大派,顯得頗為純樸。
周長庸放眼望去,風家的仆人也不過四五十人,看着也不如一般世家的仆人謙卑。而風家的年輕弟子,穿着也不比仆人強到哪裏去,倒是一個個目含精光,神情堅毅,就算修為等級并不算高,但可以根基十分紮實。
看起來倒是一個門風不錯也知道要讓弟子上進的家族。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強過修真界絕大多數家族了。
人皆有惰性,修行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故步自封,一味寵愛家族子弟,一味給予資源卻不知道勸導的家族,又能培養出什麽樣的繼承人來、。
“我們風家的下人大多都是北風城內的人,簽訂幾年或者十幾年契約聘請他們來做些事。大多數時候,我們風家人還是自給自足的。而我們風家的子弟,也不像其他門派世家弟子一樣養尊處優,從小就要進入罡風中修行,身體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風家人對自家弟子顯然也是極為滿意,看見周長庸露出欣賞之色,便不由對着他誇了幾句。
“只可惜此處還是靈氣駁雜了些。他們雖然身強體壯,但走的更偏于體修的路子,怕是日後鬥起法來,近身戰更佳。”周長庸身為大乘期修士,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弟子的不當之處,“但風家弟子若能團結一致,去更好的地方也能有所作為。有如此後輩,想來風家長老們應當可以安心不少。”
“周先生說的是。”風家人笑眯眯的應了,也很是自豪,“先生放心,我風家雖然比不得其它勢力豪奢,但對客卿向來禮遇。先生有什麽想要的,我們風家自然會竭盡全力。”
師無咎在旁邊聽着好笑,傳音給周長庸,“沒啥實力留住客卿長老,自然只能靠服務了,這種人,本座見得多了。”
大概師無咎是真的覺得無聊。
接下來,這風家的人每誇自己一句,師無咎就吐槽一句。
周長庸一邊分出心思聽風家的人吹捧自己,順便點頭敷衍,一邊又聽師無咎在旁邊刻薄毒舌,還得恭維師無咎。整個人精分的十分熟練。
“家主就在大廳裏等候兩位先生。”
話還沒有說完,風家人的口氣就為之一變,“鬼先生,您怎麽也來了?”
卻是另一個披着鬥篷,帶着面具,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周圍黑氣彌漫的一個修士朝着他們大步走了過來。
很明顯,對方就是沖着他們來的。
師無咎不由的看向周長庸,發現鬼修和鬼修之間還真是截然不同。
周長庸恨不得将“活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平時不出手你根本看不出來他是鬼修。這一次僞裝成鬼修,收斂了氣息,看起來也不過就是蒼白了一點,黑眼圈重了一點。
但對面這個,從頭到尾都符合人們對于鬼修的想象。
畏首畏尾,遮遮掩掩,還自帶一股死氣。
更有趣的是,這鬼修臉上的面具應當是一個變換身形的法寶,看樣子應該是某個龜妖蛻下來的殼做的,能夠掩蓋自身氣息。
這種殼看年份,估計是千年以上的龜妖才能褪下的。就算是周長庸這樣的大乘期修士,一時半會兒也難以看清對方的真面目。
但對于師無咎來說,這面具戴了等于沒戴,他看的清清楚楚。
師無咎原本還想要提醒周長庸一下,想想又将這個念頭給壓下去了。就小騙子這麽機靈的,恐怕沒過幾天自己就能發現不對。要是發現不了,本座再出言提醒,他才會懂得感恩。
雖然周長庸覺得師無咎腦子不好,但事實上師無咎當了多年妖皇,如何用人心裏還是有譜的,只是周長庸渾身都是心眼,顯得師無咎有些遲鈍罷了。
“聽說你們又找到兩個同道中人,我覺得好奇,就過來看看。”這個鬼修直接了當,簡單打量了周長庸和師無咎兩眼之後就判斷周長庸才是領頭人,立刻就看了過去,毫不遮掩,半點也沒有多看如今相貌平常,反而有些趾高氣揚的師無咎。
師無咎察覺到這個鬼修的視線轉移,臉都綠了。
他和周長庸之間,這個鬼修居然覺得周長庸才是主事的?本座的存在感就當真低到這個地步?
都怪周長庸這個騙子,讓本座遮掩容貌又收斂氣息,現在一個不知道打哪裏冒出來的鬼修都能小看他了!
他堂堂一個妖皇,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混到了這個地步?
頓時,新事舊事一同湧上心頭,師無咎覺得自己虧的太多了。
自從遇見周長庸之後,他就一直在走背運。
如今的待遇,和他以前的待遇,堪稱一個天一個地。
以前他走到哪裏都是人山人海的,多少溢美之詞堆在他身上都不過分,師無咎也已經習慣了當衆人目光的焦點。
但現在,別說是目光焦點了,随便來一個修士,都更加看重周長庸。難不成,本座除去容貌氣度之外,真的遜于這個人族小騙子?
這可事關妖族臉面,師無咎可半點都不想輸!
師無咎臉色之變幻,周長庸看的是清清楚楚。
“咳。”趁着師無咎火氣還沒有發出來,周長庸立刻就拉住師無咎的手,側身擋在師無咎面前,形成一個保護之态,正面對上了這個鬼修的視線。
“抱歉,這位道友,我師兄有些身體不适,你若是想要交流,不如等到明天再說。”
師無咎一個字都還沒有說,周長庸就主動跳出來道歉。從鬼修這個角度看,周長庸就像是将師無咎攬在懷中一般。
那鬼修古怪的看了周長庸一眼,“你們倒是感情好。”
他還什麽都沒有做呢,就如此誠惶誠恐的,看起來倒是保護欲很旺盛。
說完之後,鬼修也不再繼續打量,而是從大廳直接走了過去,沒有想要陪他們一起去見風家家主的意思。
“原……原來兩位關系如此之好。”帶着周長庸來的那個風家人就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臉有些紅,說話也幹巴巴的,“抱歉,是在下沒有想到。”
怪不得一次性來兩個鬼修,還是同門師兄弟,原來他們是這種關系?被另一個同道中人多看幾眼都不行!
這對他們風家來說倒是好事,起碼不愁留不下這對師兄弟了。
師無咎盯着周長庸拉着自己的手,一時沒有掙脫。他倒是想要直接将周長庸的手給甩開,但是周長庸抓的太緊了,要是自己用力,恐怕周長庸就能被自己給甩出去重傷,到時候生死簿又要找自己的麻煩。要是不甩吧,又顯得本座好欺負。
師無咎幾乎糾結成一根麻花。
他發現自從遇見周長庸之後,自己陷入兩難處境的時候就越來越多了。
“我和師兄相依為命,一共經歷了不少生死,感情自然深厚一些。”周長庸在提到“生死”兩個字的時候,抓着師無咎的手指輕輕捏了師無咎一下,示意他注意一點。
生死簿上,可還有着他們的契約呢!
師無咎忍了忍,沒說話。
生死簿它值得,大道聖兵它值得!
只是受點委屈,被抓個手又算什麽?
至于被人誤會他和周長庸是一對這個事……師無咎雖然有點生氣,但也沒有特別反感。
本座這樣的人,走到哪裏都是被人仰慕的份兒。跪倒在他腳下的人裏要是能夠多一個小騙子,日後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光是想想就能讓師無咎笑出來。
周長庸看着師無咎臉色迅速多雲轉晴,饒是他自認為心眼多也有些難以招架了。
這師無咎的情緒實在來得快去的也快,幾乎讓周長庸摸不着頭腦。
上次師無咎找三姐妹抱着他大腿哭也是一樣,師無咎這個人,有時候蠢的叫人不忍直視,但是有些時候任是神仙也沒辦法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好在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周長庸和師無咎兩人來到大廳,見到在大廳裏旁觀了整場鬧劇的風家家主,微微拱手互相做了個自我介紹,就坐下了。
風家家主風小樓看起來遠遠比實際年輕。
周長庸估算了一下,對方的實力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也是大乘期修士。而北風城裏,大多還是金丹到元嬰修為的修士,因此風家在這北風城裏,也稱得上是一霸了。
只是周長庸看得出對方修為,對方卻未必看得出自己的。
不過這樣也好,周長庸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水平。
一個和家族最強戰力同等水平的客卿,是不會被信任的。
在北風城裏,周長庸也打探到了這位風小樓不少消息,畢竟他如今堪稱這北風城的保護神。
傳聞這風小樓以前在風家并不算出色,出色的是他的哥哥姐姐,他則是被寵壞了的小公子。
因為風家的《點風決》只剩下一半,風家經歷了一段艱苦時期,當時風家不得不尋求城中另一個修真世家的幫助,而為了得到幫助,另一個修真世家提出了聯姻。
誰知在聯姻的婚宴上,風小樓的哥哥和姐姐都被那個家族的人殺掉,風家元氣大傷,年輕一代幾乎只剩下他一個。而風小樓則是在風家族人的保護下勉強逃過一劫。後來風小樓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一身厲害功法,回去将敵對家族上下殺得片甲不留,并且毀掉了敵人全家道統功法,只剩下一些還未修煉的小童存活,被風小樓送到了凡間。
至此,北風城才徹底平穩下來,從此風家一家獨大。
風小樓自此成為風家最得人心,實力也最為強大的一個家主。雖然沒有北風城城主之名,卻已經有了城主之實。私下裏,北風城的修士也多是以“城主”稱呼,并不直接稱呼他的道號。雖然他現在暫時還沒有摸到飛升的那道門檻,但他步入大乘期也不過百年,壽元還長的很,未來可期。北風城也是因為風小樓的管束才能和商會達成互利互惠的協議,修士們才能在這偏僻的角落裏安然度日。
“兩位遠道而來,還請上座。”風小樓對待周長庸師無咎兩人很是客氣,雖然也有打聽一下兩人的際遇,但點到即止,并不惹人厭煩。
酒過三巡,周長庸趁着酒意想要問清楚這風家招攬他們到底所為何事,但風小樓半點也不接招,只讓他們先暫且住下,事情以後再說不遲。
周長庸也只能不再繼續追問了。
等到周長庸和師無咎被仆人帶下去休息之後,風家的其他人才小心湊上去。
“家主,這兩個鬼修莫非是實力不濟?”
“不,他們的實力恐怕還在先來的老鬼之上,真是英雄出少年。”風小樓手邊的酒只是略微沾唇,便又放下。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周長庸差不多是渡劫期修為,他的師兄略高一線,但還不是他的對手。
“那為何不讓他們出手?最近時間緊急,恐怕那人魂魄支撐不了多久了。”問話的族人十分不解,若非狀況緊急,他們怎麽又會将人請進來?一個老鬼就差不多了。
只是他們現在連十天的時間都未必等得。
“先讓老鬼試探一下他們。急的不會是我們,而是那個老鬼。”風小樓臉上帶笑,只是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麽好聽,反而充滿了一股肅殺之意。
“既然老鬼想要一觀《點風決》,那麽他就不能讓人搶在他前頭。這對師兄弟來的湊巧,偏生我又不曾聽過他們的聲名,還是小心為上。”
“那萬一他們兩敗俱傷,豈不是耽誤我們大事?”族人越發憂心忡忡。
“有我一直在旁邊看着,怕什麽?”風小樓面色如常,“他們若是真的鬥起來,反而方便我們做手腳。若非鬼修道統凋零,我們何須對這幾個人如此禮遇?我風家的《點風決》,又豈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觊觎的東西!”
先來的鬼修是沖着《點風決》而來,保不齊這後面兩個鬼修是不是也是打着同樣的主意?若他們三人聯手,對風家反而是個危害。倒不如先讓他們自己先鬥上一鬥,他們風家才好渾水摸魚。
周長庸回到房間,臉上哪裏還有醉意?
“風家家主風小樓,倒是名不虛傳,言語之間滴水不漏。”周長庸嘆了口氣,“他一直不肯說要我們幫忙做什麽事,又頻頻提起之前的那個鬼修,怕是想讓我們互相競争,他漁翁得利。”
周長庸最讨厭的就是遇見這種老狐貍,因為想要從他們口裏套消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師前輩可看出什麽東西?”周長庸轉頭詢問師無咎。師無咎實力超群,他看出來的東西,周長庸不一定看得出來。
“告訴你,本座有何好處?”師無咎說這話,便是肯定自己的确有看出一點東西來了,“之前你說的那個和麻将一樣有趣的小玩意兒是換本座僞裝成鬼修陪你進來的,一碼歸一碼,不能再提了。”師無咎和周長庸在一起久了,也懂得為自己謀取利益了。
休想再用一個東西換他幫兩次忙!
周長庸低聲笑了起來,“前輩倒是不肯吃虧。”
師無咎見周長庸笑了,心中警惕更是升到了極點,“有事說事,只要你給出本座要的東西,本座保證知無不言。”
“前輩想要什麽呢?”周長庸反問道,“前輩也休提生死簿的事情,還是實際一點為好,免得白白錯過可以和我提要求的機會。”
生死簿如此重要,肯定不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就給師無咎的。但師無咎既然願意承認自己看出了點什麽,自然也是存着利用心思的。
看來師無咎也不是一直蠢的。
周長庸心裏生出了一點古怪的欣慰之感。
師無咎則是不由開始思索了起來,除去生死簿之外,他還有什麽東西是想要的而周長庸又能給出來的?
好像……好像沒有。
大約是看出了師無咎的為難一樣,周長庸主動提醒道,“師前輩你好像不喜歡用幻術遮掩自己的容貌。不如這樣,等風家的事情結束之後,前輩便可露出真容了。”
周長庸敢這麽說,也是因為現在有了底氣。
他正式得到了生死簿的承認,又有白童子在一旁幫助。師無咎更是展露出了極大的能力,并且和他的關系也比之前融洽了許多。雖然師無咎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但實際上他對周長庸的存在已經開始習慣了。
師無咎處處以周長庸的救命恩人自居,又怎能看着自己救下來的人被其他人給殺死呢?
因此,師無咎如今就算露出真容,周長庸也有自信可以擋得住那些麻煩。既然如此,還不如幹脆做個人情,讓師無咎開心一點。
“可以露出真容了麽?”師無咎聞言一喜,不過随即又反應過來,“等等,露出真容也能算是條件?”
這本來就是他的臉,他想露就能露的啊。
“師前輩一言九鼎,當初既然答應了在下要做僞裝,如今要打破之前的承諾,當然稱得上是條件了。”周長庸早已準備好了說辭,“不過若是前輩不願意履行諾言,這就算不上是條件了。”
師無咎原本想要說的話立刻就被周長庸給堵了回去。
他總不能不認賬。
說出去多不好聽!
“你可真是會做生意。”師無咎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師前輩謬贊了。”周長庸厚顏無恥的接下了這句贊美,“還請前輩告知您發現的事情。”
師無咎盯了周長庸一會兒,突然笑道,“其實本座看出來的東西也不多,那個鬼修似乎和我妖族有點關系。他臉上的面具,應當是一個修行多年的妖族褪下來的殼做的。”
“也許這個面具是他從別的地方得來呢?這并不能說明他和妖族有關系。”周長庸覺得這話說的有些絕對了。
“不可能。”師無咎反駁道,“妖族對于自己褪下來的皮啊殼啊角啊之類的東西都十分看重,一般都是給自己煉制成法寶的,輕易不會給人。若是人族想要強奪,那麽用這些非自願褪下來的材料煉制出來的法寶品質不可能達到完美。而這個鬼修臉上的面具,應當剛煉制好不久,手法也頗為粗糙,必定是最近才煉制好的無疑。”
妖族麽?
周長庸覺得有些麻煩了。
如果那個鬼修和妖族有關系,那麽也許風家的事情就沒有看上去這麽簡單了。
開始周長庸對風家沒有什麽興趣,純粹是沖着鬼修來的。但現在這個鬼修因為風家的事情對他有誤會,想要再問對方什麽東西恐怕就不容易了。其次,風家這麽神神秘秘的,倒是勾起了周長庸的好奇心。
“那個面具有什麽作用?”周長庸繼續問道。
“這個啊。”師無咎故意拉長了調子,反手一指,“他已經來了,不如你自己去問啊。”
說完,師無咎伸手微微一推,将周長庸直接推到了外面,正好和那潛行前來的鬼修打了個照面。
那鬼修原本是打算偷偷潛入進來查探這對師兄弟虛實的,沒想到才剛進來就直接被發現了?
“你自己問問吧,我可不說。”師無咎也出現在了門外,明擺着是打算看好戲。
“你……”
周長庸話才出口,那鬼修就已經開始攻擊了過來。
鬼修功法多以輕靈、鬼魅出名,容易出其不意。
而如今這個鬼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一出手,周長庸就察覺到了和其他修士的不同。
如法修,一般是先掐法訣,法訣一出,才能用出不同的招數,遠攻近攻配合上符箓和法寶,幾乎可以做到攻守兼備;而劍修,講究的則是一劍破萬法,那些劍招或狂暴或繁複,伴随着各種劍招,往往攻擊力強大,可以做到速戰速決,甚至以一敵衆。
但鬼修功法不同。
它并沒有特定的招數。
鬼修因為生前為人或者為修士,就算修行了鬼修功法,有時候也會受到生前的習慣影響。有些鬼修生前就是劍修,那麽在他死後成為鬼修,也可能會如同劍修一般攻擊,鬼修的功法只是讓他能夠凝聚神魂而已;若是鬼修生前為煉丹師之類的,也許他成為鬼修之後也可以繼續當自己的煉丹師。
當年鬼修道統能夠異軍突起,便是因為它兼容并蓄,不拘各色修行體系。當然了,自然也有那種一心發揚純正鬼修功法的。譬如周長庸,走的就是收九命星鬼,煉制鬼兵的正統鬼修路子。
但眼前這個鬼修,和周長庸的路數有所不同。
他手中揮舞着一把小小的陣旗,那旗子上面清楚的寫着一個血紅色的“令”字。
陣旗一揮,無數的黑霧便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隐隐形成漩渦之狀,彙聚的快,攻擊的也猛,不過轉瞬就已将周長庸和師無咎兩人裹入其中。
師無咎覺得這個鬼修當真是沒有眼色。
之前看錯他和周長庸的關系也就罷了,現在他明擺着是來看戲的,為何也要将他卷入這漩渦之中?
這怕不是個瞎子!
黑色漩渦飛速旋轉,幾乎将此刻弄得密不透風,卻又不斷蠶食着空中已有的靈氣。如果周長庸不是鬼修,而是其他修士,少不得要因為這靈氣缺失而苦惱。
周長庸随手拿出一把市面上買來的靈劍,試着砍了一下這漩渦,靈劍剛一碰到這黑霧,劍身就迅速發黑,轉眼就已化為一堆廢鐵。
“這個黑霧有意思。”周長庸眼睛一亮,“單純的黑霧很容易叫修士生出忌憚之心,但若是借助這樣的漩渦圍攻,便可讓人退無可退,而且也可以将對手困住,不管是進是退都很方便。他手中那個陣旗,看來不是凡品。”
“你倒是不急。”師無咎在旁邊打了個哈欠,也沒有出手的意思。
“這些,還難不倒我。”周長庸笑着搖頭,“恰好可以試一試白童子的厲害。”
白童子既然是白骨之上生出來的妖鬼,想必對付這樣的東西很有心得。
周長庸身為生死簿之主,又得了生死簿承認,甚至不需要拿出生死簿,一個念頭,白童子就已經出現在了周長庸跟前。
對于以後行事而言,實在方便太多。
一般人看見白童子,誰會想到周長庸和生死簿會有關系?最多就是覺得周長庸有本事,能夠找到這麽樣的一個妖鬼來當自己的鬼仆,從而統領萬鬼罷了。
“白童子,讓我看看你的本事。”面對這樣的一個小漩渦,周長庸還犯不着将自己收的那些鬼仆都放出來。
殺雞焉用牛刀?
“是,主人。”白童子好不容易出來之後不是陪師無咎玩,而是正經八百的對敵,當即就擺出了認真的架勢來,勢必要讓周長庸這個主人好好看看他的厲害。
殊不知,白童子這樣年紀小小卻又故作老成的模樣,配合他的模樣身高,就更加顯得可愛無比。
師無咎在旁邊看着有些意動。
還是幼崽可愛!
那鬼修拿出陣旗,将周長庸和師無咎兩人困在這漩渦當中,心裏也松了口氣。
剛才周長庸出現的實在太快,他一個害怕就将師父送的陣旗給拿出來了。
這漩渦乃是他收集了無數的死氣集成,刀槍不入,就算同為鬼修,想要闖出來也不容易。
“放心,我不殺你們,我只困你們十日,十日之後我自然會将你們給放出來。”鬼修在旁邊輕聲說道,“只能怪你們來的不湊巧了。”
就算這兩個人不一定是自己的敵人,但他們有可能被風小樓利用來擋自己的道,就必須要提前下手,免得之後自己陷入被動。
鬼修準備離開此處,只要周長庸他們不妨礙到他,他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鬼修道統已經凋零,能遇見幾個同道中人不容易,何必趕盡殺絕?
然而鬼修心中,還是存着幾分不安。
奇怪,到底是哪裏不對?
鬼修捏着陣旗,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陣旗上的“令”字隐隐有些失色。
怎麽回事?
鬼修震驚的轉過頭,發現這漩渦之中,突然伸出了一雙屬于小孩的白嫩的手。
這雙手撕開了這死氣彙聚而成的漩渦,然後将口子往兩邊拉扯。他的雙手上不知道附了什麽東西,鬼修歷經千辛萬苦收集而來的死氣,直接彙聚了這個小孩的雙手當中。
而周長庸則是清楚的看見,這些死氣通過白童子的雙手,又重新彙入了生死簿的孽獄卷裏,滋潤其他鬼魂去了。
白童子作為孽獄卷的首領星鬼,自然要為下屬考慮。
這些死氣對于修士來說是劇毒,但是對于鬼修和鬼魂而言,卻是天然的補品。
周長庸很少收集死氣,他自己身上的死氣就已經足夠強大,何必苦苦收集?但這不妨礙白童子和其他鬼仆嘗一嘗外面的口味。
大餐吃多了,偶爾吃點清粥小菜也好。
鬼修心疼的幾乎吐血。
“收——”
陣旗令下,死氣迅速回攏。
他恨不得趕緊将這些死氣給收回來,他跑了不知道多少個人間戰場,墳冢才能收集而來的死氣,就這麽去了小一半,一時吃人的心都有了。
那白衣白發的小童顯露真容,沖着鬼修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來。
鬼修心中一凜,手中的陣旗微微震動,顯然從這個白發童子的身上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東西。
這是用什麽樣的手法煉制出來的小鬼,怎的如此威力?
等等,那兩個師兄弟呢?
鬼修沒能從那白發童子的身後看見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不好!
鬼修想要遁走,但肩膀卻已經直接被人按住,讓他難以動彈。
他揮舞着陣旗,指揮着那些死氣朝着身後攻去,但對方卻輕巧躲過,甚至還能空出一只手來,直接掀開了他的面具!
鬼修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但他的鬥篷也在同一時間,被周長庸直接破壞。
烏雲般的發絲随之散開,露出一張小巧白皙的臉來。
“你可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師無咎在旁邊涼涼的說道,“人家小姑娘都快被你欺負哭了。”
他,原來是她?
女人?
周長庸在出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因此在這個女鬼修遮住臉的時候就已經看清楚了她的模樣長相。
有意思。
這風家比他想的還要有意思!
“你和風小樓,是什麽關系?”
這個女鬼修的容貌,和那風家家主風小樓少說也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