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侯門工具人之二
小毛球的所謂沒這麽厲害, 葉珣估計是原主生母韓姨娘沒能把原主生父糊弄到言聽計從，是非不分，寵妾滅妻以及無視骨肉的份兒上。
他和小毛球有問有答的這點功夫，那衣衫精致, 鬓上點綴着兩朵絨花的丫頭終于趕至葉珣眼前, 勉勉強強地行了禮, 便口齒清晰且理直氣壯說道, “還請三少爺放下我們姑娘，姑娘早該仔細學學規矩。”
葉珣已經連續三個世界都是某個領域公認的世界第一人，誰跟他說話不說是戰戰兢兢卻也必須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猛然遇上這麽個“愣頭青”小丫頭, 他都笑了, “真是個全新的體驗。”
小毛球笑到滾來滾去, “她完了。”
葉珣怎麽會跟這麽個小丫頭對線, 就轉過頭吩咐守在門邊的小厮, “去把大管事請來。”
如今靖文侯府做主的靖文侯本人, 也就是原主的祖父。
靖文侯總共五子二女, 其中二子一女嫡出。唯一的嫡女早年進宮，五年前更是晉了賢妃。
原主的父親作為侯爺的嫡出次子, 再怎麽備受寵愛, 同父同母的大哥又已經病亡, 能不能繼承爵位猶無定論, 因為他大哥留下了個天才兒子。
總而言之, 府裏的大管家是聽命于侯爺的, 而守在二門這裏的小厮們大多數是家生子，更是侯爺的耳目。
聽到自家三少爺發話，守門的兩個小厮之中瘦高一點的那個, 在原地行禮領命，就快步跑開請人去了。
葉珣眼前的小丫頭明顯遲疑了一下，便皺着眉頭道，“三少爺，月錢準時發了，都讓王媽媽收得好好的。”
此言一出，還沒跑遠的瘦高小夥子腳底一滑，就是一個踉跄，他找回平衡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而另一個留守的小哥原本微垂着頭，此時也忍不住擡頭望向了言之鑿鑿的小丫頭：那目光簡直就是在說這弱智怎麽活到今天的？
一提王媽媽，葉珣懷裏的小姑娘不由瑟縮了一下，
葉珣帶小可憐帶久了，自然經驗豐富，于是他故意換了下姿勢，小姑娘在他懷裏依舊乖乖的，就是……怎麽看都像是在忍痛。
“小毛球，掃描一下。”
小毛球立即給出了結果，“身上有淤青，還有舊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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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
大管家姓李，平時都在前院賬房邊上的大屋子裏處置事務，小厮把大管家請過來的時候，還順便帶來了兩個年輕的負責內宅銀錢往來的賬房和二管事。
沒錯，大管家還真以為是月錢方面的問題。
然而一來，他整個人都精神了——他老子跟去了的老侯爺上過戰場，而他則是侯爺的親兵，對殺氣最為敏感。
他定了定神，瞧向那位傳說素來軟弱無能又體弱多病的三少爺，越看越是俊美無俦英姿勃發，心中暗道：還說什麽三少爺驢糞球表面光，聯想起二太太為人……侯爺這回……怕是都看走眼了。
那個膽氣驚人的小丫頭終于意識到不妙，想要扭頭就跑回去搬救兵的時候，讓眼疾手快的小厮出手，猛地摁在了地上。
跑什麽呢？想跑那一定心虛！
葉珣依舊不會跟這麽個無知所以無畏的小丫頭對線，但他要考驗一下這次的親閨女。小姑娘大名叫葉曦，小名就是曉曉了。
他溫柔道：“曉曉，你為什麽跑出來？告訴爹爹，嗯？”說着還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臉。
爹爹一直抱着她不放，小姑娘當然敢告狀了。五歲的小姑娘居然能把事情說得比較明白，歸納一下就是：因為今天爹爹要回來，她想穿得好看點見爹爹，可是伺候她的丫頭還有王媽媽這個不許換那個也不許戴。以前就這樣這次她要見爹爹想要漂亮，她都求她們了，她們還是不許，她難受得不行。偏偏丫頭來說姑娘別哭了，再哭王媽媽心煩還得吃苦頭，然後拿她最重的鞋子給她穿，她上次因為這雙鞋子扭了腳……
別說葉珣作何反應，光是大管家一聽……他是真難想象府裏還能有這樣的婆子和丫頭。
葉珣脫掉女兒的鞋子，擡手就往那小丫頭身邊一砸……砰砰兩聲過後，地上的石板登時多了兩道大裂紋。
飛濺起的小石子直接給臉貼地，絲毫動彈不得的小丫頭破了相。
大管家有眼力，一見這個，對三少爺的看法……再一次刷新了。
懷裏的小姑娘把腦袋往他肩上靠，葉珣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瓜，換來更起勁兒地蹭蹭，他便開口道，“請個女醫來。餘下的，有勞李叔了。
大管家恭敬行禮道：“三少爺放心，盡管交給老奴。”
他知道侯爺的心病，那就是家裏沒一個能真正繼承家業的好兒孫。他管不着三少爺之前緣何藏拙，只肯定侯爺聽說必定老懷大慰！
卻說葉珣抱着閨女來到外書房，他先把曉曉放下地——他把小姑娘放在地毯上，絕對不會凍到小jiojio。
葉珣對上前要伺候更衣的大丫頭擺了擺手，便對曉曉伸出胳膊。
小姑娘咧開嘴，歡快地小跑着撲到他懷裏。葉珣把小姑娘往腿上一放，小姑娘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前：不錯，看來情緒上沒受太大影響，是個心大的姑娘。
其實曉曉才沒有那麽心大，她讨厭死王媽媽和幾個丫頭了！可有爹爹在，她可以不理會她們。
而此時葉珣正和小毛球讨論，“給乖兒子當了百來年爸爸，心态挺穩得住……剛才一個不小心還是原形畢露。”
小毛球道：“我能理解。”
曉曉周歲剛五歲，一直拒絕和否定她的要求，奶娘和丫頭在按照小姑娘意願的相反面來對待她……這是妥妥的情感操控。
看剛才那小丫頭的言行，就這知道這丫頭沒這個頭腦規劃出這麽個主意來。
葉珣笑道：“韓姨娘幾乎不識字，卻能無師自通地琢磨出這麽一套手段，真是個人才。”
小毛球一閃一閃，差不多就是笑眯眯，“原主可是自願給親媽當練手工具，不然韓姨娘如何能長進得這麽快。”
韓姨娘原本是個鎮上吃喝不愁的普通人家的姑娘，因為長得特別好，從而讓縣裏富戶家的公子看中，明媒正娶，當了富戶家的少奶奶。
韓姨娘嫁入富戶，跟着丈夫出門，和夫家做官的親戚有了幾次往來，就開始嫌棄富戶不夠富，更和“貴”字不沾邊。
只不過她聰明地沒有表現出來，一年之後對他百依百順的丈夫一病去了，夫家很通情達理許她再嫁，前提是為亡夫服喪三年。
而韓姨娘也正是在縣城外依山傍水香火鼎盛的寺廟中偶遇了靖文侯的嫡次子葉斐……一個看對眼，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而原主出生的時候，韓姨娘還在縣城外面的莊子，假惺惺地給亡夫服喪和祈福呢。
因為這個時候天下沒那麽安生，北方還好些，南方三四十年就能有一次政權更疊，所以和離再娶再嫁實在司空見慣。
但韓姨娘做出的事兒依舊讓人不齒，富戶那邊因為有靖文侯府的二爺葉斐親自派人施壓，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只是消息傳回靖文侯府，再怎麽稀罕兒孫的侯爺和侯夫人都覺得非常丢人，于是指望着仗肚逼婚，不，抱娃入府，韓姨娘這個願望自然是落空了。
這裏得先介紹一下，靖文侯的嫡長子允文允武，但上戰場時受了重傷，自那之後身體就不太好，最終死于一場風寒。
而靖文侯的嫡長孫繼承了其父的才華，但一直病病歪歪，讓靖文侯夫婦和夫妻倆的大兒媳婦糟心不已。
靖文侯的嫡次子葉斐，也就是原主親爹，有副十分難得的好相貌，自小備受寵愛，但他才能見識手段武藝樣樣都不如他哥，父母只是寵他，但是信重他哥！
他內心多少有點不服氣，也對他哥存有諸多不滿，哪裏想得到他哥忽然就沒了，在他和韓姨娘勾搭上之後。
韓姨娘很會來事，敏銳地發覺情郎內心的矛盾，有了針對性哄人，又有葉斐正妻作對比，自然事半功倍，不過籠絡住了情郎的心，尤其是兒子都生了……用處似乎也不大。
因為葉斐正妻章夫人是已然致仕的戶部侍郎的嫡幼女，如今這位的親大哥也官至二品，葉斐和他媳婦感情再怎麽一般，也從未動過休妻另娶或是寵妾滅妻的主意。
意識到這一點，韓姨娘很失望也很無助，估計在心裏不知罵了多少次大豬蹄子，狗男人靠不住。
不過她跟葉斐搞在一起，也是希圖人家的勳貴門第，以及入府後的富貴奢華生活……就跟葉斐圖韓姨娘的好容色更貪圖刺激一樣，兩個人半斤八兩，誰也別嫌誰。
原本的婆家讓情郎徹底擺平，韓姨娘帶着原主搬到了京郊的莊子，情郎雖然不能把她帶回侯府，卻隔三差五過來相會，而在這段時間裏韓姨娘徹底打聽清楚情郎正妻章夫人的身份背景，別說什麽不甘了，原本只是失望這回徹底成了絕望。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當一輩子外室，只能指望兒子出人頭地，于是對兒子十分嚴格乃至于嚴苛，在葉珣看來都不止是情感操控，擱在現代就是妥妥虐待的時候，章夫人所出的兩個兒子秋狝時在獵場為太子擋箭，一個當場身死，另一個則是肩頭中箭——毒箭，自此也開始病病歪歪……韓姨娘自覺終于找到了好機會，她能順利入府，從外室變姨娘的好機會，
話說作為靖文侯的嫡出二子，葉斐有不得不敬重的正妻章夫人，還有深得他心“無怨無悔”給他生了兒子的外室，都不耽誤他在家裏姨娘通房加一起，前前後後超過十個。
而這些姨娘裏自然也有人生了兒子。
章夫人兩個兒子一死一傷，即使因為救下了太子從而重傷的兒子前程無憂，但……靖文侯府是軍功起家的，繼承人上不了馬提不了刀可還行？！于是生了兒子的那位姨娘再也安生老實不起來。
章夫人也不是善茬，她早年沉迷葉斐美貌，嫁過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不是不能和離，只是代價很大。
她迅速調整了心态，兩個兒子傍身，公婆非常和善，娘家異常得力，與丈夫貌合神離但面子上過得去……而寡居的大嫂心思全在兒子健康之上，壓根沒興趣生事，所以她的日子稱得上相當滋潤。
偏偏在兒子平平安安眼見着就要娶妻生子——兩個兒子會去皇家獵場也是為了展示自己，找個好岳家，結果發生了意外……真是讓她痛徹心扉。
章夫人再心痛，也沒忽視府中的波濤暗湧，她可還有一個兒子呢！于是在外室和姨娘鬥法到了關鍵之際，她推了一手。
姨娘為了掃除障礙，先後給主母嫡子和外室所出的孩子下毒，卻沒想到牽連到了自己親兒子身上……事情敗露，那姨娘和她的兒子全都丢了性命不用多說，而外室得以入府成了韓姨娘，但原主也步了他們大堂哥和同父異母大哥的後塵……病病歪歪到一陣風就能吹倒。
也就是說靖文侯所有的孫子居然沒有一個稱得上“健康”二字。
韓姨娘雖然成功進得侯府，但兒子吃藥比吃飯還多，經歷了這麽一番社會毒打，她自然有所感悟。
章夫人活着的兒子經過仔細調養，除了上陣不太行，其他已經與常人無異，在順利大婚生子之後，章夫人就再一次懶得搭理丈夫後宅裏女人們的破事兒了。
感受到主母态度松動，韓姨娘又得了娘家哥哥送來的秘方，肚子忽然就特別“争氣”，連生二子一女。而韓姨娘能生，別的姨娘一樣能行。
宅子裏一下子擁擠了起來，而自打入府後二爺對她不如以往，有了健康兒女的韓姨娘幹脆一狠心，原主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既然不再重要，那就好好給她這個娘親當工具人吧。
韓姨娘仗着原主這個兒子對她的孺慕和信任，讓原主反複多次中毒，從而坑了不少人，而原主的身體自然越來越差……最後在院試之後回府的路上一命嗚呼。
葉珣就笑，“原主才是自作自受。翻了翻他的記憶，他居然一直耿耿于懷，想不明白母親為什麽不愛他了。”
小毛球道：“蠢成這樣，真不像葉斐和韓姨娘的親生兒子。”
葉珣揉了揉懷裏閨女的腦袋瓜，“乍得富貴的暴發戶老板好多都堅定地跟原配妻子離婚，不是因為糟糠妻上不得臺面，而是因為他們的自尊心受不了身邊有人見證了他們最為艱難也最為不堪的模樣。韓姨娘差不多也是這個心思。原主和她相依為命的那些歲月，韓姨娘應該完全不願意提起和回想。而且她都把兒子當了可持續使用的工具人，兒子的女兒她也能‘照此辦理’，兒媳婦難産而亡，她當然要命人牢牢壓制小姑娘的自尊和信心，怎麽對她這個外室出身的姨娘祖母言聽計從呢？”
小毛球接話道：“所以……讓她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毫無意義嗎？”
葉珣搖了搖頭，“雖然韓姨娘這個女配有點意思，但這個任務的難點又不在她身上，難的是天下一統再接天下太平啊。”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前提是你得有塊能施展的地盤。”
“現在的皇帝進取不足守成有餘，所以我還是規規矩矩科舉，然後外任，踏實地種幾年田吧。”
小毛球提醒他道：“話雖如此，你得先脫離侯府這個污水坑。韓姨娘能坐視你和小姑娘脫離她掌握才怪。”
恰在此時，丫頭來報：大管家求見。
大管家進門時，身後的小厮和婆子分別拖着按着曉曉院子裏伺候的大丫頭以及奶娘王媽媽。
王媽媽沒被堵嘴，此時固然害怕卻猶有底氣，“三少爺，讓太太知道了……”
這話裏的“太太”指的肯定不是葉斐正妻章夫人，而是韓姨娘——根據原主的記憶，韓姨娘關起門來以太太自居也不是頭一回了。
葉珣不說話，就看了大管家一眼。
而大管家得令，給押着王媽媽的婆子遞了個眼色。
啪啪兩聲過後，王媽媽的臉立時腫了起來。她終于知道三少爺要動真格的，幹脆不再說話在，只耐心等太太來救她就是。
而葉珣也很好奇，“記憶裏韓姨娘還是挺謹慎挺守規矩的，好像是忽然之間，關起門來她身邊伺候的都叫她太太，而她坦然受之。”
小毛球當然知道答案，“韓姨娘把那個生子秘方盡顯給了宮中賢妃啊，還……蠻有效。”
賢妃正是葉斐同父同母的妹妹，靖文侯夫婦的嫡幼女。所以原本特別厭惡她的靖文侯夫婦都态度微妙了起來，而章夫人更是對韓姨娘在自己地盤“狂舞”睜一眼閉一眼。
葉珣捏了捏眉心，“太真實了。”
這會兒丫頭又來禀報，說是女醫來了。
原主的書房有兩個大丫頭，一直值守的這個比較忠心；另一個……則在匆忙趕往後宅，向韓姨娘報信兒的路上。
卻說女醫到來，葉珣抱着曉曉來到書房另一邊的暖閣裏。他坐在屏風之後卻不耽誤看清曉曉身上淤青和舊傷的樣子，他語氣依舊平靜，“勞煩大夫，把每處傷勢都記下來。”
的确傷勢都不重，但曉曉只有五歲……
女醫應了。她看似平靜，其實也是氣到不行，就在她提筆記下傷處和傷勢的時候，二爺葉斐找了過來，衣衫不整，發髻都是歪着的——外書房位于前院，能自如出入此處的非得侯夫人兩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不可。
葉斐進門就氣勢洶洶，“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你娘指給你的媽媽……”話音未落，就讓抱着閨女的兒子吓了一跳：這種眼神……他才不能承認他瞬間被兒子吓得差點癱坐在地瑟瑟發抖。
當着這麽多人，葉珣還是要先講道理的，他撩開閨女的一小截袖子，展示出星點淤青，以及兩處帶着指甲印痕的舊傷——王媽媽喜歡掐人。
葉斐瞬間“冷靜”了不少。
葉珣依舊語氣平和，“姨娘是姨娘，但姨娘生我，她的心腹就能欺負我閨女，能騎在我的頭上作威作福了？就能使喚您來替她的心腹媽媽讨公道？”
葉斐語塞，他甚至不敢直面兒子的目光。
葉珣又轉向曉曉，語氣神情霎時溫柔，“閨女，那婆子是用那只手傷你的？”
曉曉感受得到氣氛不對，她一定要回答爹爹，“右手。”
葉珣點了點頭，依舊抱着閨女，随手從手邊的紅木桌子撅了整條桌腿下來……輕描淡寫程度堪比折筷子……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抄起桌腿，對着王媽媽的右臂敲了下去。
一陣令人牙酸的骨碎聲響過後，王媽媽直接暈死了過去。
原主那個忠心的丫頭，大管事和他帶來的婆子小厮在看了那少條腿的桌子一會兒，再看葉珣時雙眼放光：三少爺只有二十出頭，功力只怕不亞于侯爺了！
葉斐更是明白兒子這一手意味着什麽，他捂着臉扭頭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來了嗷嗷嗷！我先去定個夜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