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Q for Quietness

天冷了,二黑長大了,毛也長長了。兩個耳朵上長了長長的白毛,還長了個白色的大圍脖。

二黑小時候是很怕人的,但從小被撸到大,已經可以熟練又坦然地接客了。尤其是見到衣食父母葉循,立刻熟練地平地摔跤,翻肚皮撒嬌。

吃過晚飯,寂寞的葉循來找他的寶貝兒子。周南濤是和小胖一起吃飯的,葉循沒有去争取這個機會。這是來源于關松的教導——要給他适度的自由空間,不要黏得太緊,不然會被反感的。

葉循蹲在二黑面前拍拍腿:“寶貝!”

二黑就跳上葉循的腿,縮在他懷裏。葉循把它抱起來,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乖啊,帶你去找你爸。”

葉循鬼鬼祟祟地揣着貓溜進教室,到了周南濤座位旁邊卻不見人影。

“周南濤人呢?”他問小胖。

小胖兩眼放光,伸手去撸貓。把貓揉了半天,才想起來葉循剛剛好像和他說話了。

“隔壁老鄭辦公室吧,剛剛好像叫他了。咪咪乖啊,到我這兒來,哥哥疼你!”

“咦?”葉循把貓扔到小胖懷裏,“那我去看看。”

到了辦公室門口,葉循敲門的手剛剛擡起來,門突然從裏面開了。

他和開門的周南濤面面相觑,尴尬地對視了一秒鐘。周南濤看看他,手裏拿着試卷側身從他旁邊走過去了。

葉循顧不上鄭先生好奇的目光,帶上門就跟着周南濤回去。

周南濤表情十分平靜,但平靜過頭了——看到小胖和貓親親抱抱舉高高也沒有笑——這就是心情不好了。

“要上課了。”周南濤說,“把貓放回去吧。”

小胖一臉懷疑地看看表:“還有十分鐘呢,急什麽啊。”

周南濤面無表情:“好好學習。”

“怎麽了這是……”小胖嘟囔着把貓放到地下,貓在他腳下轉着圈喵喵叫了幾聲,發現沒人搭理它,委委屈屈地離開了。

周南濤住學校,放學也不急着離開,總是最後走的。等教室裏快沒人了,葉循才蹭到周南濤身邊。

“走吧。”周南濤嘆了一口氣。

葉循倒是沒有走的意思,坐到周南濤對面,趴在桌上看着他:“老鄭又欺負你啦?”

周南濤被他逗出一個笑來:“什麽叫欺負?”

“就是啊,他就喜歡欺負人。”葉循說,“你和他不熟悉,他就更喜歡欺負你——诶,是這個嗎?”

周南濤伸手壓住桌上的試卷:“看什麽看,有什麽可看的。”

“哇,你眼前放着現成的數學老師不用,太浪費資源了吧!”

周南濤這才把手移開:“前兩道題也錯,這樣也有救?”

葉循大笑起來:“你專會踩他雷點!他這人相當龜毛,最讨厭別人犯低級錯誤。”

周南濤又嘆一口氣:“老鄭揪着我這點罵了整整一刻鐘。後面不會前面不對,中間過程都是漏洞,我這卷子就是一坨屎。”

“你聽他瞎扯呢。”葉循說,“他又給你施壓了吧?清北複交老一套,雞湯和毒雞湯一起灌。”

“是啊。”周南濤勾勾嘴角,沉默了一會才說,“可我做不到。”

“你為什麽要做到?”

“不然呢?”周南濤說,“因為我沒有生在大城市,也不是富二代,我只能這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循抿抿嘴唇,“老鄭就是吓唬你的。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嗯,好。”周南濤點點頭,“回去學習了。你今晚還學英語嗎?”

葉循道:“學個屁!你累了。”

“累了不是很正常?”

“一點都不正常。”葉循拉住他的手腕,“我帶你去個地方。”

周南濤由着葉循拉着他跑,上了二樓,從連接樓和樓之間的長廊走過。校園裏冷冷清清,慘白的月光落在長廊上。他跑過的時候吸了滿口幹冷的空氣,看到孤單的星星。

周南濤不知道葉循到底帶他到了哪裏,他已經在回環的樓裏迷失了方向。這裏顯然很少有人來,樓道裏的燈壞了,以不固定的頻率一閃一閃,在空蕩蕩的樓道裏還有點陰森。

通向裏面的門被鎖了,葉循倒是毫不在意,摸出飯卡在門鎖裏搗鼓。過了一會對周南濤說:“還是不行……你把我抱起來。”

“啊?”

“門上面還有個插銷,你把我舉起來,我弄開它。”

周南濤暗道,每次和葉循在一起都不幹正事。不是在網吧躲老師,就是硬闖校門,現在還來溜門撬鎖。然而他心裏也為這樣隐秘的刺激而興奮,依言環住葉循的腰把他抱起來。

也太瘦了——他又想。

但他舉着一個一米八的男生也還是太吃力了。在他撐不住把葉循扔下來之前,葉循小聲叫道:“好了好了!”

葉循又熟練地一“刷卡”,門開了。這次他走到一間教室前,光明正大地用鑰匙開了門。

這裏确實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一開門一股存久了的木制品的味道撲鼻而來。

“啪。”燈開了——居然是一架鋼琴。

邊上還有一套架子鼓,擺着幾個琴盒,有二胡和小提琴。

“我們居然還有……琴房?”

“面子工程,還是要有的嘛。”葉循說,“不過沒什麽人來。我和負責的老師要了鑰匙,但也好久沒來過了。”

“你會彈琴?”

“很驚訝嗎?”

“還好。”

“請坐。”葉循說。

椅子上都有一層薄灰了,周南濤吹開灰,又用紙巾擦了一遍。葉循坐在琴凳上打開琴,看着周南濤直笑:“先生,點歌嗎?”

周南濤歪歪頭,笑着說:“夢中的婚禮。”

葉循扶着琴狂笑:“你還行不行啊!”

周南濤等他笑完了,才又說:“随你。我負責聽。”

“真的?”

“當然。”

葉循對着手呵了一口氣,閑散地彈了一陣音階。周南濤看到他泛紅的關節,想到他的手好像很怕冷。

他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沖動,他想把這雙手攥在手裏溫暖它們。也許是它們太過蒼白,細瘦和靈活,像是女孩子。

鋼琴忽然沉默了。葉循摸了摸琴鍵,才真正開始彈奏。他們悄悄來偷樂音,燈只開了一半。不甚明亮的光籠罩着彈琴的人,浮塵在空氣裏漂流,使他臉上的線條模糊起來。

曲子非常平和,沒有波瀾起伏,沒有悲怆,沒有壯闊。周南濤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着。葉循與這支曲子一樣專注而平和,這也許是做喜歡的事情的神色,周南濤想。

周南濤覺得有一點困倦,又或許是因為這樣朦胧又和緩的場景本身就像是在夢裏。空氣裏沒有人的聲音,琴聲已經停了很久,周南濤才發覺。

“十二平均律?”

“我喜歡,有數學美。”

“彈得很糟糕。”

“很難的!”葉循說。

“但我喜歡。”

葉循有三分理所當然的自豪和一分受之有愧的不好意思,但都被燈光埋沒了。

“以後有不開心都可以來找我。”

“好。”

“那你現在開心了嗎?”

“你猜呢?”

“那好。”葉循把琴蓋好了,關上燈,“好了,見好就收,高興就溜,不然一會兒保安就要來追殺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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