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解
“樓裏，你沒事吧？臉色這麽難看？”張習文摸摸我的額頭，“今個兒怎麽回來住了？”
我擺擺手，敷衍道：“沒事，剛起床而已，我去吃早點了，要我幫你帶點什麽？”
他一臉感動：“有舍友的日子就是不一樣啊！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早餐了！”
“貧吧你就。”我被他歡快的心情感染得也不由露出一個微笑了，無奈地搖搖頭下樓了。
樓下的氣氛很詭異。每一個上樓的同學都在頻頻回頭，就像門口有什麽稀奇事似的。
我對這種事向來沒有什麽好奇心，但是……
站在宿舍樓門口的那個人……是常少明？！
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顯然，我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靜得多，我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繞過常少明準備去買早點。
繞過他時，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意，大概是在風中站得久了。他低啞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只頓了一頓，沒有回頭，他也沒有追上來。
然而中午，我又看見他了，時間好像回到了我剛重生，他每天來送愛心便當的那會兒，我皺眉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軀，明明是站在陽光下，卻顯得格外蕭索。我突然明白，這個人是在笨拙地讨好我嗎？
心裏壓着的那團火終于爆發，我果然還是如自己當初所預料的一樣，一拳打向他。
他結結實實挨了一拳，身子踉跄了一下，神色霎時灰敗了許多。更可笑的是，他竟然用一種卑恭的、征求同意的姿态低低與我說：“樓裏，出去再打好嗎？學校裏你會被處分的。”
他這樣的話叫我心裏的憤怒一下漏了氣，變得有些憋悶，我自然不可能真出去對這個絕不會還手的人一頓打罵。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對他說：“你走吧。”
他頓時變得慌亂無措，喚了一聲：“樓裏……”後一個音已經變了調，我詫異地望去，看見他發紅的眼眶。他似乎想上前抓住我，又僵硬了一下，退了回去。
上一次見常少明如此脆弱的樣子還是上輩子他車禍後的事了，我有一瞬間的心軟，但被監視的憤怒很快叫我狠下心來，我最終只淡漠地看他一眼，扭頭想進食堂，手腕卻被他猛地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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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裏......對不起，我、我......”他松了松力道，低下頭盯着我的褲腳磕磕巴巴地道歉，像極了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乖順地請求原諒。
可他已經不是孩子了。
甚至他已經不是一個輕狂無知的少年了，卻還做出這般叫我難堪的事來。究竟是我給他的安全感太少，還是他太想抓住我了？我于是又忍不住天馬行空了一會兒，如果我一直沒有答應他，他不會玩什麽囚禁play吧？
這廂我一直沒有說話，他于是更加惶恐，嘴唇都顫抖起來，嗫嚅道：“人我已經撤了，不會了......樓裏、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便是打我罵我，我也都能受着，只是不要......不要這樣晾着我。你不喜歡的，我都會改的！”他越發難過起來，眼裏竟起了一層水霧，鼻尖也悄悄紅了。
陶江眼中含淚的樣子，我只覺不喜，常少明這般，我卻驀地心疼起來，我總歸明白這個人有多堅強的，雖然這份堅強在我這已經縮水得不成樣子。
我輕輕掙脫開了，他微微一顫，一滴淚便落了下來，他似乎沒有察覺。
我有幸在床下見到了他的眼淚，只是這感覺實在不美妙。
我于是跟着他去了車上，并先開了口：“少明，我們都該冷靜一下，你暫時不要再來了。”
我說的冷靜并非借口，因為我實在被打擊得不輕，但我沒半點逃避的想法，更沒有永遠不與他來往的意思。不過顯然，常少明誤會了，他開始顫抖，一貫挺拔的脊背也佝偻下來，我看見大滴大滴的眼淚從他眼中無聲地落下，然後破碎，他低聲下氣地求我：“樓裏......我錯了、對不起，我以後再不會了，不要、不要丢下我......我會改的，你得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便是讓我重新追你也好，不要不見我......不要這麽殘忍......求你......”他哽咽着，卻狼狽地不敢看我，只又重複，“求你......”
我放軟了語氣說：“我未曾想再不見你，只是我……我确實氣你叫人監視我，少明，我希望能夠冷靜一會。”
“不！”他慌亂地抱住我：“樓裏，你氣的話就打我罵我好不好我不能、我不能沒有你了……求你，我不會再犯錯了，真的……”他的淚水滴到我的脖頸上，可我卻知道，他依舊還是不信任我罷了。他覺得這次一放開我，我便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他寧願我打他、罵他、傷害他，他都能默默承受，至少如此我還在他身邊。這樣的他，叫我如何不氣，又如何……不心疼。
他輕輕吻上我的喉結，一邊顫抖地哭泣着，一邊賣力地讨好着。
“樓裏，我可以給你口，可以給你幹、唔——”我擡起他的下颌，狠狠堵住他更多放棄自尊的話，他更加急切而用力地擁住我，微微張開嘴迎接我，我卻看見他的淚水更加洶湧地沿着眼角滾落下來，我想，常少明大概已經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在今天給流完了。
我漸漸散去心中的火氣，但現在可不是熱吻的好時機，我一遍遍耐心地順着他的後背撫摸，唇舌也只溫和地安撫他，感受他的委屈和不安，直到他的臉色漸漸從蒼白變得紅潤起來，我輕輕放開他，他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還有餘留未散的恐懼和痛苦，他嘶啞地祈求：“樓裏，不要放棄我……”
我微微笑道：“不會的。”
他又湊上來輕輕吻了吻我的發角，我勾了勾嘴角，問道：“午餐吃了嗎？”
“沒有。”意料之中的回答。
“早餐呢？”
“……”
“嗯？”
“沒有……”他稍紅了臉，眼睛又垂了下去，這次真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了。
我挑挑眉，打開車門，他一下從駕駛座撲過來，拉住我的衣角，不知所措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樓裏，你不要走……”
我真想敲敲他的腦子，平時那麽聰明又冷靜的人，現在怎麽傻乎乎的，什麽錯都亂七八糟地給認下來。
“下來，我開車，你把便當吃了，回家再……”我看他一眼，嘴角忍不住翹起，“做給我吃。”
他這次倒很快反應過來，忙松了手，下車與我換了座位，眼中愉悅得快放出光來。
我扶額，完了，這匹孤傲的狼，徹底退化成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