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兄妹間的談話

“四哥，”我坐在四爺府一廳裏，喝着四福晉給我倒的茶水，看着坐在對面的冷面男人。那人，便是我四哥。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不，應是說有些不耐吧，或者，他本來就是那種臉。幾乎每次見他都是這種表情，除了幾年前他對我生氣發火時，不然他一直都是如此，茍不言笑的冷面臉。

“你怎來了？”

“想找你便來了。”

“哦？”他挑眉冷眼瞧我，然後他手揮揮，示意要其餘人下去。待大廳只剩我倆時，他開口了。“你是不是也同凝若，認為十三弟會被圈禁是因為我？”

他如此開門見山地問道我還真被吓一跳。“這話是凝若和你說的？”

他搖頭。“并非如此，十三弟是因為太子的事，被牽連了。”他嘆口氣。“不過凝若怪我也不是全無道理，畢竟那件事是我明知道，卻未阻止，反而默許十三弟和太子出此大錯。”

“四哥，太子和十三哥究竟是犯了什麽錯，如此惱怒皇阿瑪？”

他又再次搖頭。“這事你就別多想了，畢竟這不是件什麽歡喜事。”頓了下，眼睛瞄向我肚子，“你就專心養胎吧。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何必自尋煩惱。”說着說着，他轉了頭，往門外看去，不知在看什麽。

“四哥…”我出聲喊他，他回過頭來望着我，“對我，你是不是還在氣頭上？”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扯了扯嘴角，“你說我該氣你什麽？”

四哥，你明知道的，又何必明知故問。“就是你和十三哥去江南救災那次，還有龍姑娘的事。你和十三哥，都在生我的氣，不是嗎？”

他笑了笑，“想不到這幾年過去了，你卻還放在心上。”也不知是否在說笑，他問我：“在你心裏，我是那樣愛記仇的人？”

我搖頭，“不知。四哥你的心思，一直都很難猜。”別人我不知道，但歷史上還有過去你給我的印象，正是如此。

“對你十三哥也是如此？”

聽他此問雖是事實我也不樂意了，四哥，你問這話何意？是在嘲笑我嗎？在笑我不敢面對自己的胞兄？我把茶杯擱在桌上，手隐隐發抖，隔着桌子，我也不知他見沒見着。本想站起身走人，見他還冷眼觀察我，心裏雖然不樂意還是忍下了。“是呀，”我嘗試讓自己冷靜，深呼吸一口氣才繼續往下接着說。“對十三哥，我的确不知。就連我大婚那日，他也沒來見我，沒來和我餞別不是？明明是胞兄妹，卻心裏有疙瘩，想同他說話或者見他也得猶豫老半天。所以我不知。”頓了下，瞧了瞧不動聲色的四哥，“四哥，你和十四弟，不也是如此？雖說是胞兄弟，卻一點都不親近。你說，這宮中的事，怎就這麽惹人煩憂？ 爾詐我虞的，四哥就不嫌累嗎？”

“凝月，”他陰冷的聲音傳來，“不是我不願親近十四弟，是他不願與我親近。爾詐我虞，是指八弟他們。”他盯着我的臉，“我不知你聽些了什麽，但如今這事發生，跟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他們脫不了關系。”

真是如此？既然是這樣，皇阿瑪為何不罰他們？還是四哥的意思是，是太子和十三哥中了他們圈套，這事是他們暗中設計動手腳？“你為何不同皇阿瑪說？”

四哥搖頭，“沒有确鑿的證據，就算是他們設了圈套，暗中壞事，但太子和十三弟還是做了不該做的事。皇阿瑪他，”皇阿瑪怎麽？“皇阿瑪心裏應是有幾分明白，為此每個阿哥都受了責罰，只不過罪名還是落在他倆身上。”

我看着四阿哥不說話，因為我不知該說什麽。先前見了太子，雖然沒問他，但他應也不會同我說這些，只是從他言語中猜測，其他人包括眼前的四哥都牽扯在其中。況且，以我一個穿越女的身份問他這事，怎麽想都好笑。殊不知，我們所知道的歷史，其實是有很多破洞的，有很多是沒被記載的。我們後人只能猜測研究，卻無法給個保證的答案。十三阿哥圈禁這事一直是個迷。語凝和凝若那麽近的人都無法得知，更何況他人？我想這事，夢雲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吧。

“四哥，”我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小口，不同于一開始的面無表情，現在的他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猜測我還想說些什麽。“你覺得現在的十三哥，會是怎麽樣呢？他是否會埋怨太子？埋怨四哥？埋怨皇阿瑪？”

四哥嘆口氣搖頭。“十三弟不像是這樣性格的人。他做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又懂得君臣之義。對太子把他牽扯進來，也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從來只做他認為正确的事情。如果不對他心中的那番道義，就算那人是太子，他也必然不會履行。而對皇阿瑪，他一直抱着敬仰的态度，所以不會做違背君臣之義的事。今個他卻出了事，也是在人意料外之中。如果這是九弟十弟做的，倒也符合他們性格，皇阿瑪也許會因此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偏偏做這事的是一向愛行俠仗義的十三弟，完全不符合他印象性格，也難怪皇阿瑪會以為十三弟脫離了正義道路，對他有所失望才圈禁了他。”

四哥說這話我是越聽越迷糊。若十三哥形象真如四哥所說，他又只做他認為正确不與他心中道義相背而馳的事，又怎會因此落了個圈禁下場？這些，我聽不太懂呀！

四哥看我一頭霧水樣，也沒說什麽。“凝月，你今日來找我，應不是只想同我說這些。說吧，你今日怎會想到找我？我以為此時你對四哥，也許是心裏恨得牙癢癢的。”四哥嘴角微揚，眼裏也有了笑意。我聽他此言，本想白他一眼，他倒還有自知之明嘛。只是見他笑了，心裏又困惑了。這難道才是四哥真實面目？笑點很怪很冷的四哥？見他這麽一笑，雖不說有多如沐春風，但至少表情柔和了不少，害得我想把心裏罵他的話給生生吞回肚子裏去。

“也沒什麽。就是…”

“嗯？”他回了句，表情無半點焦急，還在那悠哉的喝茶。

“四哥，”他目光沒離開的望着我，“你想不想見十三哥？”

“皇阿瑪允準你了？”

我點頭，從懷裏掏出皇阿瑪給的令牌，在他眼前晃了下，“皇阿瑪讓我去把十三哥放出來。四哥，你想陪我一起嗎？”

幾日後，皇阿瑪凝旨昭告天下，恢複二哥太子的身份。十三阿哥這時當然也是一起被放出來了，他仍舊是個貝子。我記得那日我和四哥一起去見十三哥時，四哥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至少不那麽冷面。對十三哥，四哥是真心相待，也不會做出違反道義之事，也難怪十三哥願意跟随他。而十三哥見到我們的時候，他很是訝異。他給了四哥一個屬于好兄弟之間的擁抱，然後對着我，卻是有些不知所措，像是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也許十三哥給四哥和夢雲姐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行離開。

我和十三哥留在他這些日子被圈禁的地方，我跟在他身後，繞過整個庭院和屋內，再繞出來到庭院。他摸着圍牆與盤在上面的樹葉與花，“我在這見了牽牛花開了謝，謝了開菊花，開梅花，此時梅花也要謝了。哈哈，短短在這半年時間，過得倒是很惬意，什麽都不用想，只想何時花開花落，何時能見新花。日子倒也過得去。與世無争，這樣的日子誰不想過？”

我只是緊跟他後頭，沒有回話，他也不惱。

“只不過，我不能就這樣一輩子過下去，至少不能以那樣的罪名過下去。皇阿瑪他，我不敢說他做錯了，可是我不能就這樣讓他不明不白的。我只是想讓皇阿瑪知道，我仍是他心中那個光明磊落不違背正義的十三阿哥。我不能讓皇阿瑪對我抱着這種誤解而離開。我不甘，也不服！”

“十三哥…”他停下腳步，“也許，皇阿瑪心中是明白的。不然也不會，讓我來了不是？”

“月，”他沒回答我的話，而是突然喊我名，“你嫁去草原那日我這做兄長的沒送你一程，你心中是不是怪為兄了？”

我搖頭。“我不怪，只是心中有些感慨。幾年前那次我們吵架後，幾乎就沒好好說上話，我也一直沒給你道歉。現在想起，也許真是我做錯了。我怕的是，十三哥在心中怪着我，所以才不來給我送別。”

他回過頭來看着我，搖頭。“其實我是想等你找我的，想不到你也是，我們卻因為這樣而錯過了。好在，你回宮中來，我又有機會見到你。過去兩年中，我沒少想你。早知道你與我是同脾氣，也許就會用另方法待你。對你，我早就不怪了，只是一直也無法和你說。沒想你卻帶着那樣的心情嫁到草原，是為兄的不是了。”

“不要那樣想，十三哥。其實嫁到草原後，我也時常想起你，也會與自己懊惱着，如果早些時候把話說開了就好，就不會如此多的煩惱了。”

“龍語凝她…”他頓了下，我看他，十三哥為何會突然提到小語，他心中還放不下她嗎？“她還好嗎？”

我遲疑了下，點頭。“看上去是好的，只不過感覺她似乎有些變了。但說她那裏變我也說不上來。一直以來，我只感覺她好多秘密。對着夢雲姐的事，十三哥的事，還有其他的事，沒有一件我是真明白的。那時她讓我幫忙藏她，雖然心生奇怪，也不好過問。”

“嗯。她所調查的事，你知道些社麽嗎？”

我搖頭。十三哥此問是否知道些什麽？

“我記得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對孿生胞胎姐妹，姐姐恬靜，妹妹活潑，她們像的，估計只有樣子而已。那時的她們，也不過就五六歲。她們娘親，似乎與宮裏的某位妃子是遠房親戚，皇阿瑪也是知道的，便由她們在宮中。可是她們前來拜訪那位妃子才沒幾天的時間，那對姐妹的娘親卻遭人殺害，而其中一孿生姐妹，也從此失蹤。”

十三哥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莫非，那對孿生姐妹，就是如今的夢雲姐和語凝？

“當初見着語凝也是聽聞街上的人說她奇裝異服，我好奇就去瞧了瞧，見到她時卻讓我想起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雖不知是不是她，但也許是心動了。那時見她在花樓裏被镖客騷擾，我便把她給帶回來，讓她做丫鬟。那時，皇阿瑪有意讓我娶馬爾泰尚書的女兒，我便拉着語凝到皇阿瑪那，說非卿不娶。哈哈，結果她與馬尚書女兒在乾清宮裏見上面，居然長得一模一樣。那人你也知，便是夢雲。語凝提議與夢雲走走聊聊，結果，回來的卻只有夢雲一個。聽她解釋，語凝就這麽憑空消失了。再次見面，便是兩年後。只不過，那時我已娶了夢雲為妻，一切都晚了。”

原來小語她竟然藏着這麽大的秘密？她為何從來什麽都不說？是因為秘密太大了不能說？她要調查的事，應就是指自己的身世吧。她應該是知道了自己和夢雲姐的身份，所以對十三哥，是真放棄了。況且，還有殺母仇人這事，她自己也曾說過，她不是為了十三哥才回到這來的。那麽現在，她的事情到底如何了？都一一解決了？

“我對語凝的性格，雖不說是很了解。但我知道，只要夢雲是我妻一天，她便不會從我。她個性很倔，她的性格也不容許。對她，我這一生，終究也只能辜負了。不過這也好，跟在個皇子身邊，擁有衆多妻子，她也無法接受。既然給不起，那麽便放手成全，成全她的自由。”

“你的心，真舍得？”

“舍不得，又如何？對我，她也不是愛，那麽又何必将她留在身邊？如今你也見了我這模樣，我如何保證自己的未來，又如何許諾她的未來？她是個好姑娘，終有一天，她會遇到她愛的人。”

希望如此吧。我希望十三哥，夢雲姐，語凝都能好好的。至于凝若…我不知，該如何想才是對她好。我只能由衷希望，在她未出事前，都會活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