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暴動

人魚的傳說能夠一代一代的傳承,就有他們傳承的道理。濱溪雖然有着上一輩對于人類的記載,但這些記載遠遠不夠。該知道的信息他都已經知道,可都無法讓他尋找出一個能夠帶走人魚的理由。人魚喜海,在海裏他就是絕對的霸主,而自己所要前往的地方,除了游輪外別無他法。

就算他有再大的本領,也不可能将他的人魚藏在游輪裏帶走。但如果将人魚放入深海,再見到恐怕就沒有那麽簡單了,現在的人魚還未被完全馴養,為了自由和尊嚴,他很有可能選擇抛棄食物,或者直接将自己吃掉。

即便是閉着眼睛還未醒來的年幼人魚,也不是好對付的……

玻璃箱內的人魚肆意游動,他不了解人類世界,但是他能知道人類,尤其是那個食物的意圖,他想要帶着自己離開,這意味着他能擺脫這個該死的箱子。這本應該是一件好事,但是……

昨夜的情緒共鳴讓人魚意識到他與秦拓有了一定的聯系,而如今竄入他鼻尖的熟悉味道,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差。算下來他吸食秦拓血液不下幾次,偶爾也會有下屬随命令,在自己的海水裏下幾滴血液,盡管味道沒有新鮮的好,但也足夠誘惑他。

他開始想到,也許他對食物上瘾了。再之前他與秦拓相遇的時候,那股味道很淡,他在海裏尋找時也曾猶豫過幾次方向,所幸最後找到了。可現在,這股味道越來越濃,濃到似乎就包裹在他周圍,勾得他越來越暴躁。

這意味着,他不能殺了秦拓。

這樣的定義讓人魚将尾巴狠狠甩到玻璃箱上。玻璃雖然堅固但是也禁不起這麽一絲撞擊,沉悶的撞擊幾乎帶動了地面,震得在門外的下屬也晃了一下身軀,忍不住将眼睛落在身後的那道門上。他保持着一個姿勢許久,直到裏頭再無動靜,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伺候裏頭這位祖宗可不簡單,不過聽昨天小少爺的口氣,這條祖宗好像要挪位置了……

他寧可留在這裏天天當看家的,也不要看祖宗,最初守着這門差事的兄弟,可死傷了不少。錢再多都不行,還是小命要緊,這麽想着他就在心裏祈禱,裏頭的那位安靜點吧……

人魚抱着自己的尾巴呼氣,他看着自己垂下去的尾巴尖,氣得咬了咬牙。這些日子在這裏生活,夥食那麽差,他已經受夠了。他以前那麽漂亮的大尾巴,都瘦了一圈,絕對不能輕饒。人魚尾尖的黑色越來越深,黑色的氣息攏着他的魚尾,漸漸染黑了海水,侵擾了夢境。

秦拓只感覺眼前一黑,被一股力量猛地拉進腦海深處那片夢境,自六歲那年開始,他的眼睛失明,而腦海裏卻出現一個全新的世界。這些年他也猜測到些真相,只是未曾想到,人魚竟然有了這樣的力量。

夢境裏一片黑暗,他睜開眼便看見,湛藍色的海水被一絲絲黑氣侵蝕,深海魚被驚擾,只是還未游出幾米就被黑氣打得落在泥地裏。那艘巨大的沉船也被吞噬,眼前一抹深藍躍過,曾經人魚最喜歡的桅杆斷裂,海水開始劇烈震動,秦拓詫異地看着這片天地,心頭突然傳來的刺痛讓他蹲下身,空氣開始變得稀少,就連呼吸都是那麽的困難。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幻的,但秦拓還是感覺整個身體都被禁锢,無法動彈。那抹深藍游到他的身邊,黑色的長發飄過他的臉,那張精致的面容此刻真的令他窒息,他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個字。環境還在震蕩,身後的人魚發出數道尖銳的音波,音波帶着殺意,秦拓苦笑一聲,總算明白,他的小人魚開始暴怒了。

年幼的人魚擁有力量,但是比起成年人魚,要打折很多倍。并且這支人魚所屬的力量之中,最厲害的莫過于詛咒。一旦覺醒,所思所想便是詛咒,不論是人是物,甚至是國度世界,都能受到詛咒。秦拓很清楚自己捕捉的人魚是什麽性子,他已經接近成年,即使還不如成年人魚,但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抵擋的。

【滾!】

【都給我……滾!】

【卑微的人類——】

體內流動的血液仿佛融入了什麽,原本流動速度已經加快的血液,此刻因為壓力越來越快。體內封存的力量像是被什麽激活,蠢蠢欲動,掙紮着想要出來。玻璃箱裏的海水四濺,就連玻璃都開始出現裂縫,一道一道,清脆的玻璃破碎聲讓人魚的耳朵微微聳動,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傲慢的笑容,四周散發的力量越來越強烈,最後猛地将禁锢着身軀的玻璃箱震破,力量變為音波射向大門!

這不是夢境。

秦拓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但是他卻聽不到方向。四周全是音波,是他的小人魚,就連後背貼着的也是人魚結實的胸膛,他感覺到人魚将自己擁緊,笑聲低沉帶着誘惑,一道道音波如同刀片,收割着生命。

【我的。】

【你是……我的。】人魚斷斷續續的說話,他還學不會人類的語言,但經常和秦拓相處,基本的他都能模仿。秦拓聽到這話,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努力握住人魚的手腕,低低道,“我的……”這是他在夢境裏對人魚說的最多的話。而現在人魚學會了,便是最致命的話。

地下室已經被海水侵蝕,濕潤的地面上面鋪了一層海水,下屬驚慌失措到處逃跑,卻發現燈已經被人魚震碎,根本找不到路。稍微冷靜下來的人開始回憶路線,只是當他走到以為正确的道路時,卻發現前方的道路已經被堵住。

人魚冷眼看着這些陷入自己幻境的人類,喉嚨裏發出笑聲,那一聲聲笑聲讓人類在幻境裏不停掙紮,他們只知道跑,跑出去,跑出去!

這種情況下,人魚也懶得在思索什麽,他抓過一個人類,直接咬住他的脖頸,吸食完血液便抛掉,再吃下一個。地下室的人本來就不多,很快就被人魚解決。他順着海水往上游動,身軀光滑,魚尾就像是人類的雙腿,靈活地行走。

頌清趕到的時候,整個秦宅已經被寂靜所籠罩,他想起剛才下屬發出的消息,心頭一急,三步并作兩步往二樓跑,只是剛跑到二樓,就看見雜貨間的門被打開。

門後人魚濕漉漉的黑發還在滴水,他的鼻尖聳了聳,很快就聞到了頌清的氣息。隐藏在口腔裏的尖齒露出,他一道音波猛地發出,激得頌清瞬間失去行動能力。他只能看着人魚慢慢爬上來,對于樓梯人魚顯然很懊惱,但是并不能阻止他,很快頌清就感覺一股潮濕的氣息,擡頭便是人魚居高臨下的模樣——他要來帶走秦拓。

【都得死。】

人魚俯下身,面容冰冷,壓抑許久的憤怒在這天瞬間爆發,他要告訴這些人類,他絕對不是人類所能控制的生物!

世間萬物,只有他才是霸主!一切蝼蟻只有充當他食物的份!

他忍夠了。

人魚直接破開門,堅硬的鱗片滑過破碎的門,直直朝着那張床游去。倒在門口的頌清無力地撐起自己的身軀,朝着房間用力吼,“少爺!!”

人魚看着躺在床上眉頭蹙起的秦拓,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他直接爬到床上,水跡滴落,從魚尾落在被子上,随後他靠近秦拓,在他的脖頸後面狠狠一咬。鮮血從裏頭湧出,吃了剛才那些不好吃的食物現下吃到最可口的,人魚只感覺身體裏有聲音呼喚着他不要放過。

大口大口的吸食,血液順着喉嚨滑落,為了防止獵物跑掉,他用魚尾狠狠圈住秦拓,舔了舔脖頸,繼續吃着屬于自己的食物。

他要帶着他的食物去深海,既然你不能死,那就成為我的儲備糧,永遠都無法離開。

秦拓被疼痛驚醒,只是剛從夢境裏出來,還未清醒逃離壓抑,便被脖頸間的疼痛所吸引,鼻尖人魚的氣息鑽入,秦拓動了動僵硬的身軀,擁住了人魚。

他感覺到自己腰間的魚尾,只是不論是幻境還是現實,不論是暴躁還是冷漠,他的眼裏只有他的小人魚。

夢境裏的音波還在腦海深處回蕩,秦拓張了張嘴,虛弱地笑了笑,“看來你不喜歡我的玻璃箱……”

是食物。也是将自己捕捉過來圈養起來的人的聲音。

人魚突然停止動作,他甚至舔吻着傷口,使得那裏完好如初。血液裏的暴躁開始沉澱,一道淺淺的血液順着他的血管滑動,與自己體內的液體全然不同。緊接着這道新的力量融入血脈,心髒處的力量開始波動隐約要沖出來……

殺了,殺了……明明應該将這人的血液全部吸幹,不,要藏起來,要将他禁锢在深海。

黑色的長發落在肩頭,薄唇緊抿,尖銳的指甲不受控制地劃開身下的被子和床單,他看着身下安靜擁抱着自己的獵物,爆發之後的疲憊開始出現,身軀無法容納這麽多的力量,人魚将臉埋在秦拓的肩窩,只意味的重複——

【我的。】

【不許逃。】

秦拓聽着他越來越輕的音波,緩緩安撫,在他的側臉落下一吻,“你的。”

他溫柔地撫摸着人魚的長發,夢境裏黑暗褪去,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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