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司鄭鄭出了電臺後，心頭堵的那口氣還沒散開呢。
她怕舒南與跟着，一路快跑到了公交站，正巧有輛回家的公交經過，她趕緊跑了上去。
找了個空位坐下時，她身子向後一攤，重重舒了口氣。
好像這輩子都沒這麽心累過，就算以前跑過的最難搞的新聞，也沒像現在讓她這麽難受。
越想越憋屈，明明前一天還貼心的給她送奶茶的人，怎麽今天就變成了敵人。
還有時牧……
他們明明前不久關系緩和了不少，她甚至潛意識裏已經開始把他當朋友了，為什麽忽然又這樣？
質疑她事實的真假，甚至又抛出了那個“她不配做記者”的觀點……
簡直神經病！
想到這，她心裏的那團火又燒了起來。
不行，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她來電臺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現在正是時候！
質疑她稿子的真實程度？覺得她做的調查不夠仔細透徹？覺得她眼見的也不一定為實？
好！那她就證明給他看！拿出更詳細的證據去“啪啪”讓他打臉！
司鄭鄭一向是行動派，想到什麽立刻就做。
她就近下了公交，攔下一輛出租車矮身坐進去，接着對司機說：“師傅，去一中。”
她根本沒想太多，滿腦子都是想着再去劉一帆的班級問問同學和老師，她當初眼見的，到底是不是事實。
她下車的時候氣勢滿滿，但卻忘了件重要的事……
“你怎麽又來了啊？人家都放假了，你怎麽還不放過他啊？”門衛大爺似乎對司鄭鄭印象很深，一眼就認出了她是那天的記者之一。
司鄭鄭一臉意外，“放假？”
“對啊，還有幾天就高考了，高三的學生都要回家自主複習啊！”門衛大爺眉頭皺得很深，“你們就放過那孩子吧，行不？這他爸出事之後，各路記者就沒消停過，我都怕他影響考試心情！”
她聽完在心裏冷笑，影響心情？影響到打破同學的腦袋？
司鄭鄭沒再多和門衛大爺糾纏，道別之後就開始重新想對策，半晌後，她握了握拳頭，像下定決心一般，滿臉赴死的鄭重神色，從包裏掏出手機。
電話拔通後，“嘟嘟”聲在耳邊響起，她的呼吸不由屏住。
大概過了小半分鐘，她都想放棄時，那邊的人接通了。
是她熟悉的聲音，低沉，淡漠，不近人情。
“喂。”說話的是時牧。
她深吸一口氣，對他說：“你不是覺得我錯了嗎？那我就證明給你看咱們到底誰錯了！”
時牧沒回應，聽筒那邊只傳來些綿長又規律的細微聲音，像是他在抽煙。
見他沒理自己，司鄭鄭也并惱火，繼續道：“你……你能不能把劉一帆家的地址給我？我想找他聊聊，順便……”
時牧開口攔住她，就說了一個字：“滾。”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就挂了電話。
夜幕下，她氣得咬牙切齒，回拔回去準備罵他一通，但哪想幾次的通話都被他按掉了。
後來他似乎煩了，直接把她扔進了黑名單。
聽着耳邊機械的女聲無數次說着“對不起，您所拔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時，司鄭鄭氣得踹了一腳路邊的臺階。
“王八蛋！！！！”
夜，月明星稀，萬籁俱寂。
劉一帆從補習班回家時，已經快十點了。因為之前父親的作坊出事，為了躲着周圍鄰居的閑言碎語，他們不得不搬到離學校很遠的郊區居住。好在現在公交線路發達，他每天補習完畢正好能趕上最後一班回家的車。
下了車他習慣性的去便利店買一份關東煮，回家還要複習到很晚，父親這些日子因為腿受傷也不能做飯，他只能随便買些東西填肚子。
然而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躲了幾天的人竟然出現在了他家胡同口。
王森當時帶了一群小弟堵在那兒，像是摸準了他什麽時候回家一樣，甚至還悠哉悠哉的跟人在路燈下打起了撲克。
有眼尖的瞧見了劉一帆，趕緊推了王森一下，“森哥，人回家了。”
劉一帆習慣性的後退，但退兩步就又停了下來，心裏像沉了塊大石一樣，絕望的想，他們人這麽多，還堵在家門口了，他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去？
王森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好整以暇地看向劉一帆，“這尖子生就是不一樣啊，老子等你等得腿都坐麻了，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他說話時是笑着的，但看在劉一帆眼中就只有森冷。他雙手緊握成拳，像小獸一樣地看着王森，問：“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王森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将頭發一撩，指了指上面還沒好的傷口，“忘了前幾天老子被你打的事情了？你以為我會就這麽算了？”
那是你自作自受！是你的報應！明明一切是你先開始的！我受過的屈辱和傷比你多十倍百倍！憑什麽你現在還在我面前叫嚣！
劉一帆在心裏不停吶喊着，但嘴上卻什麽也不敢說，只能死死地瞪着王森，看着他帶着那群小弟将自己嚴嚴實實地包圍起來。
“你到底想幹什麽？”
劉一帆說話時聲音中帶了不易察覺的顫抖，心下也彌漫着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懼。他曾經被王森捉弄折磨過太多次了，他不知道這次又要被他們怎樣對待。
王森許是平時打架多了，身子長得快，這會兒站近竟然比劉一帆高出半個頭來。
他像君王一般居高臨下地看着劉一帆，說：“我今兒心情好，你只要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再叫三聲‘爸爸，我錯了’，老子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你一馬。”
劉一帆拳頭握得更緊了，身子氣得發抖，像是要暴怒的前兆。
王森像是料到他這個樣子，樂得更歡了。其實他知道，這劉一帆和自己以往欺負的那些個慫貨不一樣，他學習好，家裏沒出事之前也算有些小錢，長得也不賴，可以說這人從骨子裏就清高的要命。所以這次他就是想瞧瞧，劉一帆到底能忍到什麽程度。
但意外的，半晌之後，劉一帆竟然真的“撲騰”一聲雙膝着地！面無表情的磕着頭，邊磕邊喊“爸爸我錯了，爸爸我錯了……”
這一系列動作搞得王森有些措手不及，還沒反應過來呢，劉一帆的頭就磕完了，平靜的站起來，對他說：“可以了嗎？能放我走了嗎？”
王森覺得他這副樣子是真沒意思，還不如之前在班裏和自己打紅眼那會兒有趣呢。他舔舔牙縫，彎腰奪過劉一帆手裏的關東煮，擡手緩慢地将裏面的東西連湯帶水都澆在了劉一帆的腦袋上。
湯汁順着頭頂快速劃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劉一帆的整個腦袋就都被浸透，昏暗中，他的頭頂還隐約冒着熱氣。
王森扔掉手裏的快餐盒，手上沾着的湯汁讓他一臉嫌惡，皺着眉毛往劉一帆身上蹭了蹭。
“眼瞧着要高考了，我身為你的同學當然得照顧照顧你，怎麽也不能讓你負傷考試是吧？所以這次的事兒就這麽算了，下次你如果再犯我手裏……”王森臉上的表情兇狠森冷，“老子玩死你！”
狠話摞完，王森就帶頭離開了。他身後跟着的小弟們一個個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劉一帆，有的從他身邊經過時，還不忘往他身上吐口唾沫……待他們都走遠後，劉一帆才平靜地理了理衣服，又将地上沾了灰的關東煮都撿到了垃圾桶裏。
回到家時老劉在全神貫注地看電視，他輕手輕腳地鑽進了衛生間，洗了個澡換了套幹淨衣服後，才松了口氣出來。
這時電視上正重播着之前的新聞，正巧播到了昨天報導的劉一帆打人事件，老劉一直對着電視破口大罵，無意間瞧見劉一帆回來後，一時有些緊張。
“兒子，這些記者最愛亂寫了……你別往心裏去啊！馬上就高考了，咱考完就直接搬家，你考到哪咱就在哪定居！再也不回這個鳥地方了！”
劉一帆沒說話，直到那條新聞結束，他才點點頭答說“知道了。”
老劉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班上那些混蛋沒再找過你麻煩吧？但不管咋樣，你都再忍忍，也沒什麽大事，他們說你幾句就說幾句，咱左耳朵聽右耳朵冒，被罵兩聲也不會少塊肉……”
劉一帆沒心思再聽，随便回了個“恩”字之後，轉身回房。
他很平靜的坐在書桌前，從背包裏拿出要複習的課本，眼神有些渙散地翻了幾頁，最後又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朋友圈，随便敲了幾行字。
臺燈幽暗的光線映在他臉上，他臉色蒼白無比，眼神也陰郁的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