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答複
錢小寶看着眼前這繁華熱鬧的場面,搖頭輕笑一聲,擡步來到了老鸨身邊,剛欲開口,那老鸨扭頭看到他,臉上瞬間笑出了一朵菊花:“哎呦,我說今兒個怎麽打早上起床那喜鵲就在窗前叫個不停呢,原來是有貴客要到啊。錢少爺,您可是有日子沒來啦,倒叫我這裏的姑娘惦念得緊,還當您這是娶了如花美眷就把她們都給忘了呢!”
錢小寶随手掏出一張銀票塞進老鸨手中,輕笑着說道:“媽媽說笑了,這段日子不見,本少爺對她們更加惦記,這不是尋了個機會就緊忙趕過來與她們相會了嗎。”這話說完他頓了頓,貼近那老鸨低頭神秘兮兮地問道:“前日裏見到元豪,無意中聽他說起這醉香樓早已易了主,而且,接手的新老板還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比之藍楹還要更勝一籌,此話自當不假吧?”
那老鸨眼珠賊溜溜一轉,圓滑地說道:“哎呦錢少爺,瞧您說的,這東家們的事豈是我們這些下面人能打聽得了的?”
錢小寶話未多說,只又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無妨,本少爺也是慕名前來想一睹美人真容,媽媽就受累幫我引見一下。”
雖說風月場合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自當是已經見怪不怪,那老鸨心中卻也是一陣鄙夷:不過是無意中聽到這麽個不辨真僞的消息,就丢下新房中成親沒幾日的娘子,急吼吼跑來尋歡,這世上的男人啊,別管有錢沒錢,長相多入得了眼,全都沒一個好東西!心中雖是這麽想,開門做生意卻無論如何沒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更何況還是眼前這麽個“大金主”了,當下便将那銀票接過來揣起,半推脫說道:“話我是能幫您帶,但是成不成,那可就說不準了。”
錢小寶一笑,又是一張銀票遞了上去:“那是自然。”
“如此,便請錢少爺先去樓上的雅閣稍候片刻。”老鸨說完吩咐身旁一個龜奴道:“帶錢少爺去二樓的芙蓉閣,別忘了備上一桌上等酒菜。”
龜奴應了一聲,轉身引着錢小寶就上了二樓。
待酒菜布置妥當,那龜奴便領着丫鬟們識趣地退了下去,錢小寶将眼前的酒杯斟滿,一口酒一口菜的享用起來。只是第一杯酒尚未飲盡,芙蓉閣的門便被推了開來。
慕懷珺輕輕将門掩上,腳步輕盈的走上前來坐在錢小寶對面,巧笑倩兮地說道:“比我預計的還早了一日,怎麽,被穆懷瑾今日的行徑吓到了?”
錢小寶一口将杯中剩餘酒飲盡,望着她笑了笑:“公主殿下果然是消息靈通。”
“叫我懷珺。”慕懷珺眉眼一挑,輕輕剮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将錢小寶面前的酒杯重新斟滿,順便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錢小寶區區一介草民,還是不要亂了規矩的好。”
慕懷珺聞言一笑,說道:“規矩?若真的講究起來,你怕是也沒有資格跟我坐在一張桌子上飲酒吧?”
錢小寶一樂:“那倒也是,要不然草民還是先跪下來再同公主您說話?”說完起身一撩衣服下擺,屈膝就想跪在地上。
慕懷珺眼明手快,一把扯住錢小寶寬大的袖口:“這怎麽還真的得寸進尺了,差不多就得了啊,還有正事要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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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小寶當下便也收起了調笑的心,被她扯着袖子順勢坐了回去,端起酒杯輕啜一口,說道:“我今日來便是應那日之約,前來給你一個答複的。”
“怎麽樣,你是不是答應我的提議了?”慕懷珺滿懷期待地看着他問道。
錢小寶卻只将頭輕輕搖了搖:“那倒不是。”
慕懷珺聞言,面色一沉:“你不同意?”
錢小寶再次搖了搖頭:“卻也不然。”
慕懷珺一頭霧水,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杯子,佯裝動怒,說道:“你耍我呢?”
錢小寶輕笑着瞄她一眼,随手拿起另外一只空杯再次斟滿,遞到唇邊飲了一口,這才悠然開口說道:“造反不是兒戲,豈是你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成的。自他登基起至今也有兩年了,政績如何,不是你在朝堂之上能夠看得全面的。我承認,今日見到方覺得比之從前,他是變了許多,脾氣也看似更加暴躁。但是人居高位,有些脾氣本也是正常的,只要他的性格不影響對大局的判斷,能夠做出利國利民的正确決定,脾氣差點也說不上是什麽大問題。”
慕懷珺聽到這裏,剛想開口反駁,錢小寶卻擡手制止,會意一般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關于你之前說的那些什麽迫害忠良,大肆絞殺朝臣的事,聽來确實讓人寒心,細想卻也不盡然。自古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所謂的前朝忠臣,有些可能因為不服于他而起了二心,有些又迂腐難教只一門心思忠誠于舊人舊事而不遵循現在的改革機制,更有甚者拉幫結派,自成一體,為了體現自己在朝堂之上的重要性讓皇帝有所忌憚而刻意提出與之相悖的意見。這些人貿然絞殺縱然不是良策,但是一味姑息卻也于國家大局不利。他的處理手段雖說是殘暴了些,想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只憑此一條就定了他的死罪,卻也太過草率了些。”
慕懷珺聽着他的話目光漸冷:“怎麽你總能找到借口為他開脫?”
“不是開脫,”錢小寶放下酒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說道:“人都是有些私心的,皇帝也是人,只不過他的私心可能因為地位的關系比之我們這些人又更大了些。他身居高位,自然想着能夠掌控一切,但凡是有不服的人,不同的意見,想盡辦法除之便是不二之選。我并不同意也不喜歡他的這些做法,但有時成大事是需得有些偏激手段的。如果是為了顧全大局,而犧牲了部分小我,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說到底你還是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沒有錯,不願意我們将他取而代之!”
錢小寶臉色凝重,說道:“有沒有錯,不是我說,也不是你說,甚至不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們說的,應該是這晟沐王朝的百姓們說才是。”
慕懷珺低頭細想着他說的話,沒有言語。錢小寶則繼續說道:“過兩日我會出趟遠門,途中自會經過不少村鎮,百姓們對咱們這位新帝意見如何,只需要在與他們接觸時暗暗觀察,答案自會知曉。”
聽到這話,慕懷珺仿佛又見到了一絲希望:“所以呢?”
“所以我現在還不能給你最終的答案,因為我的答案也是百姓們給的。等我出門回來吧,到時候自會有最終定論。”
既然還不是死局,就會有新的轉機。慕懷珺聽他這麽說,心裏倒是有些安定下來。當下也不再急于一時,話鋒一轉,悠哉地換了個話題問道:“你這趟出門就是專門為了解我這道難題嗎?”
“不然,”錢小寶将折扇打開輕輕搖了搖說道:“出行是為了考察各地産業,本就是計劃中的。尋一個答案,也只是順便的事。”
國家大事難道還沒有你那些産業來的重要?慕懷珺剛想調侃他一番,但轉念一想,他的産業具體有多少誰都不知道,說不定比之國庫,尚且富餘。造反之事若想成功,還是要有賴他那龐大的産業呢,當下便咽下即将脫口的話,轉而問道:“不知道你那新婚的娘子在不在這出行之列呢?”
說到歐陽兮,錢小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死乞白賴,軟磨硬泡非要跟着自己出門時的無賴樣,嘴角無意識浮出一抹笑,有些無奈地說道:“狗皮膏藥一樣的,想不讓跟都難。”
慕懷珺眼尖地捕捉到了他嘴角若隐若現的那抹笑容,口氣酸溜溜地說道:“看你這樣子,被纏得也很開心嘛。”
錢小寶低頭一笑,沒有答話。慕懷珺卻像是想到了什麽般湊上前去低聲說道:“可別說我沒提醒你,皇兄對你那新婚娘子的意見,可是大得很呢。”
錢小寶聞言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多謝提醒。”
酒已喝了大半,夜色也越發濃郁,錢小寶見事情已經商量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辭道:“若無他事,今日就這樣,我這就要走了。”
慕懷珺輕輕一點頭:“好吧,既然暫時還拿不到你的最終答複,我也就不在這耗着了,明日先啓程回宮,待你遠行回來後我們再見吧。”
錢小寶卻神秘一笑:“說不定再見之期不遠,會面地點也不是這裏呢?”
慕懷珺一愣:“什麽意思?”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先這樣吧,告辭。”
這話說完,錢小寶又向着慕懷珺輕輕作了一揖,轉身出了雅閣。慕懷珺立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出了醉香樓,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街角。
“小寶,”她若有所思地凝神想了片刻,輕聲呢喃道:“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