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離開

錢小寶渾渾噩噩地起身下床,行至儲物箱前,随手撿出擺在最上面的外衫套上,又坐在桌前對着銅鏡看一眼自己蒼白憔悴的臉,自嘲一笑,喃喃嘆道:“錢小寶啊錢小寶,想你慣來自負風流,不曾想今日卻落得個被人無情慘拒的下場,真是可嘆,可笑!”

呆愣了片刻後,這才對鏡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拿起木梳理順烏發,三兩下在頭頂绾好,繼而轉頭望向一旁托盤上的早飯又發起了呆。

怎麽?這算是那什麽所謂“一夜情”的補償嗎?呵呵,真是難得她也會有如此體貼的時候,*一刻換來這剎那溫柔,想想倒也值了。這樣想着,起身行至窗前水盆旁,簡單将手臉清潔一番後,複又坐回桌前,随手端起了面前尚冒着熱氣的清粥。

邊吃邊順便梳理一下煩亂的思緒,說起來,似乎從兩人開始“配對”起,便一直都是自己在強迫于她,雖說成婚後相處也算融洽,但好似一直都未曾探究過那人真正的想法。而昨夜之事,若真要細究起來,源頭似乎也還是在自己這裏,若不是當初騙她說是醒酒藥,自己也不會落得個“自食其果”的下場。不過話又說回來,當今世上有哪個正常人出門會想着帶上一瓶“解酒藥”,這思路也是過于奇特了吧?

這樣想着,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竟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其實,若不帶任何主觀情緒來看此事,歐陽兮也并非是不負責任之人。否則她也不用去而複返,更不用大方承認昨夜之事,以此便能看出她心中并無推诿之意。事情的發生太過突然,自己尚且始料未及,想必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吧?若是彼此無意,難道真的要因為失了貞操這樣荒誕不羁的理由強行在一起嗎?

錢小寶手中調羹舀起最後一勺粥放入口中,随後将空碗放回桌上,輕嘆一聲,心中喃喃自語道:唉,事已至此,多想亦無益,還是順其自然吧!

一樓隐約傳來敲門聲,随後便是歐陽兮的說話聲:“阿四,你是有事來找小寶嗎?”

錢小寶低頭随意整理了下衣衫,翩然起身下樓去了。行至樓梯拐角,便看到正準備上樓的歐陽兮,兩人均擡頭注視對方片刻,随後錢小寶便先行移開了視線,歐陽兮輕咳一聲轉身走下樓梯為她讓開了路。

錢小寶剛剛走到桌前坐下,歐陽兮早已斟好一杯茶遞到她手邊,見她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也只得略顯尴尬地放在一旁,自己解圍般說道:“呃……既然你們有事要說,那我就先出去吧。”說完看了錢小寶一眼,轉身出門去了。

待她身影消失,錢小寶這才端起一旁的茶杯輕啜一口,問道:“阿四,有什麽事?”

錢四聞言低頭答道:“回少爺,錢二有消息傳來。”

“哦?”錢小寶眉頭微挑:“不是前幾日才傳來過嗎?算算時間,我們回傳給她的消息怕是也才剛剛收到,何以就又傳了新的過來,是否京城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錢四将手探入懷中取出傳話的竹筒,雙手托着遞到錢小寶面前道:“少爺看了便知。”

錢小寶接過竹筒取出紙條,三兩下将消息掃視完,眉頭立時便皺了起來,錢四見狀上前一步問道:“少爺,可是有事發生?”

錢小寶點了點頭,将紙條交回給錢四:“你自己看。”

錢四接過紙條看完,随後捏成團狀至于掌心一握,再次張開之時,那紙條卻早已成了一堆粉末。随手一揮讓粉末飄到窗外後,他躬身向前問道:“以少爺之見,現下我們該怎麽辦?”

錢小寶低頭垂思片刻後道:“錢二信中所提之事可大可小,為今之計,理應先去京城查探一番。”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複又開口問道:“關于王大人之死,今日可曾有什麽進展?”

錢四搖了搖頭:“根據我們的探子得到的消息來看,官府似是有意要将消息封鎖,外界至今尚不知王知府遇害之事。”

“官府是如何處理此事的?”

錢四回道:“昨日附近河西州的知府已經前來暫時接管了王知府的所有事務,那河西州的知府還派人封鎖了福壽村莊園,至于王知府的屍體怎麽處理的,尚不可知。”

錢小寶聞言面露疑色:“王知府被害的消息即使快馬加鞭傳到京城也需兩日吧?何以那河西州的知府只過了一日便已經接到任命前來接替?”

“此事屬下也覺費解,這善後之事處理得如此有條不紊,倒像是事前便已經安排好的。”

事前安排好?是了,王昌牧死後留下的那個“皇”字,不正是指證害他之人是皇家的嗎?既是皇室中人,那這些事情便很好解釋了,只是,他小小一個知府,何以會觸及到皇家的利益,還因此被滅了口?難道……錢小寶想到此處突然擡頭望着錢四問道:“阿四,之前從王昌牧別院內找到的那套模具你是否保存好了?”

“少爺放心,屬下已經妥善保存好,定無差池。”

錢小寶點點頭:“那東西說不定會是一個關鍵性的證據,或許和京城中正發生的事也逃不了幹系。”想了想又吩咐道:“江州之事已然告一段落,京城那邊我怕阿二一人也應付不來,你即刻回去收拾一下,待會兒用過午飯,我們就出發前去京城與她會和。”

錢四點頭應下,轉身欲走,錢小寶卻又問道:“對了,阿三是否已經回來?”

“尚未回來,我們是否需要多留一日等他?”

錢小寶想了想說道:“以阿三的速度,這個時候應當已經回來了,想必是去時帶着王大嫂那群女子拖慢了行程,是以才回來的晚了。若是到了未時他依舊未回,你就去掌櫃那裏留個口信給他,屆時他自會前去與我們會和。”

“屬下明白,少爺可還有其他吩咐?”

錢小寶頓了一頓,躊躇片刻後開口問道:“昨日酒醉,你……”

錢四聞言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明情緒,在原地愣了片刻,這才自懷中掏出一乳白色瓷瓶遞到錢小寶面前說道:“呃……墨雪不在,屬下不方便照顧您,便拜托了少奶奶,屬下去了藥鋪買解酒藥……”

錢小寶道:“為何昨日不曾送來?”

“昨日,”錢四難得的磕巴了一下:“昨日回來時已經太晚,屬下就……”

“罷了罷了。”錢小寶接過藥拿在手中,揮手說道:“你去吧,順便叫前街酒樓幫我備好一桌酒菜,我和少奶奶稍候便過去。”

錢四點頭應下,轉身剛要走,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天色涼了,少爺還是多加件衣裳,最好,呃……最好是換件領口高些的。”說完未待錢小寶答話,“嗖”地一聲便不見了。

還未到立秋時節,怎的就需要添衣裳了?錢小寶莫名地搖了搖頭,随即起身走到不遠處立着的落地銅鏡前,剛想整理一下領口,忽地卻望着鏡中的自己紅了臉。頸間那或紅或紫的於痕是怎麽回事?怎的自己之前在樓上的時候沒有發現?阿四剛才說的便是這個吧,還說什麽天涼加衣裳,分明是讓自己想辦法遮一下這吻痕。

該死的歐陽兮,做事怎得如此沒輕沒重?

錢小寶立在原地憤憤地想了片刻,最終也只得上樓換了件領口開的較小能夠遮擋的衣衫,仔細在鏡前端詳确定不會被人看出異樣之後,這才轉身出門準備去隔壁江清潇的房間。

只是,錢小寶邊走心中邊還存着些小小的疑慮:阿四是否昨晚送藥時撞到了些什麽呢?否則以他的性子,怎會心細地注意到這些?

原本以為歐陽兮剛才避出來必定是去了江清潇的房間,卻不曾想剛一出自家的栅欄門就看到那人正背對自己蹲在地上,手上還隐約拿着個什麽東西在寫寫畫畫。

錢小寶走到她身前站定,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吓得歐陽兮一激靈,待反應過來是錢小寶,便急忙扔掉手中木枝起身轉向她問道:“你和阿四談完事情了?”

錢小寶點點頭,邊越過她朝前走去邊說道:“你去喚清潇姑娘來,同我們一起去前面用午飯吧。”

“哦,好。”歐陽兮應了一聲,當即又帶着讨好意味地加了一句:“小寶你先過去吧,我去叫了她再去前面找你。”

錢小寶應了一聲,随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前院去了。

歐陽兮領着江清潇跨進包房時,桌上酒菜早已備齊,錢小寶正坐于桌前,手握酒杯獨飲。她當即走上前去,想都不想就一把将酒杯奪了過來:“飯都沒吃就喝酒,多傷身體。”

錢小寶輕擡眼皮看她一眼,淡淡一笑,自嘲道:“是怕我又一不小心喝醉麽?放心,即便那樣也不敢勞煩娘子‘照顧’了。”

歐陽兮被這話噎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還是坐到她身邊,擡手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口中嘀咕道:“反正酒喝得多了就是不好,能少喝還是盡量少喝些。”

錢小寶未置可否,挑了挑眉,卻也沒再說什麽,只轉向江清潇道:“也不知清潇姑娘愛吃什麽,在下便随意點了些,姑娘若還有什麽想吃的,盡管吩咐便是。”

江清潇連忙回道:“錢兄客氣了。自相識以來,全靠二位幫忙照顧我才能衣食無慮,哪裏還能有什麽不滿之處?”說完,自己斟滿一杯茶,起身向着錢小寶二人敬道:“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多謝近日來的關照。”

錢小寶聞言低頭拿起一只空杯斟滿酒,遞上前道:“清潇姑娘乃江湖女子,生來豪邁,既有美酒在前,哪有以茶代之的道理。”

江清潇見狀也不推辭,當下接過來一飲而盡,說道:“清酒一杯,聊表謝意。”

錢小寶伸手便欲拿過自己的酒杯,卻被歐陽兮一把按住:“你喝茶就好,這酒我幫你喝。”說完端起酒杯學着江清潇的樣子也來了個一飲而盡。只是,歐陽兮以前雖常去酒吧,點得最多的卻是果汁,一杯下肚,立時便被嗆了個咳聲連連。

錢小寶想都沒想就把手中的茶杯遞了過去,左手亦不自覺撫上她後背一陣輕拍,口中卻是埋怨道:“既是不會飲酒,又逞什麽英雄?”

歐陽兮接過茶杯一口飲盡,待那辛辣的感覺淡去,這才委屈地擡頭看她一眼:“我還不是為了你的身體着想,你還要罵我?”

錢小寶收回手臂淡淡瞄她一眼道:“多此一舉。”

江清潇縱是再遲鈍,此時也看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當下急忙起身說道:“小兮說得沒錯,喝酒傷身,咱們便都少喝些。錢兄點的這茶不錯,剛好我現下也口渴的厲害,大家還是多飲茶,多飲茶啊。”說完招呼門外小二進來,吩咐道:“把這酒撤下去吧,我們飲茶即可。”

那小二擡頭看了錢小寶一眼,見他沒有提出異議,這才上前提起酒壺,彎腰退下了。

三人重新坐好又吃了些菜,約莫半飽之後,錢小寶這才開口說道:“其實,今日約清潇姑娘前來,是想與你道別的。”

江清潇聞言一驚,放下手中竹筷問道:“你們這便要走了?”

歐陽兮也覺突然,之前并未聽錢小寶提及今日要走,該不是——受刺激了?

錢小寶點點頭道:“江州之事已辦妥,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行程緊迫,午飯後便要離開。”

“這麽快?”

“是的。”錢小寶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置于桌上:“這是之前托姑娘辦事時談好的報酬,還望姑娘笑納。”說完又從懷中掏出江清潇的祖傳玉佩連同銀票一起向對面一推:“還有這玉佩,也一并還給姑娘。”

江清潇低頭看了看桌上的東西,卻并未伸手去拿,眉頭微皺似是有話要說卻又遲遲未開口。歐陽兮見狀急忙開口問道:“怎麽了清潇,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們?”

“這幾日相處下來,與二位甚是投緣,乍聞要分開,确實不舍。但是,”江清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起身繞到錢小寶身前,彎腰一揖說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還望錢兄和小兮能夠應允。”

錢小寶起身将她扶起,開口說道:“清潇姑娘有什麽話盡管直說便是,又何需如此客氣?”

歐陽兮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

“我……”江清潇咬咬牙,幹脆直言道:“我想随二位一起離開江州。”

“和我們一起走?為什麽?”

“不瞞二位,之前我托屬下打探消息之事已經傳到我大哥耳中,聽聞他現下正派人四處搜尋,勢必要将我抓回家去,這江州城,無論如何我是待不下去了。但我自小生于此長于此,除了這裏實在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是以,還望錢兄能夠應允許我跟随二位出去避一避。”

錢小寶聞言面露一絲為難之色:“可是,我們此去京城尚有要事需辦,實在無暇顧及清潇姑娘。”

江清潇急忙說道:“錢兄此番是前去京城嗎?京城也有我們江煞門的分堂,到時我自會前去找我的部下,不會過多叨擾二位的。”

話已至此,若再推辭倒顯得自己太過不近人情,更何況,江清潇之所以暴露行蹤,也是為了幫她們打探消息。将人置于險地後便抽身離去實在不是君子所為,當下錢小寶也只得點頭應允道:“既是如此,那飯後清潇姑娘便去收拾一下,随我們一同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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