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Meng Wan (1)
那一刻, 蕭寧序說的平淡如常,用他最不經意不刻意地語氣想要安慰着身邊人不安的小心情,
可卻毫無意識到孟梚看他的眼神裏多了點什麽東西。
之前聽孟坤提過, 孟梚不在的時間裏, 蕭寧序會替她去照看孟骁, 她以為是說說的, 是給錢就完的那種照顧,
可是...
聽他這麽熟稔的語氣, 他似乎經常去看他。
和她那個打了好幾年架的哥哥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談論着兩個人都認識的那個遠在異國他鄉的姑娘。
——孟梚覺得自己很不争氣。
因為她又覺得想哭了。
女孩別扭地從他手裏把手給抽了出來,話音一橫,吐槽似地說道:“他才不會想我,你不知道他有多壞!”
在那個她還是需要保護的年級裏,那個身為她親哥哥的孟骁就已經開始捉弄她了。
會把她荔枝味的牙膏變成特別嗆人的薄荷味, 會搶她愛吃的紅燒排骨,還不忘吐了一堆剩下的碎骨頭給她, 會親口嘲笑她胖,可轉眼就把背後議論她胖的那些個小崽子痛揍一頓的少年。
他應該是孟梚記憶裏的那個人。
永遠的活潑好動,永遠地熱愛運動,一口氣能跑個全馬下來的帥氣少年。
孟梚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只能默默地把臉轉到窗外邊的方向——她以為這樣就不會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了。
可脆弱從來都不是看到的。
是感受到的。
他能感受的到。
***
上午十點, 在鳳鳴公園裏一衆還沒有結束晨練的爺爺奶奶中,孟梚找到了那個和她擁有一樣眼神、個性特質的男人。
——雖然他銳氣被削弱不少,可是依然在一衆人群中是最顯眼的。
有種....死裏逃生後看破紅塵的既往不咎又出塵的既視感。
孟梚手緊張地去抓自己的毛衣下擺,一個不小心牽出了一根線, 她縮縮手, 不敢再揪了。
另一邊的男人似乎還沒有注意到她,只是自顧自地在關注着爺爺奶奶跳的廣場舞, 而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個女孩兒,孟梚有點印象,确切來講是那個女孩自己自告奮勇來找她的。
孟梚依然記得,孟骁出事後,她冒着大雨來找她,告訴她的那句話——
“能不能讓我照顧他?我以後會當護士,會考護理專業,我會把他照顧的很好的。”
當時孟梚出國在即,想要找一個信得過的護工簡直是難上加難,她深怕找來的護工會想她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醜陋又不堪的人一樣....
她怕對方不會好好對待孟骁。
可是那小姑娘眼裏的決心和告訴她的秘密卻讓她沒了顧慮。
她說:“我喜歡他呀,不管他是瘸子還是聾子,我都喜歡他的呀。”
小姑娘眼裏的光彩讓孟梚沒多少猶豫就相信了。
那小姑娘幾乎沒怎麽變過,還是一張娃娃臉,正蹲在孟骁身邊給他蓋毯子,孟梚笑中帶澀,她人沒胖,個子倒是長高了不少,又高又瘦的。
“她把你哥照顧的很好,是我見過最會照顧人的護工。”蕭寧序和她并肩站着,輕聲說道:“你哥每天都需要按摩,這小姑娘力氣挺大,做事仔細。”
“是麽。”
“她跟他表白了嗎?”
“沒。”
原來...還沒說出口啊。
孟梚想,她應該是害怕自己被拒絕才不肯說出口的吧,畢竟孟骁失去了全部的自我生活能力,一個連大小便都需要別人來幫忙的男人,又怎麽會奢望其他?
更何況...
他所有的不堪和難以忍受的一面都被這姑娘看在了眼裏,他又怎麽會接受呢。
孟梚思慮繁雜,還愣在原地的時候卻看到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把視線對準了她,緊接着臉上揚起的微笑足夠和今天的好晴天相提并論。
孟骁隔着遠遠的距離,沖她揚了揚手。
蕭寧序開口道:“過去吧。”
***
孟梚繞過了爺爺奶奶伸展腰肢地佛羅門薩廣場舞後,終于來到了孟骁面前。
不同于在孟坤面前的乖巧模樣,她一見到孟骁就覺得,他生活的應該不錯。
身上衣服幹淨又整潔,很顯然是被人精心燙過的,蓋在腿上的毯子也是毛茸茸很難打理的材料,既保暖又好看,兩兄妹對視幾秒,誰都沒有先開口。
護工小姑娘看到孟梚,眼眶都紅了:“梚梚姐....”
孟梚上前摸摸她頭,道:“乖呀。”
她沒哭,反倒把小姑娘給惹哭了。
孟梚向蕭寧序求助,他才拉着小姑娘找個安靜的地方去緩解情緒,想要把獨處時間留給他們兩兄妹。
外人一旦離開,他們倆之間的相處才開始別扭又做作起來。
孟梚推着他的小車車去了個有座位的地方,這才對上孟骁一言難盡地目光:
“你那些東西....我看了。”
孟梚:“???”
“辣眼睛,特別不好,你年紀還小,模特這碗飯你能吃多久?靠出賣肉|體來生活,哥覺得不太好。”孟骁的性子收斂不少,跟她說話的方式也開始講究起來:“尤其是你新走的那場秀,那叫什麽東西?”
“全球唯一一件最美內衣秀。”孟骁哼了聲,拿氣音說話:“我看就是穿了個內衣出來,不知道被存在多少男人的手機裏。”
日夜肖想。
适時,孟梚終于明白他在說什麽了。
“你看了我今年新走的那場秀?”
“好看嗎?”
對上孟梚盈盈笑意的雙眼,孟骁有些不自在,可卻從心地說了實話:“好看是好看,可就是....不太好。”
“你不能一輩子靠走秀來維持生活吧,還是你喜歡走?”
一直以來,她的夢想也都不是做模特。
孟骁的意思她明白,他所有的顧慮也都清楚,孟梚思忖了下,才蹲在他腳邊,摸着他腿上軟軟的毯子輕聲解釋:“走秀只是暫時的,我還有別的事情做...等事情變好一點,我就不走了。哥....我回來了,明年爸爸也要出來,我們又可以住在一起不分開,好不好?”
孟梚笑着擡頭看他,“看來,我找的護工把你照顧的很好诶,你都長胖了。”
說着,她開玩笑般伸手去捏他的臉,孟骁沒躲,在她捏夠了之後才握緊了她的手:
“除了她以外,你應該還得謝謝一個人吧。”
孟梚靠在他腿上耍賴:“誰啊。”
“跟你來的那位啊。”孟骁道:“他平均每周來看我2-3次,風雨不阻的,一開始來的時候我以為是你不放心我,才讓他來的。”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自願來的。”
孟骁摸着她毛茸茸的腦袋,聲音忍不住放軟:“你該不會不明白他什麽心意吧?”
“我....我知道!”孟梚嗫嚅地聲音在幾分鐘後才響起,“感情的事情不能急,真的不能急,得慢慢來。”
孟梚說完後,便重新把頭埋在了他腿上。
這條毛毯的觸感格外的好,她臉貼着都覺得很軟,還帶着股蘭花洗衣液的清香味。
護工小姑娘的情緒終于穩定了,在大哭了一會兒後,終于把眼淚齊齊地收了回去,才能跟孟梚正常溝通。
孟梚指了指孟骁對蕭寧序說道:“你陪我哥聊會天?”
“我有話跟小姑娘說。”
男人點了點頭,把時間留給她。
很多事她不方便問孟骁,是因為孟骁會瞞着她,而這小姑娘卻不會。
只要是為了他好,她什麽話都願意說。
孟梚看着她,在腦子裏回憶她的名字,想了半天才試着喊她:“你叫....唐...染?”
小姑娘看着很小的樣子,眼睛裏還挂着眼淚點了點頭:“骁哥喊我小七,梚梚姐你也這麽喊我吧。”
孟梚看着她笑,又擡手把人按在懷裏抱了抱:“這些年辛苦你了,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哥哥。”
“不過這情況很快就會好轉了,明年吧,明年我爸出來以後你就不用這麽累了。”
懷裏的女孩兒嬌小又瘦弱,孟梚都不敢用力捏她,只能在擁抱過後小聲吐槽道:“你都不吃飯的嗎?這麽瘦,是不是我哥經常欺負你,不給你飯吃?”
“才沒有。”小七掙紮着想要替孟骁辯解,“骁哥對我很好的。”
“每次都夾肉給我吃,我都吃不下。”
頓了頓,她又像想到什麽似的,道:“梚梚姐,你上次走秀的時候穿的那套內衣真漂亮,而且你身材好好,白白嫩嫩的。”
“可是...骁哥看了以後氣的三天沒吃下去飯,他說他心疼你,又在怪自己沒用。”
孟梚點了點頭,耐心地傾聽她說。
等她說完後,她才從包裏拿了一大疊人民幣出來,用顧潛家裏雜志撕下來的一張包的嚴嚴實實的,跟轉頭一樣,孟梚往她懷裏一丢——
“這些錢是我給你的,算是謝謝你對我哥這些年的照顧。”
小七一愣,手裏的轉頭她颠了颠,有三捆,是三萬。
孟梚的意思很簡單,她只是想感謝這個小姑娘對她哥的照顧,沒其他意思,可卻不曾想,這錢一丢出來,對方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剛沒了的眼淚又被她給惹了出來。
小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們....你們都給我錢是什麽意思?”
“我都說了我喜歡他,管他是瘸子傻子我都願意照顧他一輩子,可是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動不動就拿人民幣來羞辱我,而且還是給我現金!怎麽!你們是覺得像我這種普通家庭的女孩兒就不能為愛犧牲了對不對?”
“你們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小姑娘哭的淚眼朦胧,而且她還是毫不顧忌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吐槽:“你們太過分了!!”
而最終,孟梚被當成了欺負善良小姑娘的壞女人,在一衆熱心大爺大媽的指責下,把人往懷裏一抱,聲音軟了軟:“別哭了。”
“普通家庭怎麽就不能為愛犧牲了?”
緊接着,孟梚愣住了,“你說‘你們’都來給你錢,那除了我,還有誰會給你這麽多錢?”
小七想都沒想,豎着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不遠處正在和孟骁談笑風生的男人。
“他啊。每次來都三千五千的給,生怕我虧待了骁哥。就跟錢不是自己賺來的一樣,給我那麽多幹什麽啊?”小七十分地想吐槽:“我覺得他應該是對這個世界沒愛了,總把我往壞處想。”
順着那根白白的,骨節有些大的手指,孟梚看到了同樣以側目看向自己的男人,正在很愉悅地和她哥哥聊天,還不忘沖她笑。
小七還在說着什麽,孟梚已經聽不清了。
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身影。
原來啊。
是他呀。
風輕輕揚起,孟梚迷了眼睛,拿手背揉過之後,她的眼睛跟小七的一樣通紅。
小七不解又疑惑地關心道:“梚梚姐...你的眼睛...”
是不是被細菌感染了啊,才紅的那麽厲害。
孟梚沉了沉聲,自言自語地兀自道,說的是牛頭對不上馬嘴的話:
“管他對這個世界有沒有愛,對我有愛就行了。”
小七:“....嗯?”
唐染還在一臉懵逼的時候,孟梚已經把錢塞到她手裏,鄭重囑咐:“我哥還是得拜托你照顧,謝謝你了....”
說完,穿着裙子的那個袅袅人影和站在孟骁身側的那道身影很快重合,孟梚一來,兩個男人的談話便自動結束。
孟梚眨眨眼,“你倆剛才在談什麽?”
孟骁:“沒什麽。”
“後天你陪我去個地方,我想去看看她。”
兩個男人之間的話題被一嘴帶過,孟梚看着他,小聲地求證般問道:“你說的是...蘊音姐姐?”
“嗯。”孟骁說:“很久沒有看到她了,挺想她的。”
孟梚猛地一愣,整個人臉色都變了三分,她抿了抿唇,不知道孟骁話裏到底是什麽意思,隔着一個人的距離,孟梚一擡眼便看到唐染,那個一直陪着孟骁的小姑娘正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沖她劇烈地搖着手,無聲的口語在說:
不要說,不要說。
孟梚心下一驚,他還不知道?
說完,孟骁又擺擺手,“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想再曬會太陽呢。”
孟梚也沒有注意到蕭寧序臉上的詭異神情,只是慌亂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沖孟骁揮手說再見。
“那我走了。”
孟骁點頭應道:“好。”
出來這麽久了,他其實有些累了。
昨晚也沒有睡好,無能為力的身體,雖然屬于他自己,可是他連一點兒決定權都沒有,連翻個身都得需要小七的幫忙。
孟骁有些難過。
尤其是這個季節,他最讨厭了。
可偏偏,他愛的那個姑娘對現在的季節——情有獨鐘。
***
S市的天氣,有種詭異的陰霾感,上午還是晴天郎朗的大晴天,一轉眼不過到了下午時分,眨眼之間就變成了電閃雷鳴的陰雨天。
孟梚望着窗外電閃雷鳴的天氣,還時不時有聲巨雷響起的時候,她捂着耳朵沖沙發上的男人說道:“阿寧,你還是晚點再回去吧!”
蕭寧序翻着顧潛買來的無聊雜志,忍着笑意輕聲道:“擔心我了?”
“放心吧,我也沒打算走。”
“不是。”響雷過後,孟梚放下手回頭來看他:“我的意思是我怕你被雷劈死,畢竟你瞞着我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我怕你被雷劈。”
蕭寧序:“......”
孟梚喜歡看他吃癟的表情,尤其喜歡看他吃了癟還拿她沒辦法不得不忍着的隐忍表情。
那種感覺形容來就是——爽透了!
很有種:你不喜歡我,卻又幹不掉我的感覺。
孟梚很是惆悵地望着下邊四處奔跑着躲雨的路人,心底的難過情緒被勾了出來,“你說....他是不是還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麽?”男人自然地接過話來,語氣雖然不對勁,可孟梚并沒有感覺出來。
她一直都拿着電話,沒敢給唐染打過去,她應該一直都會和孟骁在一起,一有時間應該就會給她回電了。
走的時候,她是留了電話給她的。
唐染的電話在半個小時後才打了過來,電話一來,孟梚便跳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蕭寧序應該不清楚這些事情,不清楚便不清楚吧,總歸是孟骁的私事,即是醜事那就少一個人知道為好。
唐染那邊有着嘩嘩的水流聲,孟梚愣了一下後才問:“你在廁所?”
唐染坐在馬桶上,跟走鋼絲一樣的緊張感,把水龍頭已經開到了最大了,可她還是害怕——
被隔間正在睡覺的男人聽到。
小七壓低了聲音後,才用極小聲的嗓音道:“梚梚姐,骁哥睡了,我才能有空給你打這通電話。”
“我知道。”孟梚心急如焚:“你上午是什麽意思,你明明知道蘊音姐姐已經走了好幾年了,怎麽他不知道嗎?他要去哪看她?”
“還是說....他還覺得蕭蘊音活的好好的?”
那場車禍裏的一男一女,男的活了下來,女的當場死亡。
她不可能記錯。
唐染遲遲沒給她回答,這讓孟梚很不安,她壓低聲音,厲聲催促道:“小七.....”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蕭姐姐已經走了很久了....對不起,梚梚姐,我真的沒辦法告訴他。”唐染在電話裏哭的泣不成聲,卻又不敢放聲大哭。
她咬着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
“我當時真的沒辦法了,骁哥清醒以後第一個問的人就是蕭姐姐,我只能跟他說她去國外養傷了,她家裏條件好,出國治療并不困難,可這話我騙他一次,接下來的每一年我都要用不同的話來騙他,跟滾雪球一樣,這謊我再也說不下去了,我....”
“我沒辦法了,只能告訴他,蕭姐姐快回來了,而且....就在這個月。”唐染唇上沾着血也不知道疼,麻木又迷茫道:“後天....就是我告訴他,蕭姐姐會回國的日子,我想,他應該是想讓你跟他一起去接機的,怎麽辦啊,梚梚姐,我去哪兒找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到時候一定會穿幫的!!!”
一想到這,唐染就急的坐立不安。
孟梚瞠目結舌了好久,也被這小姑娘的膽子吓得不輕。
“你....”
謊言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
傷人又傷己。
要讓孟骁知道他最最心愛的姑娘已經在那場車禍裏喪生,還是他自己開車造成的,孟梚幾乎不能想象他會痛苦成什麽樣子。
“算了....我想辦法拖住他。”孟梚輕聲安撫着小七:“你要做的就是,跟在他身邊,一步都不許離開。”
“我....我知道了梚梚姐...謝...謝...”
電話那頭,唐染終于泣不成聲地跟她道了謝,孟梚回來,至少孟骁不會尋死。
孟梚把自己困在房間裏二十分鐘,終于引來了蕭寧序的不滿——
“小梚,雨停了。”
孟梚掙紮着從剛才躺過的痕跡裏爬起來——她好像總是會陷入無路可走的境地,總覺得自己周圍充滿了懸崖峭壁,她總是會陷入迷茫地狀态中。
她的情緒有些不好,确切來講,是很焦慮。
這種焦慮讓她心神不安,表現在肢體行為上則是——控制不住的發抖。
所以當她扯開門時,想要沖着對面的男人勾出一個漂亮的微笑,她都覺得自己的嘴角在發抖。
更讓她覺得難堪的是,這種發抖的狀态是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
不過好在,他并沒有直接地問她這個問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注意到。
蕭寧序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輕聲問道:“我該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蕭寧序離她很近,可他卻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身體上的異狀讓她自己都覺得不想被人發現,那他就算看到了也只有,假裝當做沒看到。
“要是你舍不得的話,我也可以留下來。”男人語态輕松,以至于孟梚看過來的時候甚至覺得他想要引導自己這麽做:“小梚,你得放輕松點。”
“越是覺得不好過的時候,越得放輕松。還記得以前考試的時候班裏那個一考就秒慫的學霸麽?”蕭寧序話有所指,眼裏有光:“他就是一個很不好的例子,你不許學他。”
頓了頓,似乎又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重,自顧自地主動地把她擁抱在自己的懷抱裏:
“不過,你跟他不一樣...你慫了也沒關系,慫了還有我,知道嗎?”蕭寧序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處,溫柔地說着:“小梚,後天我可能要出差,你一個人乖乖在家裏待着,可以麽?”
“我去的時間不會很久,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你想....”去嗎?
‘你想去嗎’這個問題蕭寧序才說了一半,就聽到懷裏的姑娘冷冰冰的果斷拒絕:“不去。”
“我不想去。”
孟梚心裏有事,她擔心孟骁所以連拒絕這種事都說的決絕又肯定,蕭寧序眨了眨眼,旋即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來:“你前幾天才說過我是你家的狗,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你家狗呢?”
“太讓狗傷心了。”
話雖這麽說,可是孟梚還是察覺到蕭寧序這個可憐兮兮的男人正用自己的兩條強有力的胳膊把自己牢牢的、穩穩地嵌在了他的懷抱中。
孟梚:“......”
這個動作為什麽讓她覺得他們兩個是一對互相可以鑲嵌在一起的...積木?
孟梚想了想,“我家沒有狗糧,要不...我出去給你買一袋?”
某個臉皮很厚的蕭總依然抱着她不肯松手,似乎還在絞盡腦汁地跟她要城池:“可是...狗狗一般都可以和主人睡在一張床上,那...那我吃了狗糧是不是就可以跟你睡一張床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舉雙手雙腳願意加贊成!
孟梚頓了頓,才猛然意識到這個正在用他的胸肌來擠她的男人到底在跟她說着怎麽樣的騷話,可她覺得自己真的沒救了,因為她真的在考慮要不要讓他留下來這件事。
最終,她的理智還是戰勝了沖動。
孟梚用力一推,把男人推得後退了一步,這才惦着腳尖沖他笑眯眯道:“那我得認真考慮一下啦,先把你送去哪個寵物醫院了。”
蕭寧序一臉懵逼:“.....???”诶???
“快走吧,小心開車。”
孟梚催促地聲音傳來,兩只爪子又推在了男人寬闊的後背上,她推着他走,一直把他推出了門外。
孟梚跟自己看過所有帶點情節的日式小電影裏的女人一樣,甜蜜地笑着又沖着站在外邊的男人揮手告別:“再見哦。”
“小心開車。”
蕭寧序被她逗笑,直到她關了門後笑容依然不減。
***
蕭寧序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了第二天清晨,如果沒有祁敏來他家裏給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會更加開心一點。
蕭寧序平時并不是一個習慣于睡懶覺的人,事實上,他想當的勤奮,勤奮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有哪個畢業許多年,在工作的人會在早晨五點起來看書?
答案永遠都是——NO.
可蕭寧序是這個例外。
而今天,是蕭寧序的例外。
他起晚了,不僅起晚了,而且還睡過了。
等他睡眼朦胧的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祁敏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客廳裏,拿着一小撮中藥在研究,見他醒了,才調皮地擠兌道:“我抓到你了吧?還說什麽‘我永遠不會睡懶覺’這種鬼話。”
“年輕人就是要常常多睡覺的呀,不然等你到了媽媽這個年紀,想睡也睡不着了...”祁敏笑眯眯地走過來,一把捏着他的手腕故作深沉:“別動,我給你把把脈。”
蕭寧序沒等她找到脈就把手抽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問:“你怎麽來了?”
事實上,從他搬出來之後,這個地方父母親兩個人就沒來過多少次。
不是不想來,只是不喜歡這種冷冷淡淡的氛圍。
他們喜歡住在小區裏,周圍都是認識的人,下樓就能跟別人說說話,熱絡的很。
在他們眼裏,蕭寧序這種生活狀态太冷漠了。
祁敏準備好了早餐給他,蕭寧序洗漱過後才試圖把那顆煎蛋給艱難地分成四半,祁敏邊看他吃邊道:“你堂姐的忌日快到了....你大伯的意思是,今年大家夥就不用特意過去了,把人記在心裏就算了。”
祁敏說的有些傷感,“真是可憐蘊音那麽好一姑娘,那麽小的年紀就走了....當初你大伯他們本來沒想搬到北京去住的,可她一走,他們也搬走了。”
“你堂姐讀書的時候成績多好啊,按道理來講她是能自己拿獎學金去國外讀書的人,可是....唉,真的挺可憐的,你大伯這幾年連做生意都沒什麽動力了,總是說賺錢有什麽用,連花錢的女兒都沒了。”祁敏搖搖頭,拿了片面包撕成小半在吃,可說到不開心的事情,終究是食之無味:“你伯母的身體也不行了....動一動就累,不能累着,頭發白的根本沒法看,你說讓他倆再生一個倆人還偏不要,非說什麽蘊音知道了會不開心什麽的....”
“人都不在了,哪有什麽開心不開心。”
祁敏跟他說着這幾日發生的家常事,蕭寧序卻一反常态,關心起她說的這些八卦來了。
“那當初撞死我堂姐的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腿廢了,可人還活着啊。總之也是你堂姐倒黴,你可別再你大伯他們面前說這些惹他們傷心的話了。”祁敏看他這麽好奇,忍不住出聲叮囑他。
傷痛已經造成,只能讓傷口慢慢愈合,哪兒有重新挖開的道理。
蕭寧序點頭應承,越發的心不在焉:“我知道我知道。”
祁敏下午還有病人,她是抽了空來的,喂飽了兒子的早午餐後她便收拾東西準備來着今年剛換的新車去醫院,愛馬仕的包包背在肩頭,她才冷不丁地又神秘兮兮地沖蕭寧序眨眼:
“媽媽已經去過她家啦。你該不會還沒去過吧?不過她住的地方好像不是她家诶,她家裏不是S市的嗎?”祁敏有些好奇,“不過也對,長大了的孩子好像都不喜歡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還是小時候可愛一點。”
蕭寧序吃過早餐後就開始站在窗前發呆,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他對祁敏的話并沒有回答,只是跟她說開車要當心後,便又自顧自地陷入在自己的情緒裏。
外邊又在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像下不夠一樣,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孟骁和蕭蘊音會有關系來着?
應該比任何人都早吧,甚至比孟挽知道的都要早,孟骁是蕭蘊音少女夢裏最重要的那一名成員,是她的男主角。
像所有愛做夢的,有着少女春心萌動的女孩兒一樣,孟骁是她整個生命裏逃不開的結,躲不過的魔咒。
高中時分,還在S市讀高中的蕭蘊音認識了首富孟家的兒子——在蕭寧序眼中,不過就是一個不學無術徹頭徹尾的小混蛋而已,可在蕭蘊音眼中,他是來解救她的翩翩少年郎。
對比,蕭寧序并不認同。
他不過就是在一群不良少年欺負一個女孩子的情況下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可蕭蘊音卻不可救藥的喜歡他,認定他。
他根本不知道孟骁有什麽是值得她喜歡的,追捧的。
可她卻固執地不可救藥的陷了進去。
他們出事那天,臨出發前,蕭蘊音還在給他看自己為了約會特意挑選的裙子,還在問他哪個顏色好看,其實在他看來都差不多沒什麽區別,可他還是替她選了一條白色的看起來很素淨的裙子。
那條裙子,就是車禍現場被血染濕的那條。
他記得,上邊還有碎花的圖案來着,可卻找不到了。
蕭寧序有些頭疼,他拿骨節抵在太陽穴上輕刮着,一下又一下,直到手機發出震動後,他才停了動作去接電話。
男人很冷漠的看了眼來電,表示并不是很想接,索性任由它響着,直到那狗東西終于死了電話的心,把目标轉向了發語音給他——
蕭寧序一條一條的點開來聽,溫冬予興奮高昂地嗓音差點震破他的耳膜——
“我終于明白你上次跟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北北她嫌我表現的不夠明顯啊!你說的對,女人就是應該好好寵着,她喜歡演戲我就給她戲呗,不過拍什麽我得好好把把關,你看她選片的眼光可不行,拍的什麽爛片…照我說,我幹脆給她請幾個編劇寫劇本算了…”
“你說她是不是還覺得上次那個追我的小模特不夠漂亮啊?要不我再找個不同風格的去試試?”
“……”???
他是這個意思嗎?
頓了頓,蕭寧序擡手把他給删了。
這麽蠢,沒救了,別來連累他。
溫冬予自從那天被楚北北和蕭寧序都罵過之後,待在家裏幾天都沒有出門過,終于想通了,想把這個好消息跟帶他入門的老師好好訴說一番的時候卻發現——
對方已經把他删除了。
這個殘酷又現實的事實讓溫冬予憤懑地罵了句髒話:你大爺的!
***
翌日一早,孟挽頂着倆熊貓眼從被窩裏爬起來,她還沒忘記今天答應了孟骁什麽事。
昨天跟楚北北沒說上話,她覺得自己燒心燒肺地在着急,楚北北下了夜戲後才把視頻回撥過來——
一接通,就聽孟挽說了十五分鐘。
說完後,楚北北掩口打了個哈欠,“我當什麽事呢。”
“這簡單呀,放他鴿子呗,有什麽大不了的。”
孟挽:“…啊?”
“別啊。”楚北北微微笑,假睫毛依然撲閃着,“別告訴我你不會放人鴿子,就跟他說你陪男朋友去出差不就好了?so easy呀。”
“可我沒有男朋友啊…”孟挽輕聲反抗着,對上楚北北那雙看好戲的眼神時,才改了口:“…他還不是我男朋友。”
“暧昧對象?青梅竹馬?暗戀對象?”
“總之,什麽都好啦,找個借口不在s市不就行了。”楚北北那邊網似乎不好,連她的頭像都被卡的牢牢的:“你的高中小哥哥是不是今天出差?”
孟挽張嘴:“你怎麽知道…?”
“我那個二百五前男友說的。”楚北北低頭笑着,“他出差了,很好,挽寶你的機會來了!”
“別猶豫那麽多了,跟着他一起出差不是很好嗎?”
孟挽:“可我已經拒絕他了呀…”
楚北北:“這算什麽事?不告訴他臨時過去,給他個大驚喜,不是更刺激嗎?”
楚北北眼裏閃爍着挑事看好戲地興奮感:“去吧!穿上你最性感的內衣,征服他!讓他跪在你面前叫祖宗!!”
孟挽:“……”
“我才不要!”
話說完沒多久,緊接着孟挽拿手捂在了自己發燙泛紅的臉頰上。
太他媽羞恥了!
尤其從別人口中聽到這種話。
更為羞恥!
最終,孟挽嚴肅又認真的跟楚北北再三強調自己不是這種膚淺又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