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家睡覺

暴雨初歇,路面上還濕噠噠的,行道木的葉子上綴着露水,滴答落在水泥路面上。

店裏,文徖還是絮絮叨叨吐槽人。

“誰啊!我說我的,關他什麽事!還罵人,要不是看他年紀小,我準上去揍人。”

江如藍給他倒了杯水,開解道:“可能人家剛好也追星。”

文徖氣得不行,剛才一瞬間被罵懵了,愣了好半晌,等回過神來要對罵,對方已經上車走了。

“氣死我了,怎麽有個傻逼在那裏。”

江如藍坐在椅子上看書,等他自己緩過來。說多了口渴,文徖呼口氣,端起水一口悶,末了才作罷,回歸正題:“那個姐,我想跟你借點錢……”

江如藍:“多少?”

“一萬吧。”文徖臉有點紅,不太好意思,“我會盡快還你……”

江如藍拿手機給他轉過去:“先處理好你的事吧。”

“我只是最近手頭有點緊……”

江如藍拍了下他的腦袋。

他捂着額頭,這才想起來過來這邊的正事,“媽下個月生日,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江如藍拿着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行。”

文徖看她:“那我到時候訂好地方發你。”

他環視一圈,店裏裝潢布置地很現代化,鐵藝、水泥、畫框、原始,是很不一樣,就是看起來怪冷的。他猶豫道:“姐,你平時沒事也可以去爸那兒,許阿姨人還不錯。”

江如藍擡眸,笑了下:“怎麽?”

文徖抓抓頭,“你都不怎麽過去,一年到頭自己住。”

“回去打擾他們二人世界幹什麽。”

“好吧。”

“好好幫林林把票買了,我有數。”

文徖傻乎乎的,平時也不太能理解她在想什麽,只好道:“那我走了,要回去跟我說一聲,我陪你。”

“嗯。”

約的顧客下午才到,偌大的二樓空蕩蕩的,一向熱鬧的小柏不在,一樓工作的幾個人也不怎麽說話。加上粗粝的裝修風格,冷色調,冰涼,還真顯得有點寂寥。

江如藍并不覺得,坐在沙發上,随手在紙上畫着什麽。

埋頭畫了一小時,她轉了了下頭,彈了彈冊子。

白色的紙上,繪着一個精致的圖案。

江如藍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看。

這是今天的客戶。

她回想了起,在對方肩上勾畫下針的時候,緊繃的肌肉、筋絡分明的肌理,薄薄的一層皮膚,下面蘊藏着蓬勃的力量,像經年累月壘起來的沙丘。

江如藍嘴邊漏了個笑,從筆筒裏抽出筆,在下面打了個記號。

**

等了兩個多小時,司機才趕來,坐在後排回程的時候,蘭霆身上的低氣壓很明顯。

大約是因為臨走前還聽了一通狗屁不通的發言。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做事穩妥,技術好,是陳黎那邊的親戚,從他出道跟到現在,對這個小少爺的脾氣了解得很,答話更加小心。

“陳總監說,先送你去酒店。”

“不去。”

“那邊聽說有聚會,有合作方要見……”

“回公寓。”

“……”

司機無法決定,但眼前的祖宗不能得罪,只能先給陳黎發了信息。

後座男人帽子遮住了整張臉,仰着頭,靠在椅背上,口罩摘了一邊,一邊要掉不掉地挂在耳朵上,露出白皙輪廓分明的尖下巴。

青筋明顯,筋絡分明。

他一時忘記後背動了針,放松了身體,全身力氣都往後一壓。

“啊!我去——”蘭霆猛地直起身,龇着牙,瞪着前面。

司機吓一跳:“怎麽了?”

蘭霆下意識伸手摸了下T恤,微微的刺痛,他籲了一口氣,擺擺手:“陳黎我會跟她說的,我現在要回去睡一覺。”

“好。”

車子拐彎,車輪駛過水窪,進入大街。雨過天晴,路面的慢慢只剩下淺淺的水漬,行人來往,逐漸開始車水馬龍。

車子往市區顯赫地段的市中心過去,綴着一路霞光。終于在一處安靜的高級公寓群停下。

……

房子點着暖燈,迎面的落地窗外是高聳的摩天大樓和電視塔,繞江而矗,江水深流,靜谧無聲。

玄關處扔着一雙球鞋,一只翻着,一只被甩到一邊,客廳地上是外套,T恤,四處亂扔。

卧室裏,黑漆漆的,兩米寬的大床上被子鼓成一坨,慢慢的,動彈了一下。

桌面手機震動不停,片刻後,客廳落灰的電話尖銳地響了起來。

床上的人猛地蹬了下腳,昏沉沉坐起來,一頭雜毛。

客廳的電話催命一樣“叮鈴鈴”尖叫。

蘭霆冷着一張臉,難看得猶如地獄惡鬼,嘩啦一聲掀開被子。

光着膀子,赤着腳,走到吧臺,從冰裏面掏出啤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點開手機,撥回去。

片刻,嚴肅淩厲的女聲在空曠的客廳裏響起,平靜,但怒意明顯:

“蘭霆!你是不是在故意挑戰我的底線?”

“我說沒說過有投資商要見?我說沒說過下午有活動要站臺?還有個廣告積着,你倒是好本事?啊?”

蘭霆支着兩條大長腿,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上,頭發有些長了,睡得沒形,軟趴趴搭在額頭上。

他還迷瞪着,好半天,昏沉沉的腦袋才稍微清醒一點,勉強辨出聲音,“陳黎?”

電話那頭,陳黎的聲音冰冷到極點,“現在連我都不認識了?”

蘭霆垂着眼,手指圈着額發,“我有事。”

陳黎一點都不關心他的事是什麽事,“今天一整天上哪兒了?”

“沒上哪兒,在家睡覺。”

“現在連找借口都懶得了?”

蘭霆還暈着,睡了一下午,遲鈍得很,腦子還暈着。

“去哪裏?”他嘟囔了一句。

後背的刺疼感還很明顯,不太疼,但細細密密的,像火在灼熱。他背過手,往後摸了一把。

“嘶——”

觸感奇怪,麻麻的。

蘭霆仰着頭,盯着頭頂上的吊燈,光很紮眼,晃得他眼睛疼,他閉上眼,捏了捏鼻骨,猛地想起來!

水泥房間、鐵藝沙發、女人、針頭……他跑去紋身了!

手機裏,陳黎還在罵人,他沒在聽,跑到全身鏡前,扭着身子,背過去,看肩上的紋身。

不一樣。

跟上午看的時候,不一樣。

“……下周的演唱會,你要是再給我出亂子,你給我小心。”

他無心回話,巴巴地盯着鏡子看。

一下午的時間,顏色深入皮膚,發紅的地方淡了,暖紅色的燈光打在身上,他赤膊,流暢的肌肉線條從手臂到胳膊,再到肩胛,紋身就在上面。隐隐約約,他覺得輪廓很熟悉,盯了半晌,辨認出來。

是只鷹,尖喙鋒利,展翅欲飛。

**

江如藍接的客戶不多,但也沒有值得她記的,距離突然勾起興致的身體,紮過了也就滿足了。

距離那個紋身,過去快一周的時間,江如藍忙于店內事宜,早就忘到腦後。

傍晚,晚霞高照,灰色透着紅,一層一層的雲,蓋着火紅的擡眼。橘紅色的陽光透過大開的窗戶,照在酒紅色沙發上。

上面窩着一個人,深藍色的裙子坐在屁股下,赤着的腳輕晃,桌上擺着一杯啤酒。

江如藍抱着手機在聊天。

昨天接的客人因為太過滿意,接連介紹了好幾個朋友,江如藍在詢問對方喜歡什麽風格的圖。

感覺是很缥缈的東西,很難界定,但她總能輕易抓到對方喜歡的那個點,有人誇過,這是她的天賦。

正發呆,被突然響起的鈴聲驚醒。

手裏手機突然響起,她愣了半秒,接通。

太陽落了半個,天邊火紅一片,江如藍“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是文徖:“姐。”

“嗯?”

那邊似乎在外面,有風,文徖吸了吸鼻子:“晚上有空嗎?”

“晚上?”江如藍看了下顧客排期,“……是沒什麽事,怎麽了?”

“晚上六點,我過來找你。”

江如藍一愣:“怎麽?”

“請你看演唱會。”

她不解:“什麽演唱會?”

“一個挺紅的明星,票買好了,看你每天都忙得娛樂項目都沒有,你弟我免費請你感受一回。”

“我又不差錢,你怎麽回事?”

話音剛落,電話那天聲音哽咽起來,文徖憋着聲音,哇哇大哭:“姐,我失戀了!”

江如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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