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怎麽還有別人

海城的風透着鹹澀，風打着旋兒吹過來的時候，似乎帶着懷念的味道。

江如藍拉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從廣場出來，看着人來人往，難得生出了幾絲好久不見的沖動。這一趟出門，以為半個多月，結果快兩個月才結束。

才出來，就接到韓皎的電話，問要不要過來接她。

江如藍：“我車放在機場，開回去就行。”

“怎麽樣，一趟出去這麽久，有什麽收獲沒有？”

“還行，改天過來給你試一下？”

韓皎：“……我說豔遇。”

“我是去學習的。”

“學習戀愛兩不誤嘛。”

“挂了。”江如藍懶得跟她扯，到停車站拿車，回家洗個澡睡了個覺，才到工作室。工作室還有幾個紋身師，看見她回來，圍過來問詢了一番，江如藍一一回答過來，才上樓。

小柏進來彙報了下這段時間工作室的情況，閑聊了幾句，下去的時候說：“藍姐，你有幾個快遞，我幫你收在樓下櫃子裏了，你記得拿。”

“嗯，辛苦了。”

“不辛苦。”小柏嘻嘻笑，轉身下樓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說，“對了藍姐，你不在的時候，上次你那位客人來過一次。”

江如藍想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指的是誰，“找我的？”

小柏想了想，說：“好像是，問你在不在，我說不在，問有事我可以轉達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江如藍點頭：“知道了，去忙吧。”

小柏蹦蹦跳跳抱着禮物下樓，她把帶回來的東西整理了下，結束，才想起去拆快遞。

于是便看到那封被幾個箱子壓在底下的熟悉的外封。

江如藍頓了下，拿開上面的包裹，抽出文件撕開，然後倒出來三張見面會入場券。

她想起那天在醫院的對話，覺得對方還挺仗義，看了眼簽收時間，時間在一個月前。

江如藍沉默了幾秒，思考了下，決定還是翻出手機，給韓皎打個電話。

**

藝天大廈裏，公司裏的人都在傳，最近蘭霆狀态有些不對，少招惹，平時脾氣雖然暴躁了點，但好歹不會随意黑臉，這半個月不知道怎麽回事，臉色黑得可以殺人。

外面私底下讨論紛紛，當事人似無所察，在訓練室裏關了三個小時，才帶着一身汗出來。

袖口挂在肩膀上，額發濕噠噠黏在額頭上，蘭霆垂着眼，面無表情拎着外套出來。迎面碰上的晚輩紛紛打招呼，蘭霆擡頭，“嗯”一聲，似乎都帶着寒氣。

直到下電梯，碰上熟悉的，那位上個月看見蘭霆肩膀紋身驚豔不已，追着人總算得到工作室的兄弟，才擡了擡眉頭。

對方渾然不覺，扯着衣服，露出肩膀上的紋身炫耀，“霆哥，我也去弄了，看着是不錯，但總覺得沒你那個好看。”

蘭霆掃了一眼，沒搭話。

對方還在說：“聽說老板手藝更好，但是太不巧，我去的時候剛好不在，霆哥你這是找的哪位紋身師弄的？”

電梯叮一聲到達一樓，蘭霆随口說了個人，往車庫過去。

停車場很安靜，沒什麽聲音。

蘭霆坐在車上，面無表情，想起見面會VIP座上那三個空着的位子，臉色又黑了幾分。

雖然知道對方不在，但還是不爽。這種感覺無關其他，只是單純不開心。

他靠在駕駛座上，無聊地刷新聞，點到微博看看評論，又點開微信，想找周駁聊聊天。

通訊錄上有個添加信息。

他愣了下，半秒後，手指動了動，點進去。

于是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蘭霆手指停在屏幕上好幾秒，面無表情忽略掉，返回回複積攢一天的消息。大都是一個問候寒暄，部分邀約合作的信息，他随手回了幾條，剩下的沒理，很快信息回複完，無所事事，只好看着空蕩蕩的屏幕發呆。

手機放下又拿起，切到微博，又退出，半秒後，好奇戰勝不快，他滑了回去，點了通過。

手指點下的瞬間，心跳莫名跳快了幾下。

昏暗的停車場裏，蘭霆抿着唇，坐在駕駛座上，拿着手機等着。

他在想，對方第一句話會說什麽，解釋，還是道歉？

畢竟他見面會入場券的票價黃牛能炒到好幾萬，更何況這是來自本人親自寄出的券，還特意考慮了人數，寄了三張。

結果就這麽被空着。

蘭霆盯着屏幕，心想，如果好好解釋表示歉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原諒。

時間在流逝中一分一秒過去。

半分鐘內、十分鐘、半小時後，對方毫無消息。

“……”

他安靜了幾秒，很平靜，點進她的朋友圈。

江如藍忙完，拿起手機，想看看消息的時候，發現通過了。她本想或許不是那麽容易通過，想着是不是要托周駁道謝，倒是省下功夫。

對話框裏安安靜靜，只有添加時附帶的消息，她不在意，直接發了消息過去道謝并解釋了一下，然後再随手點開朋友圈的提醒。

于是便看到剛剛道謝的人，在她那則分享紋身圖樣的消息下面留下的評論。

【蘭：一般吧。】

上面還有一頭霧水的周駁回複的消息。

【周駁回複蘭：哥你有事？】

她覺得有些好笑，随手回複周駁：沒事，确實不好看。

然後點回對話框，又解釋了一遍。

【江如藍：這兩個月有事不在，沒及時看到你的票，謝謝。】

她以為對方不會回，結果半分鐘後，蹦出一條。

【蘭：哦】

江如藍低頭看了眼手機，笑了下，一邊點了香料，一邊打字回複。

【江如藍：你的票很珍貴，不是故意不去，改天有空請你吃個飯？】

【蘭：哦】

【蘭：我不能曝光】

【江如藍：可以來我家吃。】

好半晌，她以為對方會拒絕。

【蘭：我不想吃面】

【江如藍：別的也可以。】

【蘭：時間】

【江如藍：你來定？】

【蘭：我看看吧，有空再說】

下午的陽光暖融融的，并不熱，江如藍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着屏幕上的對話，嘴角揚着笑。

對方炸毛的莫名其妙和順毛的輕易程度，倒是跟窩裏的小黃一樣。

**

江如藍不知道大明星的口味喜好，為不出錯，特意詢問了火鍋行不行，蘭霆表示可以。

周五傍晚，天紅得迷人，橘紅色的晚霞挂着天邊，照着城市與人。江如藍在超市裏買東西，問了喜好，蘭霆正在化妝，他臨時有個海報要拍，推不掉。

眉頭蹙着，他垂眼發信息。

【蘭：我可能要遲到一會兒】

【江如藍：沒事，你慢慢來】

【蘭：有個臨時工作，麻煩】

江如藍正在挑火鍋食材，瞟了眼屏幕，她思考了半秒，覺得兩人的關系似乎還不到如此熟稔的時候，想了想，還是随手安撫了下。

【江如藍：沒事，工作重要】

然後又發給韓皎，問她有沒有想吃的。

【韓皎：有什麽情況？突然請我們倆吃飯？】

【江如藍：認識個小孩，外面不方便，家裏吃】

【韓皎：哦？誰？】

【江如藍：你應該認識，周駁朋友，姓蘭。】

【韓皎：不認識。那天勾搭上的？陸沂沒聯系？】

【江如藍：來不來？】

【韓皎：[奸笑]時間？】

江如藍只是想着，既然都是朋友，約一起也免得他尴尬。卻沒想到，蘭霆在看到她家還有旁人的時候，站在門口愣住了。

他戴着口罩，還帶着妝，眼尾微紅，看着裏面沖他招手的人，目光緩緩看向旁邊人，片刻，露出一副好像并不是特別滿意的表情。

江如藍靠在門邊，示意他進來，“要不要先喝點東西？”

蘭霆拉下口罩，不太明顯地嘀咕了一句：“怎麽還有別人？”

江如藍幫他拿出拖鞋，恰好聽到。以為他是介意沒有提前說，于是解釋：“我怕你尴尬，你不是跟周駁認識？”

她就是通過周駁要的微信號，問了之後才發現兩人認識。

蘭霆越過她，瞥了一眼裏面跟他招手的周駁：“關系一般。”

江如藍觑他臉色：“不開心？”

蘭霆：“沒有。”

江如藍想，大約是自己沒提前說，但沒多解釋什麽，對她來說，這只是一頓普通的飯而已。于是嘴角翹了翹，當做沒看出來，拉他進來，“那就好，進來吧。”

房間裏空調很低，很外面的熱意形成鮮明對比，江如藍微涼的手落在他手腕上，盡管只是一觸即發，還是讓他下意識縮了下。

江如藍只是輕輕拉了下，随即放開，關門，繞去廚房給他倒水。

反倒是蘭霆，傻愣愣在原地站了幾秒，才被周駁喊過去。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下意識伸手揉了下。

桌子擺在地上，兩人坐在墊子上，韓皎第一次私底下見對象朋友，沒忍住上下打量了幾眼。

蘭霆落座，察覺視線，蹙眉對視回去。

韓皎吹了聲口哨：“挺帥啊。”

周駁臉色一變，擠過來坐在兩人中間，給兩人介紹。韓皎笑得眼角彎彎，倒也順從地做到蘭霆對面去。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但心情似乎有些變化。

蘭霆坐在座位上，喝着江如藍給他倒的水，聽着周駁說話，總覺得心裏不是特別爽快。周駁沒什麽缺點，就是話多，他第一次覺得好友這麽聒噪。

“蘭霆，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啊？”

“你不知道，如藍姐找我要你微信的時候我還吓一跳，心想會不會給你打死，不過我又想起你那天說的話——”

“吃你的飯吧。”蘭霆打斷他，給他夾了滿滿一大筷子的牛肚。

江如藍小口燙着火鍋，沒怎麽吃，偶爾喝一口啤酒，只是奇怪，旁邊人似乎也吃得也不多。

她側眸去看人。

蘭霆撞上那雙黑色的、沉靜的眼睛，似乎帶着笑意，他一頓，有些心虛，以為她要追問——

江如藍只是視線滑了下，落在他空空如也的碗上，“不喜歡吃？”

蘭霆也不知道為什麽，沒什麽胃口，只好道：“沒，不用管我。”

江如藍靜了幾秒，站起身。

蘭霆看着她往廚房去，片刻，端了一個小奶鍋出來。在桌子上架起，重新燙東西。

飯桌上的兩人紛紛看過來。

周駁嘴快，一條經筋，直接問：“如藍姐，你又弄個鍋做什麽？”

“燙點容易熟的食物。”

“哦。”

他也沒放心上，很快又吃起來。

江如藍像是不覺得重新架個小鍋有什麽，一邊搭話，一邊在裏面燙菜，修長白皙的手拿着漏勺，就像紋身時的手，又穩當，又好看。

食物很快就好，蘭霆跟周駁在說話，目不斜視，心髒卻突然跳快了幾下。

他舔了下後槽牙，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麽。

桌對面的韓皎眯着眼，看看他，又看看江如藍，然後就看見後者把那一勺子燙好的食物，輕輕放在蘭霆的碗裏。

江如藍面色日常，似乎只是很普通是照顧朋友的舉動，撞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她微微一笑：“吃吧。”

蘭霆低頭看了碗裏冒着熱氣的食物，不爽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就舒服了。

盡管已經盡量克制，還是沒忍住微微翹起嘴角，假模假樣地含蓄道：“謝謝。”